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齊整後,文公公在宅子方圓幾裡四處巡視了一番後,才讓司馬陵重新換了一副從未使用過的人皮面具,同明思一道上了馬車。
見文公公又掏出一張人皮面具,明思多少有些惡寒,很是想問文公公究竟剝過多少人皮。
文公公一瞥她眼神,目無表情地轉身走了。
上了馬車,司馬陵才道,文公公儲備的面具大多都是以前從死囚身上剝下的。
之前睿親王王府那樂師,算是例外。
這番解釋雖讓明思稍稍舒服些,可還是不能完全接受。
只能儘量不去聯想。
回到王府,明思讓顎敏先帶兩人去安置,自己則回了主院。
如玉稟報布羅沙魯二人已歸,明思頷首讓如玉傳他們到書房。
不多時,兩人來了。
布羅回稟道,“此番京兆尹負責京中治安,轄制百姓及城門進出,五國國主迎送及在京出行等一應安全事務則由黑甲軍負責。除此外,京城周邊郡縣也由黑甲軍駐守部分兵力監查。屬下還未應承,王妃看這般可妥當?”
明思問,“可有商議黑甲軍調配人手數目?”
布羅頷首,“入城人數兩千,其餘調配人數八千,共計一萬。”
明思點了點頭。“這應是皇上的意思,照辦吧。”
布羅沙魯齊齊頷首。
明思看着兩人,“今日還有一事要同你們說。司馬陵如今已被我安置在雲徽院。”
沙魯驀地瞪大眼,“什麼?”又頓覺失禮,可面色仍舊不虞,“他怎來——王妃怎能讓他安置在府中,還是雲徽院……”
雲徽院位於主院後方,除了左右二院外便是最靠近主院的一處院子。
而今右邊的雲澈院便是牛牛的院子。
但從位置上,雲徽院比雲澈院還要近主院一些。
布羅雖是面露異色,卻未開口。
明思淡淡一笑。“既來之則安之。他千里迢迢而來,我自當以禮相待。”
沙魯依然不快,嘀咕道。“無事殷勤,不安好心……”
布羅餘光瞥他一眼,他悻悻住了口。
明思只當沒聽見,“布羅,眼下非常時期。他在府中的安全便由你負責。”
布羅應下。
明思一笑,“這段時日就辛苦你們了,下去歇着吧。”
兩人行了出來。
沙魯滿臉不爽,腳步走得又快又重。
走到僻靜處,沙魯愈想愈不爽快,“這小白臉分明不安好心!王妃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啊!”
“別說了!”布羅低喝他。“咱們是屬下,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這些事兒原本就輪不到你我置喙,王妃不是那種人。”
沙魯平素對布羅還忍讓幾分。此際卻哼了一聲,倏地頓足冷眼看着布羅,“你也別把自個兒說得多忠義,你我的主子是王爺!你以爲我老沙這雙招子真糊了?你那點心思瞞得過旁人可瞞不過我,你也不必處處維護於她——我可先說好。主子可是爲了王妃纔出事的,若她真個對不住主子這份心。我老沙頭一個不認她!她若對得住主子,老沙這條命也能捨給她!若是——哼!這輩子,老沙都只認王爺一個主子!”
說罷,不理會布羅僵黑的神情,沙魯甩手大步離去。
月亮緩緩地鑽入雲層,光線頓暗。
布羅目無表情的垂眸須臾,忽地擡首起來看向右側。
顎敏手中端着一個托盤,托盤上是一支長頸琉璃酒壺,站在岔路口望着他。
那清亮的目光讓布羅多少有些不自在,略略一頷首,他快步走了。
顎敏垂下眸光,脣角淡淡笑了笑。
顎敏將酒送到雲徽院便退下。
明思同司馬陵在亭中對坐而飲。
她有滿腹的話,這些日子已經憋得太久,可到了可以說的這一刻,她又忽地有些難以出口。
司馬陵以爲她還在擔心早前那窺視之人,“你之前乃喬裝而來,方纔回來文公公也一路探查,若這般還是有事那也是天意。大不了我離開就是,無需憂慮太多。”
明思搖了搖頭,端起夜光杯慢慢喝酒。
她本是灑脫之人,在這樣的原則問題上更不會受人左右。
無論有沒有人窺探,也不會改變她的決定。
她在出發前就已經打定主意要讓司馬陵安置到王府,只有這樣才能退守皆宜。
即便是榮安也不能沒有正當藉口的來搜她一個婦人的後院。
見明思搖首,司馬陵有些明白她沉默的緣由了。不是爲這個,那定然就是同早前那個話題有關。
他眸光動了動,“爲何確定他要起事?”
