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時準備着, 到時候免得着慌, 你這兩天也收拾一下,緊着重要的帶着。”三太太一邊指揮惠兒,一邊跟雨桐說話, 手裡也沒閒着。
“老爺說去哪裡嗎?”
“還沒定呢!聽說外面都在打, 海上是走不了了, 只能在國內找相對安穩的地方。現在哪兒也不安定了,老爺這幾天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雨桐默默離開, 主家的事她管不着,但是相對於其他地方,這裡纔是最安全的。只是越來越近的槍炮聲讓人們恐慌。
吳浩峰再次登門,這次直接找雨桐,“我們打算明天回杭州, 你要不要跟我們走?”男子帶着期望的眼神。吳浩峰長得瘦高, 個頭有一米八左右, 一件藏藍長衫帶着商人特有的氣質。傷好後偶爾會來看看,每次都給蘭心帶一些糖果點心或者小玩具,也算是有心了。
雨桐直覺這個男人還算不錯,看在他對自己和孩子上心的份上道:“江浙一帶會比這裡好嗎?如果相信我就彆着急離開,等等消息。日本人真的把這裡佔領了,估計國內沒有安全地方, 那時候在哪兒都一樣”
吳浩峰沒由來的相信了雨桐的話, 他覺得也是這個道理。兩人說了會兒話, 吳浩峰去找趙仲良。趙仲良消瘦了很多, 今天干脆連鬍子都沒刮。
“浩峰,有什麼新消息沒有?”
“外面的還是那樣,不過我大哥想明後天啓程回老家避難,那邊聽說美國建了一個飛機場,日本人都繞着走。趙大哥呢?留還是走?”
“我先看看再說,這裡畢竟是中央政府所在,日本真把這裡打下了,估計其他地方也不會好到哪兒。”
趙仲良的意思與雨桐相似,吳浩峰道:“我贊同暫時觀望,回頭跟大哥商量一下,老家還不一定比這裡好”
“嗯,你也看到了,外面很多人還想進來,如果有更好的地方誰還進來受罪,這物價漲的快翻天了!”兩人心情都很低落。
吳浩峰迴到家,吳家的箱子已經裝好,吳浩祥看到四弟回來忙催促道:“現在就你的東西沒收拾呢!快點吧!明天我們就離開”
“大哥,咱們一定要走嗎?能不能先等等?”
“怎麼?你還等那女人?不過一個奶孃!咱們傢什麼條件!還容得她拿喬?不跟正好讓你嫂子給你找個好的”
“不是這樣,大哥,我剛跟趙大哥談過了,他說先等等看,江浙一帶也不一定太平。日本又要圍攻西安的意圖,周圍正在調配人手,萬一咱們路上遇到了必死無疑。西安是國民政府駐地,不可能讓日本人打進來,大哥,咱們還是不走的好!”
“四弟,你也說了日本正在合圍,如果把這裡打下來,估計會再有一個南京也不一定,南京不也有政府駐軍嗎?那不是一樣被佔了?還那麼——”吳浩祥一臉悲痛,不忍心說下去。
“小弟,不如這樣,這裡宅子鋪子總需要人手看管,你要是實在不想離開,你就留下幫着看看鋪子。有什麼事就跟趙老闆多聯繫,你就記住一點,人活着比什麼都重要”吳浩宇拍了四弟一下道。
老四光棍一條,真有什麼,跑也好跑。吳浩峰再想說什麼,看哥哥們的樣子根本聽不進去,嘆口氣:聽天由命吧!
吳家走後半個月,吳浩峰收到老家的來信,吳家路上雖然遇到了麻煩,但也算有驚無險,安全抵達老家。哥哥們沒事,吳浩峰這才放下心。隨着國際形勢的變化,西安的壓力慢慢減輕,國外勢力的進入讓日本應接不暇。人們在緊張中迎來了四五年的春節。
四月份日本進入瘋狂期,開始大規模打通南北路線,中國軍隊損失幾十萬,城市被佔一百多座,中國喪失百萬領土,成爲抗戰有史以來最慘痛的恥辱。全國譁然,趙仲良來回在房間走動,吳浩峰乾脆搬進了趙府。
“趙大哥,先坐”
趙仲良坐下:“你大哥那邊有消息嗎?”
“沒有,現在根本聯繫不上,我也很擔心”
“那你想去當兵你大哥會同意嗎?”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我只想盡作爲一箇中國人之力,但願這次能吸取教訓,一血國恥!”
“好吧!既然你決定好了就去吧!等你大哥過來我跟他說”
“我想見見雨桐,這次一走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見到”
“去吧!要是有緣分總會見到”
雨桐被叫過來,在房間裡只看到了吳浩峰一人,“進來吧”吳浩峰道,男子臉色凝重很多,雨桐進來看向他。
“我想去當兵,把日本人打跑了就回來,你能不能等我回來?”吳浩峰語言放的很輕,很慢。他怕對面的女人聽不好。
“真的要走嗎?”
