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那所村子還在那裡,並沒有憑空消失。
兩個人跟的並不太緊。只隱蔽在樹叢後面,遠遠地看着大牛推着車走進村口,一路往前直奔家中。然後又見那鬚髮的花白的村長出現在村口附近的路上,晃悠一圈後,往左拐去。再之後的一段時間裡,便沒有看見其他任何人影。
殷笑想了想,從樹叢後繞出,走向了那塊地碑。
秦穆也沒阻止,緩步跟隨上去,和她並肩站定後,低聲問道:“你又發現了什麼?”
殷笑一邊低頭端詳,一邊摸着下巴,“沒發現什麼。就是覺得這塊碑讓怪怪地,和這裡的氣場有種說不出的不協調。”
“就像山坡上的那所房子一樣?”秦穆問道。
“還不太一樣。”殷笑皺眉思忖了片刻,也沒思考出個所以然來。於是便蹲下身,閉目凝神,將手指觸上那塊石碑。
那一瞬間,紛亂的奔跑聲混雜着淒厲的哭嚎在腦海中驟起。亦如在大牛家借宿那晚,夢中聽見的那般。
一陣寒意突然自心底升起,頃刻間便奔涌至四肢百骸,席捲全身。
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激靈,急忙撤回手。然後因爲動作幅度過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秦穆也沒伸手去扶。他身子一矮,乾脆在她身旁蹲坐下來。
“怎麼了?”
“不知道。”殷笑用力搖了搖頭,一臉心有餘悸地樣子。她將剛纔的事情簡單講了邊,皺着眉說道:“這地碑肯帝是記錄下了什麼。但不知道是因爲什麼,我沒有辦法清晰完整地讀取到。”可明明……她的感知力要比剛下山時要敏銳許多。
殷笑眉頭越皺越緊。
咬脣思略思索了一秒,她從衣領後面扯出那枚銀戒。剛準備戴在指上,再重新感應一次,秦穆卻扯着她突然站起,緊接着向後急掠躲入了路旁的草叢裡。
殷笑毫無準備,被他帶的腳步踉蹌。然後纔剛站穩腳跟,就看見兩名村婦挎着籃子從村內走出,經過地碑旁邊的小路後往右一轉,進了東邊第二戶人家的院子。
她不自覺地輕輕籲出口氣,靠着身後的人漸漸放鬆。
其實仔細比較起來,還是秦穆的應變能力要比她快上許多。雖說她也能感覺到周圍人的氣息,但多少要集中精力才行,還做不到一心多用。而且,就算是感覺到了,很多時候也是腦袋比身上快。心裡明明知道是怎麼回事,身體卻無法在第一時間就做出應變。
等等!
想到這裡,殷笑心頭忽然一凜。
人的氣息……
她竟然一直都忽略了!
“秦穆。”她轉頭看向身後的人,身上不自覺的發涼,“我之前認爲這村子沒問題,是因爲沒有感覺到不好的東西。但是仔細想想,大牛母子也好,還有那位村長也好,甚至是剛剛從這裡經過的那個村婦,我都看不到他們身上的氣運!”
“你看不到他們的氣運?”秦穆眸中閃過一絲驚疑。
“嗯。”殷笑點點頭。嫌解釋太多麻煩,便極爲簡短地說道:“我不是和你說過,什麼東西在我眼中都是有氣場的麼。人一樣啊!我能看見人身上的氣場變化,繼而判斷出短時間內的運勢。但是這些人……我看不見他們身上的氣場。”
“所以呢?”秦穆眉梢微挑。
殷笑卻突然一攤手,“我也不知道!”
“…………”秦穆看着她,一陣無語。
殷笑對他眼中流露出的鄙視視而不見,只按照自己的思路繼續說道:“不過倒也不是一點收穫都沒有。這地方的山川土地雖不是最好的吉脈,但也還算不錯。如此說來的話……不是這個地方影響了徐家村的人。而是這些人才是問題關鍵所在。解決了這個,我們應該就能出去了。”
“怎麼解決?”秦穆不由輕嗤,“都殺光?說不準這些人根本不是人,都是一羣鬼。”
“不是的!”殷笑否定的斬釘截鐵,“他們不是鬼。雖然很微弱,但我在他們身上感受到了生氣。鬼魂是不會有生氣的。”
“要是剛死的呢?”秦穆反問,“我聽靈慧說過,剛死的人魂魄會帶着生氣。”
“肯定不是!”殷笑鼓了鼓腮幫子,眼睛微微瞪圓,“死人就是死人,和活人不一樣的!而且你身上煞氣那麼重,什麼鬼能進你的身。早就被你克的魂飛魄散了!”
