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2 偷心賊
白芷應答了一聲“是”,“奴婢這就去吩咐。”
她坐起了身,她哪有資格頹廢,只能如昔地生活。
就算姻緣受挫,她依舊是江素妍,依舊得活下去,爲了最終的結局,她也得堅持下去。
就算宇文琰娶了別人,她的世界裡,還有父母,還有兄嫂,還有江家這上上下下那麼多的人。
對,她必須振作。
素妍又喚了白菲,讓她給自己備了香湯。
白菲知她心情不好,雖然天亮,還是讓人燒了湯,將香閨裡烘得暖暖的,這才令丫頭們搬了浴桶上來,又加了熱水。
素妍道:“白菲,你下去,我這裡不用服侍。”
白菲應答一聲。
江家高牆外,宇文琰站在牆下:爲什麼?爲什麼這麼果決,連最後的機會都不給,說退親也就退了。
她曾言說,心繫於他,原來就是這麼個結果?
他一定要再問問她的意思。
是他的想法重要,還是他孃的看法更重要。
宇文琰縱身躍上高牆,飛身進了文忠候府,還沒走幾步,就聽到幾聲狗吠之音。夜色裡,移來幾隻燈籠,領首的來人提着燈籠,笑道:“是琰世子啊!”
宇文琰微愣,這條路他走了太多回,怎麼就驚動了江傳業?
江傳業笑容款款,彬彬有禮地道:“請琰世子不要再入候府了。”
宇文琰道:“我一進來你就知道了?”
江傳業道:“是啊,我知道你是從廚房地邊過來的。大廚房那兒,我娘已經下了令,夜裡過了二更,就不許下人出入。這圍牆上的機關已經重新修改了,是小姑姑和六嬸嬸親自動的手,府中七八十人忙乎了一天才弄好……”
宇文琰頓覺一盆冰水潑下,涼透身心。“她……拿我當賊防?”
他與她之間有過那麼多美好的回憶,卻不足讓她拋開左肩王妃的偏見與他在一起。
江傳業冷笑,笑罷之後。厲聲道:“琰世子以後別再來了。你母親和傅家做了那麼多傷害姑姑的事,我們江家不會原諒的。錯的明明是旁人,反怪到無辜的小姑姑身上,這世上還有沒有天理?”
宇文琰看着離自己不遠的江傳業,“我娘是對安西有成見,可這也不能全怪我娘。如果安西沒和唐觀……”
“閉嘴!”江傳業厲喝一聲,今兒江家上至江舜誠,下至府裡的小廝、丫頭對這事個個都憋着一團怒火,“小姑姑是什麼人?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就算出門也有你派來的護衛跟着。你不信她便罷。還說什麼唐觀和她,你這不是在傷她麼?你非但不能保護她,向世人澄清事實,她還因你而受累……”
任是旁人如何看。對於素妍來說,在意的家人,更在意宇文琰的看法。
宇文琰見他生氣,自己還生氣呢,素妍昨晚就與他說了一聲,今晨就讓沈氏去退親了。
他們這一段感情,難道就這麼了了。
他也不想怪,可已經這樣了,他深知她不易。不過是說了幾句氣話。“她要是真懂,就不該見唐觀!更不該和他傳出那風言風語。”
江傳業大叫一聲,“我看你今晚闖進來,根本就是惹事的!你當我們江家人好欺負是不是?雖然我的武功不如你,可你若是想打架。只管使出來。”
這是江家人,是素妍的家人,他不能傷害,要是真的出手,素妍更不理他了。
宇文琰雖然生氣,卻還有幾分理性。“你把話給我說清楚,什麼是她因我受累?”
“你不清楚嗎?去皇城官衙找白大虔大人,他會告訴你真相!傅小姐看上了你,你娘看上了傅小姐,傅妃爲了讓她妹妹成功嫁你爲妻,便派了下人找乞丐編排小姑姑與唐觀之間的事,連損毀小姑姑名節的詩都是傅妃姐妹買人寫的……而你娘卻信了這些事實,讓所有人都以爲,是我小姑姑行事不端!這樣說你還明白嗎?如若我說的還不夠清楚,你去皇城官衙問過明白!”
宇文琰驚得低頭,又擡頭看着怒火亂竄的江傳業。
怎麼是這樣?
