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會…同心會恐怕不合適。”
張嘉怡搖了搖頭。
“爲什麼不行?”
“因爲同心會魚龍混雜,根本做不到齊心同力,更不用說保密了。
另外還有一點,裡面的大部分會員都是跟你爸同輩的,有些甚至是跟你爺爺同輩的,你一個小小後輩根本鎮不住,除非你爸親自出手……”
張國紀當場搖頭:“不可能,就我爸現在的身份,根本不可能親自出手。”
“你明白就好,同心會說白了其實是一個鬆散聯盟,而你這邊需要的是那種組織嚴密的盟友,人員越少越好。”
“二姑,一事不勞二主,你能不能幫我推薦幾個潛在的合作對象?”
“這個二姑幫不了你,本土幾乎找不到合適的合作伙伴,你可以去問問你爸,他這兩年跑遍了整個聯邦,說不定會有意外收穫。”張嘉怡攤了攤雙手。
張國紀點點頭:“這件事暫時不急,等我爸回來後,我再找他詳細諮詢。”
“我覺得不妥。”
張嘉怡立馬皺眉道。
“哪裡不妥了?”
“你不是想出售股份麼?正好可以利用曙光公司的股份作爲談判籌碼,拉攏盟友,如此一來不僅事半功倍,而且顯得更有誠意。”張嘉怡建議道。
張國紀頓時眼睛一亮:“這倒是個好辦法,看來我要預留一部分股份了。”
“你自己拿主意就行。”張嘉怡頓了頓,突然語重心長道:“國紀,你跟二姑說句實話,你是不是已經下定決心了,非要組建財團不可?”
“呃,二姑,你是不是不贊成我這麼做?”張國紀多少有些底氣不足。
張嘉怡點點頭:“沒錯,相信你也能感受到,這年頭生意不好做,政策經常變來變去,就目前形勢來說,與其冒險擴張,不如以穩爲主,靜觀其變。”
“不至於吧?這兩年隨着國企改革的全面推進,對私營經濟非常利好,很多人都在說民營企業的春天已經到來了,眼下正是大顯身手的時候。”
張國紀當場提出質疑。
“你還年輕,看到的都是表象。”張嘉怡輕輕搖了搖頭,“根據二姑這十多年的觀察,我發現上面的人越來越焦急,越來越沒有耐心,似乎……”
“似乎什麼?我不太明白?”
“這麼跟你說吧!最近,我跟很多業內人士聊過,大家都覺得這兩年的國企改革,有一種急病亂投醫的錯覺。”
“何以見得?”張國紀不由得一愣。
張嘉怡揉了揉太陽穴,緊接着娓娓道來:“有一個最直觀的證據,這兩年的GDP增長率只有百分之零點幾,換句話說,這兩年的經濟幾乎處於停滯狀態,說明國企改革沒有達到應有的效果。”
“呃,國企改革需要付出代價,也許要過兩年才能見到改革成果?”
張國紀試着解釋道。
張嘉怡擺擺手:“我覺得不大可能,其實這波改革不是沒有紅利,只是紅利都被用來填窟窿了,所以纔會產生如此錯覺。”
“填窟窿?填什麼窟窿?”
“還能有什麼窟窿?當然是財政窟窿,一般來說,每到王朝末期,往往首先奔潰的都是財政體系,沒錢萬事皆休。”
張國紀不由得大吃一驚:“二姑,您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聯邦已經到了解體邊緣?這怎麼可能?”
“聯邦會不會解體?我不知道。不過有一點是顯而易見的,每年的財政赤字越來越大,幾乎到了難以爲繼的地步。”
“實在不行,多印點錢不就行了?”
“哪有這麼容易?你現在去大街上看看,多少人掙扎在溫飽線上,在十幾年不間斷的量化寬鬆政策下,不管是經濟形勢,還是民衆忍耐力,都已經到了臨界點,經不起折騰了。”
張國紀眉頭緊皺:“二姑,照你這麼說,聯邦沒救了?”
張嘉怡搖搖頭,滿臉凝重道:
“老百姓確實都沒錢了,不過上面還有最後一招,也是我最擔心的,那就是對整個聯邦經濟全面公有化。”
“二姑,你別嚇我?”
