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正如範子旭所料那般,破舊的圍牆之內便是泉州丐幫分部的據所。
此宅本是元朝富賈所有,元朝危難之時,富賈領着家眷棄宅而逃,留下如此空殼。丐幫弟子見偌大的一座宅院空空蕩蕩好不可惜,將其當作遮陽避雨之所。畢竟丐幫名聲在外,加之此宅已遭廢棄,朝廷與百姓知曉丐幫將其佔有之後未有意見,只是安安穩穩地過着日子。
範陸二人佯裝路人信步走過,餘光注意到門口蹲着的三個乞丐見有生人靠近即刻警戒起來,手已抓住竹棍呼之欲出,直到他們離去才又懶懶散散地倚牆而坐。
範子旭一聲冷笑,低聲說道:“果然沒錯。”
附近有座青樓名爲“弄棠春”,三層樓,約莫五丈之高。二人摸到後院,三兩下踏上屋頂,掩身朝丐幫據所望去,宅院佈置看得一清二楚,其中隔牆俱遭打破,留着一堆廢棄磚瓦,除卻屋宅之外,只剩庭院與走廊,庭院之中來往之人寥寥無幾,更不知曉煥煥被關在何處。
範子旭已將宅院佈置記於腦中,思索可能關押煥煥的房間,卻是沒有結果。雖他少時曾翻到過府衙縣衙等的佈置圖,記得牢獄約莫佈置在西邊,然而眼前乃是富賈家宅,就算其中有牢獄,卻是不知所在何方,況且,丐幫弟子不一定會將煥煥關在牢獄之中。
二人落地之後並未沿着原路返回,爲避免引起丐幫弟子的戒心,繞了一圈纔回到客棧門口。陸離正要往內走,卻見範子旭好似沒有見到一般依舊向前走着。
陸離疑惑道:“師兄,到了。”
範子旭轉頭望了他一眼笑着說道:“等我會,我說過要給嘉志買包子的。他們三人想必是餓了,我多買一些吧。”
他又走了幾步,在包子攤前駐足,買了十五隻大包子,才與陸離一同進到客棧。
範嘉志本有些擔憂,畢竟範子旭離去已有不短時間,耳聞開門之聲,轉頭望去,見範子旭提着包子進到屋內,心中憂慮瞬間煙消雲散,歡呼着迎上去扎入他懷中。劉蘭芝笑得很甜,起身走去接過他手中袋子放在桌上,輕輕道了一句:“辛苦了。”
他只是微微一笑,眼線曲柔溫和說道:“來,吃包子吧。”
巫澤盯着他臉龐望了一會,又轉頭望向陸離,狡黠一笑,走到桌邊坐下,取了一隻大包子向陸離遞去,畢恭畢敬地說道:“師兄請吃包子。”
陸離笑着接過包子,咬了一口,頓有汁水跑入口中,肉香填滿口腔,不禁滿意點頭:“嗯,這包子着實不錯。”
巫澤如此向其餘三人又遞了包子。“師伯請吃包子,伯母請吃包子,師兄請吃包子。”最後才爲自己取了一隻,伸至嘴邊咬了一口,雙眼睜得老大,一邊咀嚼一邊讚歎道:“果然好吃!”
整個白天他們都呆在客棧內。範子旭給範嘉志講了好幾個故事,從《山海經》神話故事到《世說新語》魏晉風流,範嘉志聽得津津有味好不滿足,時不時鼓掌讚歎神奇,劉蘭芝亦是託着下巴側耳傾聽,
望着嘴巴一張一合的範子旭,眼中流露着淡淡幸福。她希望這輩子就此下去,有範子旭陪在自己身旁,伴着範嘉志茁壯成長,粗茶淡飯,心安理得。
隔壁房間,巫澤纏着陸離講在玄武門修行的故事,他從遇到無心散人開始,直到玄武門山腳一戰,其中多多少少跳過了些許環節,畢竟有些傷心事不願再提。他爲了不讓巫澤失望,將打鬥部分講得格外精彩,尤其是他與範子旭二人夜闖夏府那段,表情誇張逗趣,巫澤聽得兩眼迷離如癡如醉。
兩個時辰以後,劉蘭芝母子感到有些睏乏,便先臥牀歇息了,巫澤亦是睏倦,趴在桌上眯眼歇息。
範陸二人悄悄走出房間,一同走到樓下,要了兩杯粗茶與一盤豆子,在桌上小聲討論着。
最後二人總結出一條真理:只要站在屋頂上做一番擾人心神的示威喝叫,院內丐幫弟子定會分作兩撥,一撥前來支援,另一撥去到關押煥煥的房間嚴加看守。
範子旭緊着雙目盯着陸離小聲卻嚴肅說道:“折柳,記住了,到時候先由我現身喝叫,你在暗中觀察,看他們走向如何,再做行動。”
陸離點頭,臉上亦是嚴峻之色:“師兄,我記住了。”
待到二人走出客棧,日已西沉,天邊一片赤紅,火光照在臉上,有種灼燒的錯覺。
巫澤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們身後,知曉他們要去做一番大事,心跳劇烈卻是尤其期待,心中想道:我巫澤雖然沒有什麼本事,腦子卻是好使,關鍵時刻一定派得上用場。
他們並未筆直走去,甚至未走白天折回的道路,而是另選一徑繞至後院,見後門有兩個衣衫襤褸的乞丐正蹲在門口喝粥,兩人相望一眼,迅速奔去一人一掌劈在乞丐後頸,悄無聲息地將他們擊昏過去。
他們並未急着推門而入。
範子旭將耳朵貼在門口,聽着院內動靜。當下正是用餐時間,院內並不嘈雜,丐幫弟子摟着竹棍排隊領食。
時代已變,如今丐幫弟子早已不如以前那樣 出去行乞一天 討得食物的纔有飯吃。
範子旭聽不見門內動靜,當他們正在吃飯,與陸離比了手勢,二人一躍而上,芒鞋輕踏圍牆,悄聲上了屋頂,俯身向院內望去,見到丐幫弟子排着長隊,不禁有些驚訝。
範子旭想道:不愧是丐幫,竟如此井然有序,難怪可居四大豪門。
陸離想道:這,院中丐幫弟子竟有如此之多,若是動起手來,勝算幾分?