他一直以爲,左肩王妃只是單純的因爲唐觀的那些詩詞才厭惡素妍。
根本沒有想到,會有人拿這事做文章,居然會扯出傅妃姐妹來。
“小姑姑她做錯了什麼?她什麼都不知道,就被人中傷、誹謗,甚至成了乞丐口裡人人嬉笑、言談中失德失節的女子!這些不是她的錯,是你!要不是你招惹是非,小姑姑根本不必承受這些。你走!從今往後再不要踏入江家。”
到底有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
宇文琰聽江傳業說出來,驚若雷鳴。
黑暗中,行來了江書鴻與江傳嗣,得了消息趕了過來。
宇文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沒想到江傳業會說出另一種真相。他不忍責怪素妍,她總是無辜而深情地望着他,即便他聽到了一些她與唐觀的流言,他卻在心裡相信她,不會做出對不起他的事。
原來,不是她對不起他,而是他在無形中傷害了她。
左肩王妃對她的羞辱、偏見,於驕傲的她來說,那是無法容忍的。
江書鴻近了跟前,冷聲道:“琰世子回去告訴王妃,從今往後,她兒子娶誰與我們江家無關,只求她高擡貴手,別再傷害素妍。還有你那個未來的世子妃傅宜心,也請她和她的姐姐先想想怎麼自保,她們既然敢抵毀素妍,就要承受這個後果!”
宇文琰過了良久,才悠悠回過神來,“現在……安西已經知道所有事了?”
“她不知道!”江書鴻沒有好氣。
想到大書房裡時,素妍知曉實情後那痛苦含淚的眼睛,他就蓄着一肚子的火,這是江家上下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女兒,她值得所有人的呵護,她總是爲家裡每一個人設想,卻唯獨少有顧忌自己。
江傳嗣語調分明比父親和弟弟溫和得多,“小姑姑想着維護江家的體面,想着不再讓你夾雜在她和王妃之間爲難。這才做出退親的決定。小姑姑還說,要是傅小姐真是個好的,你娶她幸許是段良緣。可是能在背後,幹出毀人名節,編排流言誹語的人怎能是好的。琰世子就別爲難我們了,祖父已經下了令,不許你再接近我小姑姑了。”
江家人不是一般的護短,現在出了這些事,一個個都似被惹惱的螃蟹一樣,張揚着鐵鉗。預備好隨時攻擊。而世人。總是最偏向弱者、受害者。在他們看來素妍就是最該被他們保護的。
江家人知曉的事,宇文琰纔剛剛聽說,“你們一早就知道是有人故意爲之?”
江書鴻道:“左肩王妃說了那麼多有損素妍名節的事,我們自然要徹查清楚。只是沒想到,幾日下來,居然揪出了一個在背後專放流言的婆子。”
“這人是誰?她爲什麼要這麼做,爲什麼?”
即便聽說了,宇文琰還是反應不過來。
他不相信,在那些事的背後,是有心人的算計,最終卻是他引起來的。
“這婆子自稱是十一王府傅妃的乳母。孰真孰假,自有皇城知州白大虔大人查辦。我們江家也就不過問了,到了結案之時,相信白大人自會給我們江家一個交代。”江書鴻做了個請離開的動作。
宇文琰低下頭,往如意堂方向移去,身後跟着江傳業。直將他送到了二門,看他一身落漠地出了江家大門。
是他太笨了?居然沒往深處想,沒想這背後可能有問題?那些人的算計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傅宜心、傅三小姐,自打在十王府被左肩王妃見過就再難忘記,甚至不止一次地在他面前提到她有多賢惠,多可愛、多水靈漂亮……還說她就是自己想選的兒媳。
第一次聽到時,宇文琰是生氣的。
那時候好像是八月,剛過了新皇下的禁酒令之期。左肩王妃第一次生出了要與江家退親的念頭。
宇文琰有種不好的預感,所以他和素妍商議要定下婚期。
他與父母說了要與素妍提前成親的想法,當時王妃就反對,揚言要退親,且態度堅決。當時他和母親大吵,說什麼也不肯。
左肩王妃指責說中秋節地天,素妍被上千名學子堵住去路的事,明明只得二十多人,怎的就成了上千名?
人言可謂!
宇文琰雖然解釋過,可左肩王妃說什麼也不信,只說素妍不是個守婦德的,不能娶爲兒媳,要退親。
這次是他私下與父親商量的,王妃得了消息,請了福媒婆入府,要退親,卻被左肩王給訓斥了一頓。
王妃不曾服輸,揚言非退親不可。爲防萬一,左肩王下了王妃的禁足令,王妃對素妍也就越發討厭了。
那天,宇文琰搬出了王府,住在了別苑裡,不願再回家。
下次輪休日時,王府的下人來稟,說王妃生病了。
宇文琰回去瞧了一趟,正撞見王妃在與青霞郡主閒話家常,知是騙他,一扭頭就走了。
結果第二次,王妃就真的病到了。
宇文琰卻當成了是假的。
沒兩日,就聽說傅宜心到左肩王府探望、並留於府中半月侍疾的事。
這件事,都是傅宜心離開後他才聽說的。
左肩王擔心傳出去,於傅宜心名節有損,只怕江家知曉也不好,對此事下了禁言令。
之後,左肩王妃就越發提傅宜心多了,甚至私下認定傅宜心纔是她最得心的兒媳人選,說傅宜心女紅好、廚藝好,又溫和又孝順……總之在她心裡是天下最合適的兒媳人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