張國紀瞪大了雙眼。
“哼,這又不是我說的,是公司智囊團的最新研究成果,接下來,如果聯邦財政始終得不到根本改善,那麼不出十年,官方就會嘗試啓動公有制改革。”
“按照目前的生產力,還遠遠達不到全面公有化的條件,這麼做無異於殺雞取卵,上面不會不知道這一點。”
這些都是曾經的歷史教訓。
張嘉怡點點頭:“上面當然不是傻子,他們清楚知道公有制的弊端,這波的國企改革就是官方最後的努力。
而一旦改革失敗,解決不了財政困局,那麼唯一的出路就只能是全面推行公有化了,否則整個聯邦都要崩潰,後果更加難以接受。”
其實,除了全面公有化,還有另外一種解決方案,只不過手段太殘忍了,不到最後一步,沒人敢輕易拍板。
這份不可宣之於口的方案,可以套用一部好萊塢電影的名字:
《人類消減計劃》。
張國紀越想越覺得有道理,心中立馬萌發了退意:“二姑,如果一切真像您說的那樣,那確實沒必要組建什麼財團了,免得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
“我只是建議,具體怎麼做,你最好還是跟你爸好好商量一下。”
張嘉怡提醒了一句。
“嗯,我會的。”張國紀點了點頭,緊接着話鋒一轉:“不過,如果不進行併購,我手上的錢該怎麼處理?總不能放在銀行裡吧?萬一被沒收就慘了。”
“二姑唯一能想到的方法,就是換成黃金,黃金體積相對較小,隨便挖個坑就能隱藏起來。”
張嘉怡建議道。
“囤黃金是犯法的,而且這麼大的數額,根本隱瞞不住。”張國紀苦惱道。
“要不,換成藝術品也行,藝術品除了歷史和藝術價值,對經濟幫助有限,官方應該不會感興趣的。”
張嘉怡再次想到了一個主意。
“藝術品?這……”
張國紀有些不情願。
女友的收藏,已經讓他頭大了。
張國軒走過來,突然提議道:“大哥,不行你就買地吧?”
很明顯,他剛剛聽到了部分談話內容,不過打心眼裡,他覺得可能性不大。
“買地?”張國紀整個人若有所思。
“嗯,澳洲正在搞大開發,你可以趁機買一大塊土地,等到一切恢復正常,到時候不管是自己開發,還是轉手賣掉,都不虧。”
張嘉怡想了想,緊跟着附和道:“國紀,買地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澳洲地廣人稀,最不缺的就是土地,況且將來即便要推行公有化,也很難被波及。”
“就這麼定了,我爸他們接下來的行程當中,就有澳洲,到時候讓他幫我買地。”張國紀最終做出了決定。
什麼狗屁商戰,通通見鬼去吧!
與此同時,他也是第一次真正感受到,在時代的大潮面前,個人的努力是多麼的渺小和無助。
……
時間很快到了五月底,考察團終於抵達了澳州首府雪梨。
澳州雖然面積巨大,但人口規模不到三千萬,行政級別屬於州一級。
不過話說回來,最近十幾年。
隨着外來移民的蜂擁而至,澳州的總人口迅速邁過了八千萬大關,撤州設立大區的呼聲,越來越高。
張昊本次到訪,除了常規視察,最主要的任務,就是代表中央宣佈設立澳洲大區的決定。
本來這是一件大喜事,考察團也因此受到了澳州官方的熱烈歡迎。
也許是樂極生悲,就在澳洲大區成立儀式的當天,整個澳州突然爆發了罷工潮,罷工主體是各大礦區的礦工,範圍波及到了整個大陸。
面對如此突發事件,澳洲大區的成立儀式,不得不草草收場。
作爲執政官,張昊自然是無法置身事外,他帶着衆人匆匆回到了市府,緊接着便召開了應對會議。
“執政官,我要做檢討。”
說話的這位,就是新上任的大區主席劉俊,之前是澳州州長,因此政績很突出,順利拿下了大區主席一職。
不過新官上任第一天,就出了這麼大的紕漏,能不能坐穩位置,目前看來,需要打上一個大大的問號。
“劉主席,這明顯是一次蓄謀已久的行動,你們澳洲上下是幹什麼吃的,居然一點風聲都沒收到?”
