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蘭多以爲只要維羅妮卡擋住安德莎,他與茜就有機會逃脫。
帶着昏迷的茜與法伊娜纔在山谷中七曲八繞走了不到半個鐘頭,忽然天空中傳來一聲利嘯,布蘭多回過頭,夜幕中青光一閃。
接着‘轟隆’一聲巨響,一個人影竟在他面前墜下,撞入大地之中,揚起一片煙塵。布蘭多看清了,那是維羅妮卡。
他吃了一驚上前一步,分開蒙蒙煙塵,發現克魯茲人的女戰神躺在一個大坑中,渾身是血。
維羅妮卡女士的戰袍已經完全看不出本來樣子,不少地方露出裡面的內甲,鎧甲與地面撞擊時發生巨量摩擦,產生熱量使之此刻還白煙嫋嫋。
布蘭多本來還以爲維羅妮卡已經昏過去了,但他走近一步,女士低聲呻吟一聲卻睜開翡翠色的眼睛來:
“快離開這裡,咳……安德莎追上來了。”維羅妮卡眼瞼低垂,眼神依舊顯得堅韌。
她渾身是傷,幾乎無法動彈,但仍舊吃力地想要去抓起一邊的長劍,卻不料布蘭多已經先她一步拿起了青之蒼穹。
女士一怔,吃驚地擡起頭看着年輕人。
布蘭多也很是頭痛,如果維羅妮卡還有一戰之力,他絕對不會多管閒事。可維羅妮卡這個樣子明顯是要去送死,他絕對不會眼睜睜看着她這麼做——那怕曾經維羅妮卡對他並不友善也是一樣。
布蘭多清楚,那是因爲法伊娜一行人的緣故。
“看在芙雷婭的面子上,”他想,嘆了一口氣:“你已經不適合戰鬥了,維羅妮卡女士。”
維羅妮卡看可看布蘭多一左一右扶着的兩個女孩子,尤其是布蘭多並沒有丟下法伊娜,這讓她鬆了一口氣。
但她向布蘭多伸出手:
“把劍給我。”
“抱歉,那是不可能的事情,維羅妮卡女士,現在你得跟我走。”
“你知道那是凋零領主,我們一起逃你逃不掉。”
維羅妮卡閉上眼睛,皺起眉頭答道。
“逃不掉我就不會這麼說了,”布蘭多答道:“維羅妮卡女士,我喜歡奇蹟,但卻從不指望奇蹟;我喜歡賭博,但不會孤注一擲。”
維羅妮卡睜開眼睛,深翡翠色的眸子看着他,帶着某種深沉的色彩。
“你打算怎麼帶我走?我這個樣子。”
她看了看布蘭多一左一右兩個女孩子,虛弱地一笑搖搖頭:
“別逞強了,好孩子,快把劍給我——”
布蘭多卻自信一笑。
他擡起頭看了一下天色,低頭時伸出兩指,指尖黑煙繚繞形成一張卡牌,然後布蘭多舉起卡片,將它向前一彈。
維羅妮卡吃驚地看着地面上憑空出現了一個黑色的六芒星陣,光線隱去之後,黑煙繚繞中走出一個穿着黑色燕尾服、面色長髮、蓄着齊鬢短髮的——女生。
面容嬌好的女孩來到布蘭多跟前,將一隻手——女人的手——放在胸前,恭敬地鞠了一躬道:“奉黑暗之中尊敬的名,在下墨德菲斯,前來侍奉主人,恭候調遣——”
他停了一下,鄭重其事地補充了一句:“另外,在下是男性。”
聲音柔和,略顯中性。
布蘭多面色古怪地看着這傢伙,心想:“得,這次是貨真價實的僞娘了。”不過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他馬上指着維羅妮卡:
“墨德菲斯,扶起這位女士,跟我來。”
墨德菲絲恭敬地一點頭,然後來到維羅妮卡身邊,輕輕鬆鬆將這位全身披甲的女將軍扶了起來。吸血鬼僞娘看起來雖然柔弱,但怎麼說也是黃金級力量,帶上一個人對她來說並非難事。
維羅妮卡卻顯得有些不適,她直挑起眉尖看着布蘭多:“血座血裔,高級黑巫術,亡靈巫師?”
