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衛幾乎是孤身一人到達的仰光,雖然他的地位並不低,但英國在緬甸的殖民當局卻努力地做出了一副不把他放在眼裡的模樣,儘可能地給予他較低的待遇。這使得相應的安全措施也就少了許多。
鄭蘋如曾以秦衛副官的身份對此做出過抗議,但英國人的回答很傲氣,他們認爲,在大英帝國的轄地內,不可能有人敢予暗殺他們的客人。雖然這個客人好像也不怎麼重要。
鄭蘋如把事情通盤告訴了秦衛,秦衛也無可奈何。他只是以私人身份來仰光“遊玩”而己,人家願意理會自己那是人家的事情,不願意理會自己那也是人家的自由。何況英國人的理由也確實很充分:在不相干的第三國境內進行暗殺活動是國際社會所禁止的。這就像汪精衛叛逃到河內那回,戴笠派遣手下四大殺手之一的陳恭澍前往暗殺。結果陳恭澍雖然沒能殺掉汪精衛,但其組織的暗殺行動卻殺掉了汪精衛的秘書。這件事在國際上引起了軒然大波,讓國民政府頗受責難。
不過就像秦衛對沈醉所說的那樣,他很膽小。在這個戰爭年代,他對自己的小命看顧得非常的緊……所以,第一時間,他就通過戴笠從軍統內部緊急調來了一羣精英特工來保護自己,而在這些特工趕來之前,他則使用了緬甸站的人手進行護衛。
結果這讓沈醉大吃一驚。
即便是毛人鳳也只知道緬甸站就那麼三五個人,那已經是軍統的第三號人物了,可實際情況跟他們的認知怎麼相差那麼大?
緬甸站的人手居然高達數十!
當然,這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情況。但就像軍統在重慶的緝查處一樣,這數十個正規的緬甸站軍統特工手上。幾乎每個人身上都掛靠着一些人,有的甚至多達兩三百。
緬甸站的實際人數,早就已經破千!
而這依然只是表象。掛靠加掛靠,緬甸站能控制的人手遠遠超過這個數。最讓沈醉想不到的是,軍統緬甸站居然已經成功打入了緬甸共產黨。並且在共產黨內部控制了不小的勢力……換言之,如果把這些也算起來的話,緬甸站實際可以調派的人手早就已經超萬。
這就是隻有三五個人,連偏遠地帶也算不上的緬甸站?
這他M的就是給個總務處長也不換啊。
而這也是爲什麼沈醉能在跟着秦衛到達仰光後不久就輕易地探查到了緬甸共產黨內部情況的原因之一。他只需要把緬甸站的事情整合一下,就可以發現一個巨大的地下情報網絡。雖然這個網絡建成的時間還短,但已經可以做到許多事情了。尤其是對成立不過數年,並沒有什麼實際勢力支持的緬甸共產黨而言,這個情報網絡簡直就是一個龐然大物.
一開始。沈醉還以爲秦衛早就開始秘密發展海外勢力,猶豫了一陣之後,還是將這一情況秘密地向戴笠做了彙報,可結果卻讓他再次大吃一驚:戴笠不僅早知道緬甸站的實際情況,還告訴他,同樣的事情在越南也在發生着。亦即。軍統河內站此時也已經有許多人打入了越南共產黨內部……甚至有一些越南共產黨的游擊隊什麼的,就是軍統的人在暗中控制甚至直接領導。
戴笠囑咐沈醉保密,並對他的行爲表示了由衷的滿意。但還是警告他,以後不要隨便打小報告。因爲他也弄不清楚秦衛會不會知道這些事,一旦秦衛知道了這些,又會有些什麼樣的反應。
總之一句話:在秦長官手下好好幹,別胡思亂想……只需要暗中謹記你還有一個戴老闆就是了。
戴老闆的撫慰讓沈醉安心不少,但同樣這也使得他對秦衛多了不少的愧疚……顯而易見。秦長官對他是真的好,早早就地在幫他謀劃着一切,他卻這麼三心二意……他本來已經打定主意,一定要在這一次的行動中切切實實地保護好秦長官的安全,哪怕是一根毛也不能讓人傷着。可事情的發展卻再次讓他無話可說:抓住那個即將到來的日本人,緬甸站的發展將進入快車道……那不就是說,秦衛其實已經對日本人的計劃和目標一清二楚,他又要沾秦長官的光了?
“阿登山地?”
