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應該還算不少吧?而且我也沒什麼太大的野心,更沒想過一輩子留在現在的位子上……無助?像我這樣的,再無助又能到什麼地步?”
秦衛緊緊盯着劉峙。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無助?他一不爭權,二不奪利,只是因爲某些事情纔跟一些人產生過一些糾紛,可除了跟孔家之外,其他人跟他有仇的,並且能夠報復他的恐怕也不多。再者他這幾年也一直在努力的多結善緣,到現在也算是小有成果。再配上如今的地位,只要他不主動冒頭,誰會平白無故的來惹他?無助?他又怎麼可能無助?
“有些事情,事先想得不錯,可真要到了時候,可未必管用。”劉峙嘆道,“不管什麼東西,還是緊緊攥在自己手裡爲妙……自己的,纔是最有用,也最好用的。”
“這又跟我參不參加國民黨又有什麼關係?”秦衛反問道。
“黨國黨國,有黨纔有國。”何應欽慢慢地開口說道,“秦衛,你比我們都聰明。而且這幾年我們也看得出來,你是真心想要替這個國家做一點兒事情。可如果真的想有一番作爲,不入黨是不行的。唯有參加了我們國民黨,你纔會真正的成爲這黨國的一員。”
“是嗎?”秦衛笑了笑,“不參加國民黨,你們就要把我排斥在外了?”
“哈哈,”何應欽打了個哈哈,“我們是不會把你排斥在外的。可是這個國家並不只我們這寥寥幾個人啊。你不是國民黨員,那這龐大的國民黨又豈會把你當成自己人?到時候,只要有心人當衆那麼一說,你就得靠邊兒站……你再有錢,再有功勞,再有勢力,對上那麼多的黨員也還是遠遠不及的。”
“可……你就不怕嗎?”秦衛又問道。
“我怕?我怕什麼?”何應欽一怔。
“我肯定還會再立大功。”秦衛正色道,“可如果我那時候已經加入了國民黨。你說我到時候會當軍令部長,還是當國防部長?”
“……”何應欽一怔,接着卻又伸出手指指着他,無奈地苦笑不己,“你小子,就不會說點兒正經的。”
“我這已經是很正經的了。”秦衛嘆道:“老何你自己想想,我如果真的加入了國民黨。你,或者陳誠,又或者什麼其他人,誰能在現在的位子上呆得安穩?就算我不主動爭,你們就不會爭麼?”
“道理是這樣。不過如果你真的有那本事,我倒是真想看看。”何應欽笑道。
“你這話說得勉強。言不由衷!”秦衛看着他道。
“秦長官是空軍上將,可不是陸軍。這國防部長,恐怕還是得陸軍出身纔好。”劉峙在一邊插嘴道:“畢竟,咱們國家還是陸軍最強嘛。”
“經扶兄,你知道日本人最糟糕的地方在哪兒嗎?……我說的是軍隊。”秦衛笑問道。
“還請指點。”劉峙也不動腦子,直接問道。
“他們最糟糕的,就是陸海軍分歧嚴重。甚至相互仇視。”秦衛笑道,“他們明知道自己國家的所面臨的形勢跟英國相似,可因爲陸海軍的爭奪,卻無法像英國人那樣更加努力地去發展自己的海軍。結果,越來越龐大的陸軍需要證明自己存在的必要,變得越來越不冷靜,最終造成了他們現在所要面臨的局面。……就日本那麼一個小小的國家,有那麼十七八個常設師團就已經足夠了。可他們現在有多少兵力?光是在中國大陸,就已經有七八十萬。再加上西伯利亞、南洋,以及他們本土的兵力,他們現在維持的兵力已經超過了兩百萬。兩百萬啊,這對日本的經濟是多麼龐大的負擔?一旦他們停下進攻的腳步,光是憑這些士兵,就足以拖垮他們那個小小的國度。”
“也就是說。哪怕你是空軍,也應該有資格當這個國防部長,是不是?”何應欽問道。
“要不說老何你是咱們國民革命軍的二號人物呢,這見識終究要比日本人強的多。”秦衛笑道。
“少來這套。”何應欽沒好氣兒地瞅着他。“我就問你一句:到底參不參加國民黨?你要是願意參加,別說是我這個國防部長,哪天打完仗了,你要是不想當兵,行政院長的位子你也未必不能坐上一坐。可如果你不參加……”
“我就得有多遠滾多遠?”秦衛接口問道。
“現在當然是不可能。可是等打完了仗,你就明白了。”何應欽意味深長地看着他,沉聲說道。
“不過那時候恐怕什麼也都晚了。”劉峙也緊接着加了一句。
“……”
“你怎麼了?”
回到白公館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周恬正在準備晚飯,結果看到秦衛一副神不守舍的樣子,忍不住問道。
“我怎麼了?你應該問那些人都怎麼了。”秦衛也不瞞着她,把何應欽和劉峙今天跟他說的那些話又複述了一遍:“你說這幫人都是犯的什麼‘病’?莫名其妙的搞出這一手來?”
“……不會是有什麼陰謀吧?”周恬揮揮手,把一旁幫忙端菜的衛兵轟走,卻把幫着她佈置碗筷的餘玲玲留了下來:“你還記不記得那天戴笠說的那些話?”