“不是什麼高級黑巫術,一個傳家寶罷了。”
維羅妮卡沉吟了一下:“召喚塑像?”
布蘭多點點頭。
這位克魯茲人的女戰神隨即閉口不言了,若是上位亡靈巫師還與安德莎有一拼之力,可只是一個召喚塑像就沒什麼意義了。
黃金級的力量在那女人面前還不夠看的。
女士沉默了一會,才虛弱地開口:“安德莎就在後面,我拼着受重傷暫時甩開了那個女人,不過她很快就會追上來,你打算怎麼辦?”
布蘭多想了一下,答道:
“有一個辦法。”
“恩?”
“維羅妮卡女士,你知道前面是什麼地方嗎?”
“不知。”
維羅妮卡皺起眉頭,懷疑地看着布蘭多:“你知道?”
“知道一些。”布蘭多答道。
“那裡是一個巨大的峽谷,也是暴風圈的中心地帶。維羅妮卡女士,你一定沒有見過在茫茫雲海中穿梭的場景……”
他擡起頭,答得有若親眼所見:“而在雲霧之下,狂風沿着間峽奔流,最關鍵的是,那裡地形複雜,我可以讓安德莎沒那麼容易追上來。”
“但你也甩不掉她。”
“我甩不掉她,”布蘭多答道:“但我可以想辦法除掉那個妖女。”
維羅妮卡擡起頭,用一種‘想要看這個年輕人是不是異想天開了’的神色看着布蘭多。這位克魯茲人的女戰神輕輕吐了一口氣:
“你想到辦法了?”
“一直都有,”布蘭多翻過手掌,灰寶石在他掌心中熠熠生輝。
“只是有一些危險。”
這個時候回頭已不現實,唯一的辦法就是將安德莎引入信風之環中心。布蘭多一開始就想好了,他內心中的計劃實在大膽無比:
若安德莎窮追不捨,那麼他就是將對方引入那頭聖者多頭龍的巢穴中——挑起兩個BOSS的爭鬥,在琥珀之劍中這是玩家最喜歡乾的事情。只是BOSS等級越高,也就越難以得手,這是區別於低級BOSS的高級智慧,尤其是安德莎與聖者多頭龍這一級的存在。
精明甚至超過許多人類。
要想它們發生爭鬥,這並不簡單。
但布蘭多知道這並不是沒有可能,他記得在自己繼承愚者這一命運時,灰寶石曾經與信風之環中心的某個存在發生巨大共鳴。布蘭多作爲灰寶石的繼承者,也隱約感到那一頭傳來的熟悉的氣息。
那是之前那頭聖者多頭龍的氣息。
雖然黑暗之龍並未告訴他這灰寶石與聖者多頭龍的關聯,但布蘭多不是笨蛋,他完全可以想象到這東西應當是炎之聖殿的僧侶不知通過什麼手段得到的,從而引起了聖者多頭龍的追殺。
如此解釋,神官安曼當初那古怪的舉動就可以理解了。
而聖者多頭龍爲何放過他轉而攻擊安曼也可以理解了。
布蘭多有理由相信與灰寶石共鳴的另一端應當就是聖者多頭龍的巢穴,當然,他不敢說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但現在惡情況容不得他考慮,他只能賭一把。
收起寶石,布蘭多帶着墨德菲斯繼續前進。
而就像維羅妮卡所預料的,安德莎果然很快就追尋幾人在峽谷中留下的蛛絲馬跡追了上來——按照布蘭多的話說,這個女人在追蹤上敏銳得像是一隻經驗豐富的獵犬。
但考慮到對方半個德魯伊的身份,也就釋然了,牧樹人與天空之環扯不清的關係,就像是光與暗的兩面。
布蘭多幾人在山谷中躲躲藏藏地跋涉,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下來。有好幾次安德莎都從他們身邊經過,但是布蘭多借着對地形的熟悉往往先一步避開對方。
