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館老闆看到門外多了一個女人,我也同樣看到了,只是應該沒他看得清楚,老闆驚叫後便幾乎是癱軟在地上,下意識用手撐在地上,努力挪着屁股向後退。
我也知道不對勁,退後幾步伸手打開了牀頭櫃上的檯燈,沒想到燈並沒有隨着我按下開關而亮起來。
這會兒我感到了異常的陰涼氣息,而門外那女人隨着旅館老闆的後退移到了屋內。
這下我也不由得感到陣陣發毛,進屋來的根本不是真正的女人,而是那個曾在二樓見到的塑料模特,只是雕塑出來的臉上,瞪得大大的一雙眼睛閃着詭異的紅光。
模特的雙腳貼在地面上緩緩向前平移,左側的假手向前伸着,塗成紅色的指甲似乎閃着寒光。
我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跳到了牀上,後背靠在了牀頭牆角處。
旅館老闆仍然幾乎是趴在地上,幾乎被那塑料模特逼到了牀頭櫃處,大概是絕境下地爆發,他突然半擡起身,伸手抓起牀頭櫃上的檯燈,用力向模特砸了過去。
就在他轉身的那一刻,模特往前伸的假手也正好觸碰到了他後背上,位置正好是他的後心處。
我看到老闆身子明顯一僵,還以爲他會被怎麼樣,沒想到只是挺了挺身,老闆還是抓住了那盞檯燈,舉着回身向那塑料模特頭上砸去。
檯燈雖然是金屬的,但其實很輕巧,也不知道是老闆用的力氣很大,但是那模特比較脆弱,他這一下正砸到了模特腦袋右側,竟然將那模特的腦袋敲碎了一大塊,連眼睛都碎了一半。
而那模特的腦袋似乎與身體銜接的部分也不太結實,塑料頭一歪,便從身上掉了下去,跌落在地上,滾動不止。
說實話,我看到那塑料模特碰到老闆身體時,有一陣還以爲那模特會將手直接扎進他的後心裡,但現在看來就是碰了一下,然後便被老闆砸掉了頭,好像也沒什麼可怕的地方。
假人腦袋一掉,身體便立時不動了,就連老闆也明顯愣了一下,舉着檯燈有些不知所措。但容不得我和他鬆口氣,想像不到的事情便發生了。
我看到那老闆擡起沒拿檯燈的手撓了撓頭頂右邊,可能是感覺到刺癢,接着他有些莫名其妙地轉頭看向我,我驚訝地發現,他前額右側出現了幾道細小的裂痕,一開始因爲不太明顯我也沒太注意,但漸漸的,我便看到了不斷在擴大的裂縫,甚至開始一塊塊碎裂,巨大的裂痕瞬間將他半邊臉覆蓋住,碎塊不斷從他頭上掉落到地上。
我眼看着他的半個腦袋碎成了一塊一塊的,甚至無法看清他臉上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的腦袋向後一仰,剩下的半個頭便齊着脖頸處從身上向後跌落到地上,而斷口處卻沒有一滴血流出,就彷彿那旅館老闆也是個假人一般。
已經沒有了頭顱的老闆居然還向我伸出手,好像衝我招了招,最終擺出與那塑料模特一樣的姿勢後便不再動彈了。
我忽然生出一種感覺,那模特就是爲了來取旅館老闆性命的,似乎並不打算對付我,這個時候我應該奪路而逃,但潛意識裡,我竟然還想到了自己的衣褲,尤其是放在裡面的錢。
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鼓起勇氣的,更不要說還能回憶起自己是如何去取旅館老闆那無頭身體旁的衣服,反正我不但取回了衣服,而且是走出我住的房間。
我忘了看時間,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但外面天色依然很黑,似乎離天亮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可那時我再沒有了天黑不進山的想法,近乎機械地踏上了進入山裡的道路。
我想那段時間我已經處在渾渾噩噩的狀態,根本沒注意到自己的方向,天矇矇亮時,才逐漸回過神來,發現自己迷路了,更可怕的是,身上除了還剩點錢,什麼進山的準備都沒購買。
之後我一直處在努力尋找着寺廟所在的方向,其實原本是有張自己畫的地圖的,可忘到了大巴的行李裡。
我一邊後悔一邊往前走,已經忘了在山裡轉了多少圈,走了多少天,幸好以前在老家時也沒事就往山裡跑,對一些基本野外生活的常識還懂點,吃喝沒成問題,而且這山裡似乎很乾淨,不僅野獸沒有多少,連那玩意兒也沒看到過。
或者是山中有寺廟的原因,我胡思亂想着。
但就算如此,還是沒有找到正確的方向,心情的沮喪與身體的疲憊最終導致我再也無力往前走。
迷迷糊糊間,我竟然看到了葉伯伯。
我以爲是自己眼花或者是腦子裡的幻覺,但當他將我架起來時,我才知道這不是夢。
很快我被葉伯伯攙扶着回到寺廟內,這時才知道自己已經離寺廟其實並不太遠,只是沒找對路。休息了多半天,我覺得自己總算是活了過來。
葉伯伯告訴我,他也不知道爲什麼,早上就感覺心神不定,總覺得有事發生,便出來看看,很湊巧找到了我。
我不禁苦笑,一時都不知道說什麼纔好,只是將自己最近經常見鬼的事情告訴葉伯伯,他分析有可能是因爲那地方的麻煩以及舍利子救我父親的經歷,令我體內的陽氣漸衰才導致會如此。
既然也是猜測,我沒再繼續追問,轉而想起問他皮猴兒的情況。
葉伯伯說我走後沒多久,皮猴兒也離開了寺廟,應該是去尋找如何找到葉聞墨的途徑,這一半天他正準備去鎮上郵局看看有沒有皮猴兒的消息。
他知道我將舍利子留給了父親,也沒多說什麼,只是告訴我保持跟他呆在一起,以防萬一。
我連連點頭,不知道和葉伯伯在一起,會不會就再看不到那些東西。
幾天後和葉伯伯一同去鎮上時,路過那旅館,正聽幾個人在議論旅館老闆深夜暴斃的事情,說是轉天被人發現老闆居然死後被分成一塊塊,立時就報了警,但警方還沒查出殺老闆的兇手,反而從他後面的廚房裡找到了原來住二樓的那個裁縫的屍體,初步懷疑老闆就是兇手。
突然間,我有些明白了過來,那塑料模特之所以殺死旅館老闆,很可能是爲裁縫報仇,又或者根本就是裁縫的鬼魂附到了模特身上,一週前,難道那晚是裁縫的“頭七”?看來那旅館老闆也不是什麼好人,這也對,他還裝鬼要偷我的錢。
幸好當時入住沒留什麼身份證號一類的東西,沒有能夠證明我在那裡出現的證據,應該不會查到我的頭上。
皮猴兒這一離去很長時間杳無音信,我和葉伯伯幾乎就剩下發呆了,或許舍利子真的起了作用,在寺廟呆的那段日子裡,我只覺得風平浪靜,可以說是我過得最爲平靜的日子了。
漸漸的,我竟然喜歡上在寺廟裡的生活,很平淡,很清心。後面種種菜、閒時念唸經,隔上一段時間,我也會和葉伯伯一起到鎮上一趟,一來化些緣,二來查看皮猴兒是否給我們寄來了消息。
但時間一長,我和葉伯伯又開始擔心起來,皮猴兒是一點消息也沒有反饋回來,就連他人目前在哪兒也沒辦法得知半點情況。
我們不禁一籌莫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