“我決定好了,不去打日本人我會後悔,生死就看天意。如果能回來我還來找你,只想到時候你不要再拒絕我”
“多保重,有命才能談其他,我不能給你任何保證,但是我希望你平平安安活着回來”
男子嘆息一聲:“好吧!能不能讓我抱一下”
雨桐笑了,很大方地上前給了男人一個擁抱。男人也笑了,把女人摟在懷裡彷彿擁有了世界。
隨着各國反法西斯日益高漲,意大利投降,德國戰敗,美國對日本的打擊,蘇聯的介入,讓整個形勢逆轉。八月份日本投降,舉國歡慶。趙府的行囊終於可以打開了,三太太歡歡喜喜把東西重新擺放。
兩個孩子在院子裡玩過家家,雨桐跟徐嬸被叫來着手。“這會兒放心了!以前睡覺都不踏實!有時候連衣服都不敢脫。咱們收拾好了就出去逛街,以後我要天天出去,我都兩年沒出過院門了!”三太太喜形於色,找出幾件漂亮的衣服在身上比劃。
雨桐暗道:這剛哪兒到哪兒?還有好幾年內戰呢,更亂!“太太,陽陽眼下也大了,我想帶着蘭心離開了”雨桐早就想離開,可惜一直沒機會。
三太太立馬收起了笑容,放下手裡的衣服,上前拉住雨桐:“怎麼要走嗎?你和孩子孤兒寡母的去哪兒?這兩年老爺都沒讓我們懷孕,眼下好了,我還想生一個閨女讓你幫我帶呢!別走好不好?”兩年相處下來,二人關係倒是越過了主僕,尤其雨桐將來可能要嫁進吳家。
“太太,您先別急着要孩子,我可聽說日本人打跑了,天下還沒定,這一山容不得二虎,說不定還有內戰。您問好老爺再說,我是覺得國內不如國外安穩。我和蘭心想出去看看,不如你跟老爺說說咱們都出國?大少爺和大小姐不都在國外嗎?”
“這事要老爺做主,國外有很多不習慣的地方,有時候想想不如留在國內。再說老爺的生意都在國內,出去了也不知道幹什麼?人生地不熟地,只能坐吃山空”
“哦!我想這兩天去看看弗蘭克先生,如果能考一個醫生執照,我想去做醫生,或者護士也行”
“既然你有打算了我跟老爺說一下,嗨!真捨不得你”陳慧穎說的是真心話,雨桐善良,對孩子有愛心和耐心。有時候她覺得這個村婦比她在某些方面都強。既然人家有好的去處,她再留就不合適了。
雨桐第一次出門,趙仲良讓趙叔帶着出去,外面很熱鬧,人們臉上都掛着喜色。街上依然有軍人巡邏,到了醫院卻被告知已經回國。她想應聘醫生,卻沒人願意用一個毫無工作經驗和沒行醫證的女人。
一次次被拒絕後,雨桐只得回來。趙仲良道:“如果沒合適的去處不如跟我們回南方。在這裡耽擱得太久了,我想回廣州做生意,外界已經結束戰爭,國共和談,到了南面想走就可以走”
“好,我跟你們去廣州” 雨桐跟着走,三太太和陽陽最是開心,現在陽陽跟雨桐很膩,更喜歡整天陪他玩的蘭心姐姐。
“姨姨不走了?”陽陽爬上雨桐的牀,眨巴着眼睛問道。孩子大些了,由於有吳浩峰的關係,趙仲良就讓陽陽叫雨桐做姨
“不走了!陪着陽陽”雨桐笑道。
“姨姨以後能不能天天陪着我?”
“好!天天陪陽陽。但是陽陽要乖哦!先去找姐姐玩兒,姨姨收拾東西,我們陽陽有好多東西要帶上”
小傢伙終於開晴了!那兩天偷聽姨姨說是要離開,哭了好幾次,三太太直笑罵小沒良心!徐嬸也是很開心,丈夫兒子留在南面看鋪子,剛傳來消息說是都沒事,這次過去一家人也能團聚了。
據趙安打聽後回來報,鐵路有段已經被破壞,還在修復中,暫時不能坐火車,他們必須坐馬車到鄭州,從鄭州乘火車再到長沙,長沙轉道廣州。
趙安聯繫了車馬行一行人連東西帶人足足裝了十輛車。趙仲良找了四家趕往鄭州的商家,大家一起出去還有個照應。馬車上路,一路行下來只能用一個慢字表達。大家都覺的仗打完了,飄零在外的該回家了。
所以一路上行人很多,雨桐與三太太等人一車,現在是出門,沒那麼多講究。車隊行駛到義馬的時候,突然前面有人喊:“鬍子來了!”鬍子也就是土匪,前面的人四散。馬車停下來,三太太緊緊握住雨桐的手:“鬍子來了?這可怎麼辦?老爺呢?”
“別慌,咱們看看情況”雨桐安慰着三太太,挑簾子往外看,車隊大亂着,看不清前面情況。“我先下去,蘭心,跟陽陽陪着太太,娘一會兒就回來”
“好,娘,我不怕,我保護弟弟”蘭心湊過去拉着陽陽的手。三太太忙道:“你自己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