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迎客居不像狀元樓那般紅火, 這一處做的就是清雅的生意，一樓上不接待一般的客人，只有二樓幾間包房, 一般來此的都是些追求文雅的文人。
迎客居門前是幾顆柳樹, 天翊人剛到便有等在門口的沈府小廝將人迎進去, 二樓上沈太傅已經等了一段時間了。
“沈大人。”
沈泓文回頭道：“大將軍請坐。”
二樓桌上擺着的都是別處沒有的茶具, 十分的精巧, 天翊低頭瞥了一眼，先開口道：“沈大人此番邀天翊過來想來也是因爲府上小姐的事情，此事無論是何定論天翊在此先行向沈大人賠罪。”
沈泓文雖說是當今聖上的老師, 但是前半生卻從未得到重用，就是皇上登基了也不過就是身爲太子太傅比旁人對了幾分尊敬, 要說手裡的實權還真是半分沒有。
此事雖說是皇上安排, 此刻卻又有撒手不管的意思, 如今還真是讓徐皇后說了準，徐皇后那邊的人將話往府上遞了幾次, 沈太傅原本沒打算理會，可是如今自己清清白白的女兒還在別人府上，這大將軍又手握兵權，他一個太傅能去哪裡說個公道。
“將軍的禮老朽可是不敢接，如今皇上身邊都是你大將軍的人, 手裡想拿捏誰不是憑着自己的心意。”
沈太傅來此之前已經不止一次上了摺子, 後面皇上都不曾安撫, 直接稱病不上早朝了, 接着李墨玉接手皇城禁軍沈府上就徹底亂了。出了這事可算得上是一輩子只懂吟詩作畫, 沒有大作爲的沈大人遇上的最煩心的事兒了，府上身邊的幾個妾室再在耳邊言語上幾句, 他真是一個頭比兩個大。
就連今日還是接到沈初玉千辛萬苦送來的一個條子，沈大人思索再三這纔將人約了出來。
天翊臉上也不見動容，只開口道：“李墨玉從我將軍府出去，從都城到大漠又從大漠回到都城，跟着我十幾年，如今執掌皇城禁軍我已向皇上稟明他的身世，想來沈大人也是聽聞了一二，由墨玉送小姐回府再合適不過，沈大人放心，後面的事情天翊自會處理。”
沈泓文今日本就是來要個說法，天翊已經承諾他會處理，朝上的那羣看風向的自然不會多說，這檔口又有誰會得罪這位把手伸進皇城裡的人呢。
“將軍既如此說，我也不好逼迫什麼，今日以茶代酒還請將軍記得今日所言，沈府以後自然還是站在將軍這一邊上。”
天翊起身倒了一杯茶水放到沈老大人的前面：“請。”
天翊回去的時候天已經晚了，他剛進府門頭便有些昏昏沉沉的，擡頭看見阿玉的身影轉進了寒霜院，想上前拉她一把，沒想到前面的人進了裡面的暖閣，他伸手揉揉眉心，感覺今日過分的疲累，推開暖閣臥房的門，裡面沒亮燈。
“阿玉……”
牀上的身影動了動，似是脫了一件外衫。
天翊的腦子越發的糊塗，伸手扶着一旁的門框，心下想了想今日的幾件事兒，他急急向後退了退。
“阿玉，你今日將那孔夫子都讀完了？”
對面的人只能看清個模糊的影子，他眉頭緊緊的擰着，轉身欲出去，不過對面的人卻貼了上來。
“將軍……”
天翊的腦子已經不聽使喚了，幾次朦朧間似是聽見了阿玉的聲音。
沈初玉伸出那雙纖纖玉手攬到將軍的背上，輕輕呵出一口氣，言說道：“將軍，今日天也晚了，該到了休息的時候了。”
房間內也不是全然什麼都看不清，只不過現下天翊的藥效上來一時間分不清東南西北，手上沒有多少力氣，向後退了退，背靠在臥房的門上，沈初玉伸手將他的外衫脫下來掛到一旁的架子上。
天翊一手摸索着臥房的門，想要推門出去。
“將軍不用着急了，明日初玉自會讓將軍出去。”
天翊的眼睛裡已經泛起了血絲，轉頭凌厲的看着對面的女子。
“你引慧琳郡主將阿玉綁了，我本顧着皇上的意思不想同你計較，沈小姐，今日你若是不罷手，休怪我不顧沈府的臉面。”
沈初玉低頭冷冷一笑：“將軍這話說的還真是給足了初玉機會，可是將軍對沈府又知道幾分？你對天下人又知道幾分？我若明日從這府上出去不出半日便能淹死在唾沫堆裡，你當你能控制得了天下人的嘴？”
天翊咬緊了牙關靠在門框上，沈初玉的話已經聽不進耳朵了，他疾走幾步一手將桌上的茶杯捏碎，那鋒利的碎片頃刻間割進肉裡，腦子勉強清醒了幾分。沈初玉一驚，急忙上去抓着他的手臂，將軍的手腕用力的壓在桌上，眉間噙着，轉眼凌厲的看着她，血珠子順着手裡的幾塊碎了的瓷片兒流下來，沈初玉向後退了一步，擡頭去看他。
“我哪裡不如那個小乞兒？！沈府世代書香，我沈初玉更是樣樣比她強，她不過是你路上撿來的一個叫花子！皇上將我送進府中本就是來當這府裡的主子的，可你堂堂一個將軍竟寧願守着一個叫花子嗎？”
天翊擡手將手裡的幾塊和着血的瓷片扔在地上，因着這一聲，沈初玉的心裡抖了一抖。
將軍的眼神透着刺骨的寒冷，落在沈初玉的臉上，放佛是將她整個人凌遲了一遍，什麼話都沒回，轉身一腳踹開臥房的門，急促的呼吸了一口外間的冷氣兒，趁着身上還有力氣在桌上扶了一把出了暖閣。
阿玉在靜風院收拾了半天，眼見着日頭落下去了，公子還沒有個影子，跑出去坐在靜風院外頭的門檻上等着了。
“阿玉，夜裡涼，將軍回來又該說你了。”
程遠抱着一摞李墨玉從宮裡帶出的圖紙，先一步放到靜風院的書房之內，阿玉坐在門檻上託着下巴回頭問道：“公子不是一起出去的嗎？他沒有回來？”
“回來了吧，聽門口的那幾個說將軍回來去了寒霜院，興許是有什麼東西忘拿了。”
阿玉轉頭瞧了瞧天上的一輪月亮，這麼晚了……公子一個人大晚上去寒霜院？阿玉起身提着裙子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