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東雲

“南千重,北萬山,東雲西禪中無天。”

這句話裡包含了五位神州獵魔界的頂尖高手,南方鬼谷傳人梅千重,北方姜家家主姜萬山,東方東方家主東方牧雲,西方藏邊密宗高僧,中原姬家老三姬無天,合在一起,被獵魔界尊稱爲“神州五絕”。

“神州五絕”中的每一位,不但實力高強,縱橫四海難尋敵手,更重要的是,他們個個以守護天下蒼生爲己任,多年來獵魔衛道,命喪其手的魔族數不勝數,爲獵魔界之表率,爲獵魔人所敬仰。

姬家姬無天,多年前爲突破那“巔峰之境”,雲遊四海,神龍見首不見尾;西禪大師久居藏邊,數十年未曾下山;鬼谷傳人梅千重近年來銷聲匿跡,不知所蹤;姜家姜萬山已通告神州獵魔界,不日便要金盆洗手,潛心歸隱悟劍。

萬頃湖水,煙波瀚渺,遠離城市,遠離喧囂,這裡是神州滬上西面的澱山湖,東方家族所在。

小院裡,東方牧雲坐在石桌旁,手握茶杯,久久不飲,杯中的茶湯已漸漸涼了。

一抹淡淡的化不開的鬱結掛在老人眉間,古語云“五十而知天命”,說的便是到了這個歲數的人,應已通透豁達,事事不必強求,順心就好,需知“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的道理,東方牧雲早已年過百歲,何以如此?

他生於獵魔世家,天資絕佳,自小習劍,二十歲小成,四十歲大成,憑着家傳的“山海劍訣”,叱吒風雲一生,罕逢敵手,爲當世神州絕頂高手之一,再加上他爲人爽直豪邁,急公好義,故聲名在外,廣受推崇。

神州三大獵魔世家,以姬家爲首,傳承最爲久遠,代代高手輩出;姜家族人衆多,主脈分支,遍佈北方;論及武力,東方家遠不如姬家,論及人力,更是比不過姜家,但要說到財力,東方家卻是三大世家中當之無愧的翹楚。這其間,有家族的沉澱和積累,也有每一代東方家子弟中必然會出現一兩位商業天才的原因。

自古以來,江淮一帶便是富庶之地,上至金陵揚州,下到蘇杭二地,天下商賈,十之八九存於此處。東方家族久居滬上,家業遍佈神州,遠及海外,世代經商,長此以往,積累下來的財富,可想而知!

現今東方家族的產業分爲三大板塊。東方遠洋貿易,顧名思義,做的是進出口貿易和運輸,擁有自己的貨輪,航線遍佈世界各大港口,幾乎每週都有成千上萬的集裝箱進港出港,洋貨和國貨源源不斷地到岸和離岸,年產值上百億,由長子東方未明夫婦經營;東方錦繡地產,聽名字就知道是做房地產生意的,曾經開發過的和正在開發的項目早已延伸到神州各大一線城市,並以此爲基礎,向周邊輻射,形成了一張巨大的產業網絡,爲國內龍頭標杆企業,市值千億,由次子東方未然夫婦執掌;東方投資,其業務範圍廣泛,多以投資高科技新興產業項目爲主,業務涉及國內外,經營這種企業,頭腦、眼光和判斷力缺一不可,更需要一支專業的高素質的團隊,而帶領這支團隊的,正是當代東方家最傑出的巾幗英豪——東方巧巧,東方家的長孫女,東方小小的堂姐。

三大板塊,領域不同,但都是行業翹楚,家族的財富早就是一個巨大的天文數字了。擁有如此鉅額的財富,但絕非爲富不仁,東方家非常低調,每一年通過各種途徑捐獻出大量資金,用於各種慈善和公益事業,小學、醫院、福利院等等,數不勝數,只是不爲世人所知而已。將偌大的生意交由子女兒孫打理,東方牧雲早已功成名就,退居二線,此刻身上兼了一份職務,國家的特別經濟顧問,除此之外,再無其它,居於自家小院,終日悟劍飲茶,一身清閒。

論名,位列“神州五絕”,爲當世頂尖高手之一,世人敬仰;論利,手中掌握的財富更是不知凡幾。“名利雙收”遠不足以形容,大丈夫生當如此,又有何憾?

