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8 幡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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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孩子自小沒了親生父親,能長到今日已屬不易。
吳王道:“孫兒想明白了。大丈夫頂天立地,何患無妻,又何苦糾纏於一個心在我身上的女子。她既與宇文琰真心相愛,孫兒願成全他們。”
身爲帝王,就應這等拿得起,放得下。
在素妍血染衣袂的那刻,他意外,他吃驚,他沒想過要她死。
就如朱武所言,他欲得帝位,又想懷擁美人,然而,魚與熊掌焉能皆得。
他無法強娶一個心在不自己身上的女子,那麼就求得帝位。
皇帝舒了口氣,“起來吧!”
“孫兒惹出這等禍事,請祖父責罰,否則孫兒心裡難安。”
皇帝想到最心愛的嫡子乾明太子,太子死時,吳王不過尚在襁褓,每每看到別的孫兒孫女有父親疼愛,皇帝的心就一陣揪痛。他沒有保護好皇后,更沒有護好太子,如今只能護着嫡長孫。
“起來吧,年少輕狂,難免說些過激之言。”輕嘆一聲,“這亦不能全怪你,弱水性子也太剛烈了一些,怎能因你的幾句話就尋了短見。”
吳王起身,皇帝賜了座。吳王微垂着頭,靜靜地聽皇帝說話。
不該發生已經發生了。皇帝見他態度謙誠,是真心愧改,着實不願再責備他,大喚:“來人!”
大總管道:“奴才在!”
“把朕龍榻案頭那隻九龍金盒取來。”
大總管折入寢宮,不多會兒抱了只金光燦燦的錦盒,盒是鏨有九條形態可的真龍,栩栩如生,威風凜凜,上面掛了一把鏨龍金鎖。皇帝打開金盒,從裡面拿出一面免死金牌。遲疑一番,又拿了第二塊免死金牌,“你親自去一趟內務府,挑些貴重藥材、綾羅綢緞送往右相府。告訴江舜誠,朕恩准安西郡主請辭封地之請,特賜免死金牌兩枚,一枚只能用一次,一次最多能救五人。下去着辦!”
大總管應聲離去,一會兒安頓妥當,回殿覆命:“回皇上。已經讓太監出宮傳皇上口諭去了。”
皇帝審視着吳王,“你亦不小了,該好好收收心。認真做事。”
他本是乾明太子唯一的骨備,若是乾明太子未英年早逝,皇帝百年之後,登上帝位的就是太子,而他就是下一位太子。即便如此。他是當今天下唯一的皇嫡長孫,是皇位承繼的不二人選。既然得不到想要的女人,就不能再失皇位。皇位比女人更爲重要,登基爲帝,整個天下都是他的。
吳王低垂着頭,“皇祖父教訓得是。”一臉犯過的小孩模樣。光這樣的態度,足上皇帝心頭升起幾分憐惜。
“回府看看你母妃,明兒就是除夕。別讓她一個人冷冷清清的,這些年她亦不易。”
吳王一一應下,陪着皇帝說了好一陣兒的話,道:“皇祖父,孫兒餓了。想在你這兒吃些東西。”
大總管傳了夜宵,吳王吃得津津有味。皇帝看他似真的放下了,舒了口氣。
吳王走遠。
皇帝問大總管:“吳王是真的幡悟了?”
大總管躬腰攙起皇帝,將他扶往寢宮,“回皇上話,看吳王說話行事如此坦蕩,與前些日子截然不同,顯然是真的想明白了。”
“如此甚好,會安安心心做他分內之事。不錯!”做皇帝就得當放則放,不可優柔這寡斷,更不能糾結於兒女情長。“改日,宣鎮國公入宮,好好商議吳王大婚事宜。”
皇帝這回是真的放下心了,能睡個好覺。
夜,很靜。
素妍靜靜地躺在如意堂偏廳繡榻上,雙目微闔,一張臉蒼白得沒有半分血色。
虞氏一想到就哭,直至太醫說沒事,她纔像又重新活了過來,可眼淚還是止也止不住地流。早將江舜誠給罵了三五百回“你這個老不死的,女兒不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不知道心疼。我不許她去,你偏讓去,平白讓她去被人踐踏,要是妍兒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我們娘倆兒一塊去,由着你們折騰去。”
任是虞氏如何斥罵,江舜誠都板着一張臉,不哭,不笑,一臉肅色。
太醫到時,江舜誠不敢讓虞氏看到太醫取劍,生怕她一個扛不住又昏過去。令人將她架回房,虞氏又是一陣哭鬧。
好在素妍並無大礙,否則虞氏指定跟江舜誠沒完。
青嬤嬤低聲道:“太太,你亦累了,去歇着吧。”
兒女是娘有心頭肉,見素妍如此,虞氏的心都揪成了一團,恨不能替她受苦。“太醫說無大礙,可這都多長時間了,怎的還不見醒?”自打坐在牀榻前,她的目光就沒離開過素妍。