明思不會無緣無故說起這般不可胡亂宣諸於口的話題,結合明思當時情緒的中冷意,他只能想到一個答案。
那就是明思認爲大胡太子是謀害榮烈的真正凶手。
可是,他又不明白,若是真相是這個,那寶光又是怎麼回事?
帽兒下午分明才說已經伏誅的寶光纔是真正幕後策劃之人,明思如何能肯定這另一個真相呢?
還有,若榮俊纔是幕後真正凶手,那明思又如何知曉他有起事奪位之心的?
他所得知的信息中不是說榮烈榮俊兩叔侄情誼不淺,且這段時日榮俊對明思也照拂有加,怎會又突然急轉直下到眼下這種態勢了呢?
就算詐死的寶光不是真正凶手,可無論從哪一個角度看,榮安都要比榮俊更可疑百倍纔對!
即便是聰慧如他。此刻心中也是一團疑霧。
明思不說話,隻眼簾輕垂的喝着酒。
月亮從雲層中鑽進又鑽出,銀輝再度佈滿大地。
庭院似被籠在一層銀色輕紗之中,讓人的面孔也生出些朦朧感。
飲完第二杯酒,明思的語聲輕輕傳出,“我一直未疑心他。他素來親和,談吐有趣,風度翩翩,進退有節。他們二人也交好,我是真想將他當做朋友。也許日後身份變了就不能如此。但也未想那麼長遠。榮烈當他的親人,我也能當他是親人。他去大雪山接我,我是真心感激的。後來明汐揭破密信一事。他也幫了我。甚至在大雪山之前,他還替我擋我莫清清的暗算。我怎會疑心他?”
司馬陵神色靜靜相望,並不打斷。
明思輕輕一笑,似嘲似諷,“第一次疑心。是在太子府去看明汐時。那時我已八分斷定莫清清是詐死,且密信一事也同莫清清利用明汐有關。我想得知些線索便親自去了。明汐說的一切都似合理。她說是有人放信在她枕下,她一心恨我也就沒顧其他。後來也查到了被莫清清買通的侍女。那侍女說是受不住明汐的虐打,以爲指使她辦事的是府中其他的主子。於是,便想得些錢財順便也可另謀出路。我原本沒疑心,可後來才覺不對。明汐身邊素來只用那四個買來的漢人侍女近身伺候。先頭引我進去的那個侍女手臂上全是新舊的瘀傷,而那個稱受不了虐打而叛主的侍女手臂上卻完好無缺,一點傷痕都無。當下便有些奇異。後來,我又發現明汐似乎怕極了他——”
明思頓了頓,眸光微微一閃,“明汐寧可求我也不敢靠近他一步,這極不合常理。我同她已是徹底扯破臉皮。她違揹他的意思也算不上如何天大的錯,她要求也該求他。哪裡就求到了我跟前?何況還是當着他的面兒,這說不通。且她的眼神——我從未見過明汐對一個人這般害怕過,這不對……”
明思停下,又喝了一口酒。
司馬陵思量片刻,“你懷疑這一切都是他佈局,且用了威脅的手段讓明汐那般說辭?”
明思放下酒杯淡然一笑,搖首道,“那時我還未想得這般具體,只是感覺上不對,但卻無法將整件事串聯起來。莫清清詐死,這點我信他未有騙我。而且我自己也能感覺到。但我想不明白,爲何會有這兩個清理不通的疑點。”
“後來又發生何事?”司馬陵問。
明思深深呼吸一口氣,從袖中將那張香箋掏出,“我真的疑心他——是從莫清清的這張香箋開始。是她告訴我的……莫清清將我們二人引到太子府後的一所宅中,留下了這張香箋。”
司馬陵幾分驚異地接過,低頭仔細端詳一番,片刻,眸光一閃頓現出瞭然,“這是……藏字詞,三日酉,西松風觀獨見——”驀地擡首,“她約你相見?你見了她?”
明思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淡笑勾脣,“你看下面那副水印畫。”
司馬陵這纔對着亭角燈籠光亮仔細端看,一看便明,卻還是未發現那石中的奧秘。
明思站起接過香箋換了一個角度,於是那亂石中的吐信蛇首便活龍活現出現,司馬陵遂一怔!
“我也是最後才發現的。”明思回座,垂眸端杯,脣畔一絲譏誚,“早前我只發現了那隻鳳凰同山雞。”
司馬陵也有些震驚,也疑惑,“這蛇首如此隱秘,她就不怕你發現不了麼?”
明思低聲笑了笑,“她根本不在意我是否會發現。無論我發現與否,對她都有好處。我若沒發現,那我同真正凶手干係越深,那事後得知真相便越是諷刺。我若發現了,那自然會疑心。她有信心我會疑心到那人身上。這樣一來,我便前後是敵,她正好坐山觀虎鬥,收那漁人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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