“當然記得。”秦衛嘆了口氣,“一樣都是有病的模樣。”
“那你還記不記得戴笠當時曾經說過,何應欽、劉峙、胡宗南、範漢傑、宋希濂……這幫人都有意到你的油田裡面參一股?”周恬輕蹙着眉毛,“我看這兩件事之間肯定有聯繫。”
“所以我才感到奇怪。”秦衛滿臉苦惱狀,“你看看,何應欽是何等身份?他有必要跟誰搭夥兒嗎?而且還是跟胡宗南這麼一個野心勃勃之輩,中間居然還有戴笠這個特務頭子……不可理解,也不能理解。”
“其實,我覺得如果你參加了國民黨的話,肯定是好事兒。”周恬突然笑道。
“怎麼說?”秦衛奇道。
“你現在都已經是國軍上將。再升都沒處可升了。這也就是說,在軍隊你已經幹到頭兒了。既然如此,幹嘛不換條道兒呢?”周恬笑道。
“胡說八道。”秦衛笑道,“就我這點兒本事,管現在這點兒事兒就都已經快焦頭爛額了,你還想讓我換條路?想累死我?”
“怎麼會叫累死呢?我老公的本事我還不知道?”周恬笑道,“而且你以前不是也跟我說過的嗎?美國那些所謂的總統、國務卿什麼的。其實也沒多大本事,就只是些會什麼……對了,‘嘎達狗牙子’的政客。既然這樣的人都能把偌大一個美國弄得無比興旺,你肯定比他們要強。”
“隨口說說的話你也相信?”秦衛苦笑不己,“先不說咱們跟美國在先天條件上就差了多少。就人家些政客,你以爲人家就只是一個人啊?每個當官的背後。都有一大批正經八百的幕僚團隊。這些幕僚大都是相關方面的專家,甚至在全世界最頂級的專家。就像是羅斯福手下的那個哈里.霍普金斯。要是沒他,羅斯福那個什麼‘新政’恐怕就是鏡花水月,別說打破華盛頓之後不成文的規矩,連任三屆美國總統,能不能圓滿的完成第一屆任期都很難,就更別說解決緩解美國那巨大的經濟危機了。”
“那你也可以任用團隊啊。”周恬道:“羅斯福霍普金斯。你不是跟馬寅初他們交情也挺好的嗎?重大、中央大學、西南聯大、浙江大學,你一招手,那些專家學者什麼的肯定都樂意幫忙。”
“哈哈哈……”秦衛突然大笑,“老婆你別開玩笑了。就咱們這些大學,哈哈哈……”
“您笑什麼?瞧不起咱們這些大學嗎?”餘玲玲一直乖乖地坐在周恬身邊,在聽到秦衛兩口子的對話的時候甚至還有些坐立不安,可此時卻忍不住了。秦衛這聲笑讓她這個出身中央大學的學生感到了一絲羞辱。
“不是我瞧不起咱們這些大學,關鍵是……幹實事的太少。”秦衛嘆了口氣。“馬寅初那幾個也就罷了。可能像他們這樣真正腳踏實地去做些研究工作的又有幾個?倒是一個個都覺得自己多了不起,敢爲天下先,瞅着點兒事情就衝上去叫個不停,好像不按他們說的那樣做就成了禍國殃民似的……這些人,大都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留在大學裡搞點兒學術還好,進入政府。甚至替政府制訂決策……他們還遠遠不夠格。”
“我不相信。”餘玲玲不滿道,“這麼多大學,這麼多教授學者,就找不出幾個能在國家層面想問題的專家?”
“當然不會找不出來。可我說過,人家那是整整一個團隊,而且一個團隊周圍還有其他的團隊,這樣層層疊疊,相輔相成,再配上高效的政府執行機制,這纔有了他們現今的局面。可我們現在卻絕對找不出這樣麼多人來。而且中國的問題遠不像外面那些報紙上所吹噓的那麼簡單。沒有決大的毅力,沒有絕對的掌控力,根本就處理不了我們這個國家的問題。”秦衛道,“羅斯福算是美國有史以來最偉大的總統之一了吧?你讓他到中國來,別說當國家領袖,一個省主席他都當不來,哪怕加上他的專家團隊,也只會是一團糟。”
“也就是說,你絕對不會參加國民黨了?”周恬突然問道。
“肯定不會。”秦衛聳了聳肩,“我還沒活夠呢。”
“沒這麼……”
“幸好你還沒活夠,不然可就麻煩了。”“嗒嗒嗒”的腳步聲打斷了餐廳內的對話,鄭蘋如急步走了進來,“看你們好像也聊了有一會兒了,要不要再聽聽我打聽到的消息?”
“你……打聽消息?”秦衛一怔,“你不是回家看你父母去了麼?又打聽什麼消息?”
“是我打電話讓她去調查的。”周恬突然說道,而看到秦衛不解的眼神,她又解釋道:“那天戴笠過來那一趟,還說的那些話,我就覺得奇怪。可我在重慶認識的人也不多,沒辦法,就只有拜託阿如了。”
“那幹嘛事後沒告訴我?”秦衛不滿地問道,“再者說了,這種事兒是能隨便打聽的嗎?萬一讓有心人聽去,惹出風波來怎麼辦?”
“放心,我們還沒那麼傻。”鄭蘋如在一邊白了他一眼,“不過我剛從中統那邊兒回來……陳氏兄弟跟戴笠可一直都不對盤,你要不要我打聽到了什麼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