“保護我？”
“是。?.”
龍繩祖本來的意思是派人以保衛的名義把秦衛給“包圍”，讓其無法在昆明自由行動，即便是想行動，因爲有自家士兵看着，也無法做到出其不意。這就跟後世掌握了禁衛軍就等於掌握了皇帝一樣的意思。可他沒想到張衝居然會建議他親自去給秦衛看家護院，而龍雲竟然還同意了。
龍二公子是很驕傲的。不同於那些只是在日本上過士官學校的許多所謂前輩，更不同於那些只是在國內的保定軍校或者講武堂之類的速成軍事訓練班“深造”過的前輩們，他可是正經法國聖爾西軍校畢業的。雖說經歷了一戰之後，再也沒有人會認爲法國是陸上第一強國，可人家的牌子終究還是亮堂堂的。這就像是後世的哈佛、劍橋、牛津等大學畢業的學生，肯定不會把清華北大的畢業生當成一個檔次的選手一樣。
可龍雲既然已經拿定了主意，他這個當兒子的也只能照辦。
捏着鼻子，帶着兵，第二天就上了金碧別墅。
不過，龍二公子自然不會求着別人讓自己保護，他帶着兵一到，就直接“接管”了金碧別墅的防衛。而這種行爲自然也就跟原本負責防衛之責的軍統雲南站產生了衝突。要是別人，沈醉早就下手抓人了，可既然來者是龍繩祖，他也只好把矛盾上交。於是，到達雲南的第二天，秦衛就不得不當了一回裁判官。
……
“帶了多少兵？”
也沒看站在自己面前的兩個人，秦衛擺出一副上位者的架勢，裝模作樣的看着報紙。
“報告副主任，龍某帶了一個營。保證別墅外面連一隻蒼蠅也飛不進來。”龍繩祖上前邁了一步，站到了秦衛的面前,俯視着他。
“我不姓副！”秦衛擡頭看着這個還算英武的傢伙，一臉茫然。
“……”龍繩祖愕然。
“要叫秦長官。”沈醉略帶得意地看着這小子。帶着人一來就接管了別墅的防守……你以爲你是誰？龍家老二了不起麼？孔老二老子都揍暈過一個。
“報告秦‘副’主任，”龍繩祖有些憋氣，他不願意就這麼被秦衛“壓迫”，不姓副就不是副主任了？“我帶了獨立團一個營的兵力，保證會讓金碧別墅固若金湯，連只蒼蠅都飛不進來。”
“嗯，挺好。”秦衛點了點頭，再次低頭看起了報紙。
“……”
“長官，那我們的人怎麼辦？”沈醉看着龍繩祖發愣的樣子，心中火氣稍稍熄了一些。他太瞭解秦衛這個人了。上了勁兒，一句話就能把人活活憋死……你龍家父子不是想用這種方式圍困我麼？行，老子不管你。既不點頭，也不搖頭，看你怎麼辦。
“秦副主任，我的這個營就駐紮到別墅裡面了？”不等秦衛答話，龍繩祖又再次開口問道。沒有人會願意被生生困住，既然要這麼幹，就得拉下臉來。想用這種模棱兩可的沉默對抗？當他龍繩祖學的是溫良恭儉讓麼？
“隨便。”
秦衛翻過了一頁報紙，依舊是頭也不擡。
“那我這就去安排了。”
擺臭架子，裝高深？龍繩武不屑地看着秦衛，下巴高昂，轉身就要走，可這時秦衛卻又突然擡起頭來：
“呆會你跟我一起去開會。”
“嗯？”
龍繩祖一怔。
“長官，您是說我？”這話太模棱兩可，沈醉也有些拿捏不準。
“你雲南站沒事兒幹了？”秦衛盯着他看了兩眼，“你的任務海了去了，都完成了嗎？”
“長官，人手不夠。”沈醉明白了，立即順着秦衛的話頭說道。
“把人都帶回去吧。我這兒不是有了一個營麼？”秦衛隨意擺了擺手，又看了一眼龍繩武：“你……算了，呆會兒就你開車吧。”
“什麼——我開車？”
龍繩武不禁失聲。讓他開車？
“你不樂意？”秦衛依舊是一副茫然的眼神，“你不是我的衛隊長麼？”
“我……”龍繩武想否認，可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不知道該怎麼說……他已經接下了金碧別墅的防衛，不就是衛隊長麼？
“去準備車吧。這個會議很重要，不能耽擱。”秦衛又甩了甩手，那架式，就像是指揮一個下人。
……
龍繩武從未如此憋屈。他敢發誓，就是蔣介石也不會輕易地把他當成一個司機……可這姓秦的居然就敢這麼幹。他是真不明白自己的處境，還是裝糊塗？惹毛了他們姓龍的，就算宰了他又如何？老蔣還能爲了一個沒來歷的人跟他們整個雲南翻臉嗎？他重慶政府還想不想混了？