多爾曼.史密斯,英屬緬甸總督,秦衛來到仰光卻不見他。反而要跟從加爾各答遠道而來的蒙巴頓見面,讓他一度不喜。要不是考慮到秦衛聯絡了不少華人在緬甸進行了投資,期間給他的孝敬也並不少,他恐怕連秦衛來緬甸的要求都不會批准。但即便如此,他還是故意在蒙巴頓面前多了幾句嘴。用另一種方式“迫使”蒙巴頓暫時放棄了跟秦衛的見面。可五天來,秦衛沒有任何反應,好像真的只是來渡個假似的,又讓他和蒙巴頓有些坐不住了。兩人決定“接見”秦衛,但出乎意料的是,派去請人的柯爾禮卻只帶回了一個地理名詞。
“那是什麼地方?”多爾曼雖然英國人,但對法國的地理卻並不很清楚。這就像許多中國人也不知道金剛山到底是在哪個國家一樣。
“不管那是什麼地方,我覺得我們最好還是把這個東西發給倫敦,讓倫敦給我們一個回信。”柯爾禮沉聲道,“因爲秦衛非常有底氣。我看得出來!他只給了我們兩個小時,兩個小時之後,如果我們還沒有出現在他的面前,並且表示出低頭的意思,那麼……後果可能將真像他所說的那樣,極其嚴重。”
“可我覺得那傢伙是在虛張聲勢。”多爾曼不屑道,“一箇中國人,他們自己國家的事情都還沒有處理完,怎麼可能有閒情關心別人?”
“但秦衛說過,這件事事關幾十萬英法聯軍的生死。”柯爾禮厲聲道,“那傢伙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就像他沒有拿印尼的油田開玩笑一樣!這事關他的信譽!我認爲我們必須把這件事上報倫敦!”
“勳爵,秦衛要見的是你,你來決定好了。”多爾曼很不滿柯爾禮的態度,但考慮到柯爾禮在緬甸的諸多投資,以及這些投資能帶給自己的大量好處,他卻又不得不壓下這些不滿,轉而向蒙巴頓問道。
“阿登山地,我記得我們跟法國的聯軍確實……”蒙巴頓的臉色卻已經有些發白,這位未來的東南亞盟軍總司令突然跳了起來,一指立在旁邊的管家:“馬上發電報,向殖民……不,向海軍部詢問,問問他們荷蘭前線的戰局。上帝,希望那個中國人只是胡說八道。”
“但願吧。”柯爾禮閉了一下眼睛,“但願像你所說的,德國人的裝甲集羣並沒有通過那裡,不然的話,我的總督閣下,你會爲今天的怠慢付出巨大的代價!”
“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多爾曼也感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但他還是有些不太明白:“什麼阿登山地?什麼德國人?到底發生了什麼?”
“如果德國人通過了阿登山地,那麼,我們支援荷蘭人的幾十萬英法聯軍將被截斷後路!這就意味着,他們將被德國人的裝甲集羣全部趕下大海!”蒙巴頓大叫:“我的上帝,我敢肯定,我們都上當了!上當了!只有那個中國人猜到了結果。可那個混蛋他卻足足拖了五天,五天!現在才告訴我們!”
“總督閣下,不是秦衛拖了我們五天,是我們拖了他五天!”看到蒙巴頓的表現,柯爾禮的心直往下沉,“是我們故作傲慢才錯過了這一次的機會。”
“不,是中國人。是那個中國人!”多爾曼終於明白了前因後果,他惶恐地大叫起來,“是那個中國人在故意拖延時間!這件事跟我們沒有關係……”
“可整個緬甸的人都知道是我們把秦衛放在海邊吹了差不多一個星期的海風!”柯爾禮叫道。他明白多爾曼和蒙巴頓爲什麼會那麼害怕……就像秦衛所說的,如果德國人已經越過了阿登山地,完成了對英法聯軍的包圍,那麼,本來可以提前獲得這一情報的兩人將受到來自倫敦的嚴厲懲罰。儘管這場戰事跟他們可能一點兒關係都沒有,但幾十萬英法聯軍的生死存亡,上面肯定會遷怒的。明明可以提前避過,最後卻栽了一個超級大跟頭,別說一個王室的旁支,就是英國國王本人碰上這事兒恐怕也得遜位讓賢。而他則不同,他現在就是個商人,並非政府中人,倫敦那邊想找人出氣也找不到他的頭上。
“馬上停止發報,馬上停止!”多爾曼突然朝着已經走到門外的蒙巴頓的管家追了上去,“不能讓倫敦知道這邊的情況,絕對不能!”
“不行!”蒙巴頓和柯爾禮同時攔住了他,“這件事必須告訴倫敦,而且是馬上!”
“可如果事情已經發生的話,倫敦不會饒了我們的。”多爾曼叫道。
“如果那樣的話,我一定會殺了那個傢伙!”蒙巴頓恨道。
“你殺不了他!”柯爾禮白了這傢伙一眼,“就像你這一次對他的怠慢一樣!如果你敢對他動用非常規的手段,那我敢保證,你會更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