秦穆看着她那副樣子,忽然就不想反駁了,只想捧起她的臉在她的顴骨上咬一口。
他輕嘆一聲,語氣中有種說不出的縱容和無奈,“好吧,你說什麼就是什麼!那殷大師說說,我們兩個接下來要怎麼辦?我全聽吩咐。”
“我……”殷笑忽然語塞。其實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那一雙烏溜溜地大眼睛轉了圈,轉瞬間又有了主意,“既然地碑我感應不出什麼。那要不,我們去大牛家後院山坡上那所房子裡看看?”
“好!”秦穆點頭贊成,毫無意見。
可要到那所房子裡去,就必須從村頭走到村尾,穿越整個村莊。
這徐家村雖然看上去人口不多,但鑑於很有可能住了一村子的妖魔鬼怪,兩人決定等天黑再動身。
其實從村外繞路也可以到達那裡。
然而有了這兩天的經驗,秦穆怕萬一出了什麼意外,再不知不覺又走回和大牛出於的地方,便決定放棄。
此刻已經是快要到申時末,夕陽斜墜,餘暉炫目。
村中人家開始生火做飯,家家戶戶陸續升起了炊煙。米飯香氣隨風飄散到村口,隱隱約約縈繞鼻端。
殷笑聞着這味道,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腦袋裡不斷盤算着,出去之後該吃什麼解饞。
一塊肉乾這時湊到她脣邊。
“吃點兒東西墊墊肚子吧。”秦穆邊說着,邊將水袋也遞給了她。
殷笑接過來掂了掂,發現只剩下半袋水,便搖了搖頭,“我不太渴。”說完拿過肉乾咬了口,只覺得又乾又硬,硌得牙疼。
秦穆掃了眼她已經起皮的嘴角,嘆氣道:“水你不用省着喝。村尾那裡有水井,既然已經來了,等下再打就是。”
“哦。”殷笑應了聲,這才拔開蓋子喝了兩口,然後遞還給他。
她兩瓣紅脣被水珠浸潤的晶亮。秦穆視線所及,喉嚨忍不住一陣發乾。他急忙瞥開視線,可腦海中卻忍不住浮現出將它們含住狠狠吸吮的畫面。他暗自吸氣,努力平復着心緒,控制自己不上去將她撲倒。
殷笑絲毫不知他內心痛苦,一邊嚼着肉乾一邊忍不住唉聲嘆氣。吃飽喝足了,又將他當成靠墊,開始昏昏欲睡。
眼看着天色漸漸擦黑,秦穆終於平復了體內的躁動。
他低頭看了眼靠在自己懷中,似乎已經睡熟的人,正想動一動換個姿勢。她忽然倏地睜開眼睛,“撲棱”一下自己坐了起來。
秦穆一愣,“你又做夢了?”
“不是夢!”殷笑一個姿勢太久身子有些發麻,她踉踉蹌蹌地站起來,滿眼警惕地左右四顧,“剛纔我感覺到這村子裡的氣場有波動。”
“氣場有波動?!”秦穆也跟着站了起來。
殷笑卻沒回答。她閉上眼睛,努力感受着。再睜眼時,視線正好指向村尾的山坡上,那所院子所在的地方。
“不等了!我們現在就過去!”她一步跨出草叢,還不等邁出步子,秦穆便從身後棲近。他伸手攬住她的腰,幾個起落兩人已經到了村子中間。直奔大牛家後院的山坡而去。
越接近那裡,殷笑便感覺到氣場波動地越強烈。
彷彿有一種力量,嘗試着想要撕裂什麼。
那院子離近了看更顯破舊。荒草叢生,屋檐塌陷,有幾扇窗子也搖搖欲墜。
秦穆在半空中快速掃了眼,見沒有什麼危險,便帶着殷笑直接落進院中空地。
幾乎是同一時間,那波動氣場的力量也消失了,一切又重新平靜下來。
殷笑疑惑地怔了怔。尚來不及仔細思索,那濃重的悲傷和恐懼便猶如潮水般從四面八方席捲而來,彷彿要將她淹沒吞噬。
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下意識往秦穆懷中縮了縮。
可身後的人這時卻神情一凜,渾身都緊繃起來。
“屋子裡有人!”他低低地說了一句,便帶着殷笑一起飛身而上,躥到了門口。
這一下殷笑聽見了動靜。隔着破舊的門板,屋子裡有人在壓抑着音量,低低地咳嗽。
兩人迅速地互相對視了一眼,隨即默契地一個轉身退回到院中安全的位置上,擡手結印隨時做好攻擊準備。一個稍稍側身,擡腿用巧勁踢開了房門。
老舊的門軸發出“吱扭”一聲輕響。
不等秦穆閃身入內,一張長方形的黃紙帶着勁風“嗖——”地迎面飛來。
秦穆想也不想,直接擡手用掌風拍開。那紙半路改了方向,在院中爆出一道火光。
然後藉着這短暫卻耀眼的光亮,屋內和屋外的人同時看清了對方面容。再然後,兩男一女的聲音重疊響起,語氣皆是無比驚訝……
“王爺?!”
“怎麼是你?!”
“牛鼻子靈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