張昊忍不住破口大罵。
這種事一旦處理不好,會對他的威望完成非常大的打擊,而且他想脫身都不行,太噁心人了。
劉俊苦着臉解釋道:“執政官,我們也是萬萬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按理說,澳洲發展得還算不錯,工資水平雖然不是最高的,但比下有餘,像這種全面罷工還是第一次……”
“你們的工會呢?難道形同虛設?”
張昊大聲質問道。
“執政官…這個……”
劉俊支支吾吾道。
張昊狠狠敲了一下桌子:“這都什麼時候了,有什麼不能說的?不要再吞吞吐吐的了,有話直說。”
劉俊嚥了嚥唾沫,硬着頭皮說道:
“執政官,相信您也知道,澳洲這邊有很多本地工人,他們有自己的工會,根本不認可官方的工會。”
“你們就這麼看着?不會取締非法工會嗎?”
“我們採取過行動,不過結果都不怎麼好,最後爲了保證按時完成生產任務,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荒唐,既然不服管理,那就把所有人全開了,如今失業率這麼高,還怕找不到工人?”張昊氣呼呼道。
“執政官,這事沒那麼容易,當初在接管這邊礦區的時候,州府和本地居民簽訂了一份協議,要保證當地人的工作機會,所以……”
劉俊擺出一幅爲難模樣。
“別說了。”張昊揮了揮手,不想再浪費時間:“那些礦工爲什麼要罷工?原因打聽出來了沒有?”
“已經打聽出來了,他們這次罷工,主要有三大訴求。”
劉俊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紙條。
“哪四個訴求?”張昊連忙追問道。
“第一是加工資,他們要求增加百分之五十的工資;第二是落實八小時工作制,改兩班倒爲三班倒;第三是改善住房條件,增加公租房的供應量;最後一條是嚴格限制外來移民數量。”
劉俊話音剛落,會議室裡立馬響起了熱烈的議論聲。
張昊再次拍了拍桌子,讓衆人安靜下來,隨即表態道:“他們的條件太過分,就說第一條,一下子漲一半工資,這絕對是不可能的。
你們應該清楚,如果答應他們,那麼其它大區的礦工,甚至其它行業的員工,都會紛紛效仿,後果是災難性的。”
“執政官,百分之五十確實有些不妥,我有把握壓到百分之二十。”
劉俊連忙保證道。
“百分之二十也不行,做人應知足,你們澳洲大區的工作待遇,在整個聯邦都算是中上水平。”張昊擺擺手。
劉俊頓時滿臉苦澀:“執政官,如果半步不退,按照以往經驗,那些礦工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到時候會嚴重傷害經濟,尤其是影響正常的能源供給。”
“聽你這麼一說,澳洲這邊經常發生罷工?”
張昊終於意識到了問題的根源。
“也不是經常,大概每年一次,今年年初已經罷工過一次了,市裡也做出了讓步,給他們漲了一成工資,沒想到他們貪心不足,又鬧了起來。”
劉俊如實回答道。
認真說起來,平均每年漲百分之十的工資,這並不算太誇張,因爲還要考慮到貨幣貶值的因素。
張昊聞言,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我算是看出來了,他們是衝着我這個執政官來的,想要逼宮。”
劉俊趕忙辯解道:“執政官,您言重了,給他們十個膽子,那些礦工也不敢逼宮,他們只是想改善一下生活條件。”
“哼,說的簡單?”張昊搖了搖頭,隨即板着臉定下基調:“無論如何,這些條件都沒辦法答應,特別是最後一條限制移民數量,他們想幹嘛?想公然跟中央對着幹?還是說準備自立門戶?”
“執政官,我拿名譽擔保,他們絕無此意。”劉俊連連搖頭,“客觀地講,礦工們之所以會提出這一條,主要是本地的基礎設施建設跟不上,根本容納不了太多新增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