範子旭擡肘輕推他身子,眼皮擴了一擴,眼珠亦是左右轉動,而後輕聲說道:“按照計劃行事!”
他已來不及多想,咬牙點頭,弓身落地,崩腳好似蜻蜓點水,眨眼功夫已在另一屋頂之上,掩身注視着院內動靜。
範子旭見他已準備就緒,“噌”地躍上屋頂,抽劍喝道:“畜生們,你陳珂爹爹找你們算賬來了!識相的交出煥煥,如若不然,休怪我無情屠幫!”
丐幫弟子聞見他
自稱陳珂,當即驚慌失措地向四處竄去,有一小股冷靜之人排成一隊向東面奔去,陸離看在眼裡,心中想道:想不到丐幫聽見師兄自稱陳掌門竟會如此慌亂,看來陳掌門名號有夠恐怖。他們走向並未如師兄所料那般分成兩股,而是四處散去,方纔那一小隊大約是有些本事的人,向着關押煥煥的房間去了吧!想着,他收回腦袋,悄悄跟去。
站在木桌之後掌勺打粥的乃是泉州分部五大長老之一,名爲黃竹,入丐幫時不過二十年紀,如今已是頭髮花白,奈何天賦平平,只修到二品,不過心智成熟,是泉州分部不可或缺的人物。
黃竹聞見聲音,轉頭望去,只見一面目清秀之人手握長劍站於屋頂之上,其右袖空空隨風飄動,當即明白他話中真假,與丐幫弟子喝道:“莫要驚慌,他絕非陳珂!你們看他腰間可有五把佩劍?”
四處亂串躲藏的丐幫弟子停下腳步向屋頂望去,果見那人只有手中一柄長劍,當下冷靜不少,又聽黃竹高聲道:“聽聞陳珂雙劍功夫極爲了得,定是雙臂健全,你們看他,只有左臂!”
範子旭聽聞此言倒是震驚,心中暗想:此人果真了得,片刻功夫竟能將慌亂的丐幫弟子安撫。師父並不使雙劍,他此番言語雖是虛假,卻能讓丐幫弟子深信我絕非陳珂。
果然有丐幫弟子叫道:“聽聞陳珂年過半百,絕非如此少年!”
又有丐幫弟子說道:“若是那殺人不眨眼的陳珂,早就一劍劈來了,怎麼會給我們逃竄的機會!”
如此之後,丐幫弟子由驚轉怒,紛紛杵棍哄叫,發出示威喊聲。
範子旭望着陸離逐漸遠去,心知目的已成,卻不願隻身逃離將陸離至於危險之中,便舉劍舞了幾招,一躍而下。“既然你們如此不知好歹,休要怪我手中冷劍無情!”
他才落地,丐幫弟子盡數涌來,舉着竹棍向他劈去。
院中多是三四品的弟子,自然不是範子旭的對手,還未近他身便遭劍鋒傷手傷腳,或倒地不起,或雙手無力。片刻功夫,庭院之中已無戰力。
黃竹見狀頗爲吃驚,心裡想着此斷臂之人倒也有些功夫,便將手中鐵勺向其擲去。
他稍稍側身便躲了鐵勺。
黃竹目標自不在此,待到擲出鐵勺,他左腳踢起倚在桌邊的竹棍,右腳踏上木桌借力騰起,向範子旭舉棍劈去,其身輕盈,花白髯須亦是飄逸,頗有“天外飛仙”的味道。
然竹棍還未來得及劈下,範子旭向前墊步而起,一腳踹在他胸口,將他踹飛出去。他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弧線,落入尚有半桶粥的木桶之中,濺得白粥到處都是。
範子旭心疼搖頭,惋惜道:“哎,可惜了這樣一桶白粥。”
泉州分部的舵主石星正與蕭正南、郭滿林、馮鑑、熊少東四位長老在屋內商談關於三月十八少林試刀大會事宜,聞見屋外嘈雜之聲,不免驚訝,便起身開門,見院中站着一個獨臂青年,而地上滿是呻吟的丐幫弟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