這樣的能力看得維羅妮卡驚訝無比,她甚至懷疑布蘭多不是第一次來這個地方,不過無論這位女軍團長怎麼問,布蘭多就是不肯開口。
到了後來,她乾脆也放棄了。
就這樣過了大約幾個小時,布蘭多一行人還是先一步進入了遠古地峽。遠古地峽地區是把守進入瓦爾哈拉遺蹟的最後一道關口,也深入雲中之牆深處,整個地峽中雲霧瀰漫,幾乎讓布蘭多與維羅妮卡產生了一種彷彿回到了先前遇到聖者多頭龍的時候的錯覺。
不過不一樣的是遠古地峽的地形複雜在整個遊戲之中都出了名的,彎彎曲曲的山谷與縱橫交錯的峽谷遍佈這一地區,沒有植物,滿地是火山形成的火成岩與黑曜石。
巨大的岩石構成各種各樣的視線死角,在這樣的環境下,布蘭多要避開安德莎比之前輕鬆得多。但讓他感到頭痛的是,那個女人好像是有一種直覺一樣始終不離他們左右,有好幾次都差一點發現了他們。
貓捉老鼠的遊戲對於獵物而言並不好玩,尤其是這種遊戲攸關生死的時候。
沿着峽谷前進了小半天之後,布蘭多第一次停下來休息。因爲丟掉了揹包,幾人都沒有帶食物,維羅妮卡更是不會帶這些東西,克魯茲人的口糧都留在隊伍中。
何況估計這位女劍聖也沒料到現在這個情況。
於是布蘭多隻能忍受肚子空空的感覺,好在剛剛吸收了神之血之後,飢餓的感覺來得並不是那麼強烈。
他靜靜地靠着一塊巨大的岩石坐着,雖然身上有些發冷,可依舊不敢生火,誰都知道,安德莎還在附近。
維羅妮卡被墨德菲斯放下後坐在他對面,這位克魯茲人的女戰神因爲失血過多顯得有些疲憊,但她用翠綠色的眸子有些讚歎地看着布蘭多:
“你知道,小傢伙,因爲你是埃魯因人,所以我不會對你說感謝。”
布蘭多一怔:
“我也不需要那東西。”他撇了撇嘴,用滿不在乎的語調。
“你想跟我學劍術嗎,布蘭多?”女士閉上眼睛,卻輕輕一笑:“我的劍術,蒼穹之牆——”
哈?布蘭多不解地看着維羅妮卡,他一時差點以爲自己聽錯了,幾乎想要用手去掏掏自己的耳朵。
“不願意?”
“不……”布蘭多有點愣了,這樣也行?要知道他連克魯茲人也不是啊:“我是說,我不可能成爲克魯茲人,我說過……”
但維羅妮卡這次輕輕搖頭打斷了他,女士嘆了一口氣,她似乎想說點什麼,可布蘭多在一聲嘆息後就再沒等到下文。
年輕人等了好半天,正奇怪時仔細想對方看去,卻發現女劍聖已經因爲太過疲憊而睡過去了,她垂着頭,呼吸細長而均勻。
“我去,不勒個是吧!”布蘭多心中頓時慘叫一聲:“收不收徒大姐你好歹一次說完啊,還帶留懸念的啊!不要這樣吧!”
但正在布蘭多爲了自己得而復失的‘蒼穹之牆’劍術而痛心疾首時,一旁幾人中唯一還清醒着的墨德菲斯卻看着自己的主人,開口道:
“尊敬的主人,我餓了。”
布蘭多一愣。
他看着這個怎麼看都像是個女孩子,但實際上是男性的貴族打扮的‘吸血鬼小姐’,想了一下,然後答道:
“那個,抱歉,已經沒有食物了。”
只可惜墨德菲斯只是歪了歪頭,然後用血液般晶瑩剔透的眸子看着他——那個樣子就好像他就是什麼美味大餐一樣。
不過等等。
布蘭多的臉色忽然有點不太好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