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璇璣一個人坐在她新搬來的營帳裡面，其實這裡也算不上是營帳，畢竟她只是一個打雜的身份，要是獨佔一個營帳，實在太說不過去。因此，只是在一個雜物間裡安放了牀，便成了她睡覺的地方。
好在她不是一個挑剔的人，只要是能躺的地方，都可以睡着。
不過，今夜她卻無眠，抱着枕頭坐在牀上看上去像是想事情，可是腦子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起，唯獨獨迴響着良子對她大吼說的那句話：“你愛他，是不是？”
璇璣不知道要怎麼回答，她連什麼叫做愛都不清楚，可是卻對這個字感到很惶恐。一直以來，她都認爲自己不過是很單純的，想要到黎昕的身邊，至於其他的事情，她從來沒有想過。
但是，今日良子的話，卻讓她生出了不安，無法平靜下來。
第二天，由於沒睡好，璇璣跟在將軍身邊整理繁雜的文書時，卻顯得很是心不在焉，把書籍都弄掉了幾次。
衛將軍在一邊看着兵書和呈遞上來的軍文，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樣子，手裡的毛筆停頓了一下，像是在想着什麼事。
百里揚站在衛將軍身後，像個木偶似的，動也不動，就算璇璣出錯了幾次，他連眼珠子都沒有轉一下。
衛將軍見璇璣這樣子，於是放下手裡的毛筆說：“剩下的事情也不多，你先下去休息一下吧。”
璇璣也知道自己不在狀態，收拾了一下書簡，拿到外面擦拭。
衛將軍看着璇璣走出去，扭過頭對站在身後的百里揚說到：“你去叫黎昕過來。”
百里揚並沒有動，依舊站得筆直，右手拿劍護在胸前。
“將軍，你不必要......”
“我只是讓自己輕鬆一點而已。”衛將軍懶洋洋地說，但是語氣裡卻有着一種不可抗拒的威嚴。
璇璣抱着一大堆書簡走到外面，才感覺到呼吸順暢一點，整整一個晚上都沒有睡過，可是現在困擾她的，不是睏倦，而是迷茫和不安。但是，她卻有點慶幸，畢竟已經不在黎昕那裡做勤務兵，也不需要時常見到黎昕。
等她把書卷都
擦拭好灰塵，抱着往營帳那邊走，其實她是很勤快的人，那些雜活沒有人指點，她也閒不住，只要看到活就會去幹。
像往常那樣，單手抱着沉重的書卷，一手撩開營帳上的門簾，還沒走進來兩步，赫然看到黎昕站在跟前的身影。
誰都可能認錯，但是唯獨是黎昕她絕對不會認錯。
璇璣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一看到黎昕像是被一件很恐怖的東西嚇到，臉色頓時慘白起來，手上的書卷如數掉在地上，發出“嘩啦啦”的聲響，引來整個營帳的人都側目相望。也幸好營帳裡面的人不多，只有衛將軍和身後的兩個心腹，還有黎昕。
那麼多的書卷在黎昕身後散落一地，他回過頭去，正好對上璇璣的眼睛，可是璇璣並沒有像往常那樣，看着他笑，而是一臉的恐懼。黎昕看着璇璣低着頭，貓下腰，想要撿起散落一地的書簡，可是因爲太着急，撿了跌，跌了撿。
衛將軍原來以爲，璇璣今日的失神，是因爲幾日未見黎昕。他也曾經年輕過，大抵相思之類的事情，也還是懂得的，可是不曾料到，璇璣在見到黎昕以後，不但沒有很開心，反而很是恐懼。
鬧彆扭了麼？
衛將軍託着腮幫子，饒有興致地看着，在軍營裡，總是面對着軍報，偶爾間有個消遣的事情，很是不錯。
黎昕看着貓腰蹲在地上的璇璣，冷峻的臉上，微微皺起了眉頭，她爲什麼見到自己就那麼害怕？
“誒，我說黎昕，這個是不是也是你惹出來的。”衛將軍見要是黎昕再站在那裡，肯定還會嚇到璇璣，便開口把他叫到跟前來。
黎昕沒有再理會璇璣，走到衛將軍面前，沒有回答他戲謔的笑語，而是說道：“將軍讓我來這裡，有什麼要說的嗎？”
“不是已經在你面前了嗎？”衛將軍不多說，他已經是四十歲的人，雖然也曾經有過激情的年輕歲月，可是現在已經沉澱下來。他對於他們兩人的事情，並不會多說什麼，而璇璣已經撿好書簡放回原位，獨自低頭站在書架邊上，彷彿要把自己和書架的陰影處融爲一體。
見黎昕不說話，衛將軍也不
再戲語，他翻開了面前的軍報，看了一會兒，才說道：“我發現璇璣會認字，但是也不多，她要幫我收拾書卷什麼的，時常弄錯。我想，她會認得那些字是你教的，所以喊你來。”
“所以呢？”黎昕看着衛將軍，他雖然在衆人面前，是威風凜凜的將軍，可是未免不會有點惡趣味。
“既然一開始是你教璇璣認字的，以後便抽出一點時間，教璇璣認字吧。”衛將軍的字句裡是詢問的字眼，但是口氣卻是命令式的，容不得任何人辯駁。
但是黎昕卻不理會，他當即拒絕說道：“我不是一直閒在軍中，等到山中的冰封解除後，就要......”
“這不是還未解除嗎？”衛將軍的聲音忽而陰冷下去，一種無形的壓迫感襲面而來。黎昕捏緊了拳頭，不再說話，他以前從來不反對衛將軍的任何命令，反正他要的是權力，既然衛將軍能給，那麼叫他做什麼就去做什麼。這一次爲什麼會那麼笨，竟然公然違抗，不過是教人唸書罷了。
“是。”黎昕不再堅持，他要的不過是權力罷了，只要誰能給，他便按照要求去做事，僅僅是這樣而已。
璇璣站在書架邊上，頭低得低低的，衛將軍的每個字都在她腦海裡迴旋，每個字她都聽得懂，但是揉在一起就不懂了。
她發現，從今天開始，她開始害怕黎昕了。
不過，不管他們心裡面想的是什麼，黎昕到了晚上，等璇璣把事項都忙完以後，依時出現在她小小的雜物間一般的營帳外。
“在嗎？”黎昕站在外面，問道。
“在。”璇璣拍了一下自己的臉，走到簾帳邊，掀開簾帳讓黎昕進來，臉上掛着活潑的笑意。就好像，今日的失態，不過是一晃而過的幻覺罷了，從來不曾出現過。
黎昕走進來，隨意看了一下，才發現這裡的環境還真的不是一般的差，雜七雜八的東西幾乎把這裡五分之四的位置都佔光，能睡覺的牀還是勉強騰出來的，但是被璇璣收拾得很乾淨。
看來，這個衛將軍，還真的是公私分明。
【作者題外話】：每天兩更，早七晚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