遺憾,自然是有的。東方家雖然富有,但人丁單薄,現今家人,不足十數。東方牧雲老伴已故,獨身一人;長子東方未明夫婦育有一女一子,東方巧巧和東方俊彥;次子東方未然夫婦同樣一子一女,東方俊傑和東方小小;東方巧巧爲長孫女,執掌東方投資,芳齡二十八,別說丈夫,就連男友都沒處過;長孫東方俊彥,今年二十六,一邊跟着父母學習企業經營,一邊研習劍術;次孫東方俊傑,天賦頗高,被東方老爺子留在家中,欲傳承衣鉢;還有就是古靈精怪的小孫女東方小小,遠渡重洋,跑到奧古斯都學院唸書。現今三代,只得九人而已。

東方牧雲和已故的老伴原本育有兩子一女,兩個兒子於獵魔一途,資質中上,無法成爲頂尖人物,但說到經商,俱是好手,將兩大企業打理得井井有條。小女東方未央,天賦絕佳,一度被東方老爺子定爲傳人,從小留在身邊學劍,略有所成。只可惜,她志不在此,總喜歡稀奇古怪的事物,又着迷於歷史文化,不顧老爺子反對,跑到首都大學歷史系學習,併兼修考古。東方未央聰慧勤勉,學習和劍術均未耽擱,老爺子每年考校於她,還算滿意,於是對她偶爾外出參加考古的事情便默認許可了,直到後來……

現在算來,那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東方未央跟隨一支考古隊前往神州某處探尋遺蹟,就此失蹤!那時的東方未央已逾三十,在老爺子的指導下,於劍術一途大有精進,尋常的高等魔族絕非對手,縱然是野外探險,又有何難?整支考古隊無故失蹤,國家立刻指派相關部門搜救,可惜連蛛絲馬跡也未找到,就像是突然人間蒸發了一樣。

東方老爺子震怒,讓兩個兒子和兒媳聘請國內外最專業的搜救團隊,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找到。老爺子一聲令下,財力人力自然不缺,只是三個月過去了,前前後後十數隊人馬前往事發地點,甚至連東方兄弟二人也親自參與其中,反覆調查,仔細搜索,仍是沒有半點線索,從最初的希望變成失望,再到絕望,歲月匆匆而過,一晃已是二十餘年,東方未央和考古隊依然杳無音訊。

東方老爺子素來知道自己這個女兒,雖說臨敵經驗不夠,但頭腦靈活,劍術精絕,莫說尋常魔族,便是那“十顆天星”之一來了,縱然不敵,逃命的機會總還是有的,若非遇上極大危險,又或是碰到極厲害的對手,不至於平白無故失蹤!

東方牧雲一生仗劍江湖,朋友不少,但說到知己,卻並非自己的親家姜萬山,而是那位年輕了不少的梅千重。二人交往已久,肝膽相照,喝酒論劍,好不快活,可惜老弟梅千重突然失蹤,只留下愛徒梅少衝,再無音訊。數年間,東方家和梅少衝尋人未果,東方牧雲嘆息之餘,不僅仰頭問天,莫不是自己獵魔無數,殺戮過重,已遭天怨,這才報應到了女兒和好友身上?

二十年前,女兒失蹤,東方牧雲搬出大宅,獨居小院,清心寡慾,修身養性,終日與長劍爲伴。這一生經歷頗多,再加上年歲已高,到老來還是未能看得通透,嗚呼,造化弄人,世事無常,自己不過凡人,又豈能揣摩?

今日東方家衆人齊齊歸來,皆站在小院門外,未經老爺子應允,無人膽敢擅自進入。

“你們進來吧。”東方老爺子放下茶杯,淡淡道。

衆人輕輕推開柴扉,跨過一條青石小道,來到桌前,長子東方未明道:“父親,差不多是時候了,此刻他應該已經下機了。”

“嗯,知道了。”東方老爺子微微點頭應道。

“少衝師弟和小小駕車去機場接他,”次子東方未然道:“少時便歸,父親,我們是否準備一下?”

東方老爺子擡起頭來,看着自己的兒子和兒媳,孫兒和孫女,片刻之後,道:“去吧。”

“是,父親(爺爺)。”衆人慢慢退出小院,只餘另一老人。

“老爺,還有吩咐嗎?”老人輕聲問道:“需要再幫您換壺茶水嗎?”

“不用,你也去吧。”東方老爺子道。

老人也退出了小院,他年輕時被魔族圍攻,爲東方牧雲所救,從此便跟隨左右,做起了東方家的管家,本身的名字早已不用,衆人皆稱呼他“餘伯”。

見餘伯出來,衆人圍攏,東方未明問道:“餘伯,父親可還有其它吩咐?”

“沒有。”餘伯微微搖頭,道。

“可是父親今日的神情……”東方未明又問。

“顧姓少年前來拜師,”餘伯道:“應是老爺念及此處,回想起往昔未央跟隨他練劍的情景,有些感觸,不妨事的。”

“他人還未到,便惹爺爺不快,待會兒定要他吃點苦頭。”開口說話的是東方俊傑,年輕人血氣方剛,豪爽耿直,這倒頗像東方老爺子當年。

餘伯微微一笑,道:“我們走吧,他們應該快要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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