青嬤嬤柔聲道:“太醫說了,郡主失血過多,許要多睡一陣。等到明日清晨,郡主就醒過來了。太太還是歇着吧,要是看到太太這個樣子,郡主會心疼的。這裡有老奴和白菲守着,要是郡主醒了,就去告訴太太。”
虞氏伸手輕柔地撫摸站素妍的臉頰,“這孩子打小體弱,如今漸大,身子骨纔好些,又流了那麼多血,快把我的一條命都嚇沒了。她怎麼就想不開呢,居然幹出這等傻事來。”
當時,涼亭就他們三人,沒人知道說了些什麼。
江舜誠問過宇文琰,在宇文琰看來,素妍是被吳王逼死的。可江舜誠總覺得單憑吳王的那些話,素妍是不會有輕生之舉。
虞氏道:“告訴門上,不許吳王再入相府。平日瞧不出,他竟能活活將我妍兒給逼死,妍兒素日就是個豁達的,竟也能被逼到那種地步。今晨一起來,我的眼睛就老跳,一整天都怕出事,原想會不會應在與琰世子訂親的事兒上,不想。竟然是……”
青嬤嬤取了帕子,小心地遞到虞氏手裡,今兒虞氏都哭溼五條帕子,說着那眼淚又滑了出來。“太太,別再哭了,小心哭壞了眼睛。太太還是歇會兒,你已經守了幾個時辰了。”
田嬤嬤進來,扶了虞氏,安慰道:“明日就是除夕了,明晚要守歲。少爺、孫小姐還指不能玩鬧什麼時候,你得休息好,不然明日就更累了。”
虞氏道:“白菲。你人年輕,機警些,郡主醒了記得來稟我。”
白菲應聲“是”,虞氏與田嬤嬤回了自己的內室,擡頭掃了一眼。問道:“那老東西去哪兒了?”
田嬤嬤道:“見太太生氣,相爺去書房了。”
“每次惹了事,就會躲着我。我瞧着就不對勁,這老東西還非讓妍兒去,這纔出了大事。”
虞氏把素妍出事全都怪到江舜誠身上,把江舜誠訓罵得如同孫子一般。江舜誠聽了幾句,翻來覆去都是那幾句,索性不聽。躲到書房了。
近三更時,宮裡來人了,又急急跑到聚客廳接旨,待他到時,江書鴻、江書鵬、江書鯤兄弟倆已在那兒了。
幾個孫子得了消息。都跑來瞧,只看到江舜誠一個金燦燦的東西收到懷裡了。還沒瞧分明,江舜誠令下人給傳旨太監備的二十兩銀子就到了。
太監看了一眼,照舊收了,輕嘆道:“安西郡主是個剛烈性子,今日這事吳王殿下已向皇上請罪了。這二十匹綢緞、數根上等百年山參,都是皇上賞賜的。請郡主小心將養,上元佳節還得入宮赴宴呢。”
“有勞公公跑這一趟!”
太監揮着拂塵,領了宮人離去,江書鴻小心地將太監送出二門。
江傳業道:“還真有意思,吳王差點把小姑姑給逼死,皇上又賞了這些東西。”
江傳嗣拿着長兄的架子,“你少說兩句。”
江舜誠掃了一眼,道:“給老大媳婦說,近來多用些心,妍兒的吃食上多加註意。”
江書鴻應下,小聲問:“小妹還沒醒嗎?”
江書鵬道:“今兒這事兒古怪得很,小妹是個知事的,怎麼突然被逼得自盡呢?”
他懷疑,江舜誠一樣不知是怎麼回事。
江書鴻道:“還以爲小妹請辭封地是說說而已,居然是真的。”
江舜誠道:“都歇下吧,將這些東西擱到庫房裡去。在妍兒面前,你們做兄長都注意一下,小心再刺激到她。”
兄弟三人應聲。
江舜誠帶着兩塊免死金牌,有些犯怵,派了大丫頭先去探路,知虞氏睡下,這才小心翼翼進了如意堂,亦不敢回自己的內室,生怕惹得虞氏大罵,小心地溜進素妍暫住的偏廳裡,看到榻上躺着的女兒,心頭一痛,坐了下來。
白菲小聲道:“相爺回房歇下,這兒有奴婢侍候着。”
“坐會兒就好。”
江舜誠瞭解素妍,好好兒的,怎會選擇這種方式,一定有他不知曉的內情。今兒可將全家上下都嚇了個半死,還好傷口不深,否則就鑄成大錯。
想着心事,江舜誠扒在榻沿就睡了過去,迷迷糊糊前,似有人在扯自己,啓開雙眸時,素妍睜着靈眸,那眼淚像斷線的珠子般,撲簌簌地往下滑落。
江舜誠心頭一軟,用衣袖替她拭去淚珠兒,“好好兒的,你哭什麼?”帶着責備,更多的則是嚴父對女兒的疼愛。
素妍怎麼也止不住,就在她舉劍自盡的剎那,她是那樣的害怕,“我還活着嗎?”
江舜誠取了自己的汗巾,小心地替素妍拭着眼淚,“你這孩子,怎做出那等事來。”神色裡皆是寵溺,當他見素妍身染鮮血,也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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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回,吳王算是徹底放手了吧!素妍把他踹開了,卻傷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