可是不管心裡是怎麼想的，龍繩武最後還是不得不準備了一輛車，然後就藉口自己有事躲得遠遠的……他不想當司機。可他不知道，他的這種行爲很快就受到了秦衛等人的鄙視。
“掩耳盜鈴還是怎麼着？上趕着給我站崗放哨，又不開車……他不知道司機一般情況下都是車主最親信的人之一麼？”
“嘿嘿，人家是大家少爺，從小到大嬌生慣養的，哪受過這個？您覺得讓他當司機那是擡舉他，是示好，他恐怕還覺得您這是侮辱了他的身份呢。”駕駛員座位上的徐遠舉聽了秦衛的話很興奮。親信？自己是長官的親信了？
“這姓龍的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我自問到昆明並沒有招惹他的意思，也從來沒有過這種想法，他怎麼還偏要過來找我的麻煩？”秦衛很不解，“難道我看上去就那麼好欺負？”
“我覺得就是因爲你不好欺負，所以他才幹脆不給你好臉色。”周恬笑道：“這就像是生意場上的兩個商家。雙方實力差不多，經營的東西也都一樣，難免有些競爭的意思……一個商家呢，就想着和氣生財，有錢大家賺，可另一家不想，他想做獨門生意，所以打算把另一個商家的生意給吞下來。他覺得自己的財力更強些，所以乾脆就降價出售，而且一降就是一大把，做出了一副我隨時都能把你打垮的架勢，想嚇住另一家。”
“小孩子過家家麼？”秦衛摟住了她的肩頭，“龍雲能當上雲南王，哪會這麼淺薄？”
“這可不淺薄。”周恬笑道：“因爲有時候計策越簡單反而越有效。就像徐副官他們在上海大開殺戒的時候，又有誰想得到他們每次任務結束之後就離開了上海？區區幾個人，卻分成幾組，這邊行動完了，走了，另一邊還在……上哪裡抓去？”
“傻女人，你弄錯了。”秦衛微笑搖頭。
“我弄錯了？”周恬一怔，旋即搖頭：“不可能。我不覺得我的分析有錯。”
“我沒說你的分析有錯，我是說你把徐副官他們的行動方式看得太複雜了。”秦衛笑道：“爲什麼他們能在上海混得那麼爽？雖然你說的那些可以算是一個原因，但最重要的還是因爲上海太大，人口太多，能殺的人也太多。而除此之外最重要的一條，就是那兒的中國人太多。日本人終究是外來者，漢奸賣國賊也只是很少很少的一部分，你別看他們囂張，可只要中國人不合作，他們還不就是那麼回事兒？當然，徐副官他們一上來就展現出來的殺氣也很重要……一次就殺了汪精衛手下的幾個中執委和兩個大特務，誰不害怕？誰又願意惹禍上身？能當漢奸賣國賊的，有幾個是敢拼命的主兒？”
“就你有道理。”周恬橫了他一眼。
“可龍雲到底是什麼意思？長官你又沒招惹他，他就做出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鄭蘋如擰着秀眉苦思不解。
“誰曉得呢？”秦衛苦笑，“可能是老蔣那兒有人給我下了絆馬索吧……畢竟，我在重慶朋友雖然不少，敵人同樣也有那麼幾個，而且都還是比較上檔次的。我呆在重慶的時候他們沒辦法，可現在出來了，不就由着他們在後面攪風攪雨了麼？”
“是啊……”周恬恍然，“我們光想着龍雲，卻忘了這可能壓根兒就不關他的事。一來就不給你好臉色，甚至連楊傑也裝模作樣地打聽你對雲南、對龍家的態度，擺明了是在你來到昆明之前，就有什麼流言傳了出來，說你可能會對龍家有什麼陰謀……再加上你曾經算計過青海馬家，還順帶着把四川的那幫人給趕上了高原，龍雲要是不做做樣子，豈不就被人看成怕了你秦大長官了麼？”
“會不會是孔祥熙？”徐遠舉一面掌着方向盤，一邊猜測道。
“有可能。”秦衛點頭，“不過也就是有可能而己。他還欠我那麼多賬，在協議規定的期限過去之前，應該不太可能過份招惹我……可龍雲的表現，幾乎就已經認定我是來找麻煩的。所以，他的可能性並不大。因爲龍雲就算要跟我動武，也不可能要了我的命。可只要我能回到重慶，就一定能對付他。”
“那會是誰？長官你在重慶，也就是孔家這一個有勢力的對頭吧？”鄭蘋如想道。
“未必一定要是對頭啊……”周恬突然眨了幾下眼睛，“說不定是某些有心人呢。”
“有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