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新年伊始，府裡街上都是一派熱鬧景象，天氣一日暖過一日，還沒入正月湖上的冰就消的差不多了。
初八上，李宣的口信兒傳到將軍府，命大將軍進宮。
剛入新年，宮裡的宮人也是滿臉的喜氣，天翊被李宣身邊的人帶進後面的甘泉宮。果然不出大將軍所料，裡面坐着的除了皇帝李宣還有如今的太子太傅沈泓文。老太傅從李宣還是個無人重視的皇子時就跟從教導他，如今又接着訓導太子李承澤，對於李宣來說這是他最倚重相信的人。
沈太傅雖已年入古稀，但身體甚是硬朗，見天翊進來，起身道，“大將軍，老夫有禮。”
天翊忙上前攙扶老太傅的手臂，“沈大人真是折煞我了，晚輩可受不得您這一禮。”
沈泓文道，“大將軍說笑，大將軍爲我大梁駐守十幾年不曾回朝，受老朽這一禮綽綽有餘。”
“都是爲國效力，老太傅嚴重了。”
“你們二位就不要互相客氣了，來人，看座。”
“老師，近來太子的功課怎麼樣？”
“皇上，太子年少聰慧，儒學只需微臣講一遍便可解其大意，這幾日見家中小女通讀史書，太子殿下也跟着看了幾眼，對其中篇幅頗有見解，實在可造之才。”
李宣眯着眼睛笑了，“老太傅當年對朕可沒有這麼高的評價，如今朕這兒子倒是入了老師的眼。”
那沈老太傅抿嘴不說話了，李宣接着道，“說到太傅的小女兒，那可是我們都城的一位才女，天翊可曾聽說？”
“回皇上，天翊初到都城，營中各事需得經手，對城中各事還算不上熟悉，此等佳話聽的也就少了些。”
“過幾日皇后宮中要辦個春日賞花宴，各處的青年才俊都會聚在一處賞花吟詩，天翊無事便去瞧瞧。”
那沈老太傅頗爲驚訝，問道，“微臣竟不知大將軍還做得學問？”
李宣笑道，“朕這兄弟生在書香世家，早幾年家裡有些變故爲了生存才入了軍營。天翊的父親還是一位頗有名望的書法大師。”
老太傅一身的學問，自不想家裡嬌養的小女兒嫁給一介武夫，若不是皇上的意思他也不會想到這大將軍身上，現如今知道既是出生書香那人品必差不了，即刻心下添了幾分滿意，捏着鬍子看着坐在對面一身挺拔的大將軍越想越覺得這是一位方方面面都不錯的未來女婿。
“天翊從軍數十載，手下早已拿不了筆桿子，吟詩作對對於我等軍人實在繁雜，賞花飲酒也沒有在軍中自在，春日宴天翊去了怕是要掃了大家的興……”
李宣擡手道，“天翊，你從此便要長久住在這都城，該出去走動走動，多交些朋友總沒有壞處。”
皇帝已經多番勸說，天翊只能默默坐下，不再多話，那老太傅也只認爲這大將軍是臉皮薄，幾人各懷心思的喝了幾杯茶，天翊告辭離開了。
入了春之後營中的事情多繁雜，天翊對都城的各部軍政大致都已經掌握，要和兵部重新排下地方駐軍，將天帶回來的將領儘量安排在地方，又重新安排都城的防衛，戍衛營在新年後要重新整編再並兵部擬定的幾個方案一起遞上去。天翊這整日不是在營中就是在廳裡議事，阿玉新年後假期也夠了，重新上學去了。
午後，從學堂出來，今日來接阿玉的不是程遠和李墨玉，而是一個府中親衛。站在那親衛面前的是見過幾面的慧琳郡主。
慧琳見等着的人終於出來了，勾起一個笑容對着阿玉招了招手。
“你是叫阿玉吧？我們見過幾次，不知小妹妹還記得我嗎？”
阿玉對這位滿身華貴的女子當然有印象，不過她這輩子也沒有想過自己會同穿着打扮如此豔麗高貴的大家小姐說上一句半句的話。
慧琳溫和的笑了笑，“阿玉現下是要回將軍府嗎？”
阿玉又點點頭，郡主身邊那個丫頭瞬間有幾分不滿，這難道是個啞巴不成？主子同她說了幾句，一句正經話都沒回，那雙眼睛還敢平視着自家主子，果真是沒什麼教養。
“那玉妹妹同我走幾步如何？”
阿玉愣愣的想了想，今日到底是怎回事兒，如何會有一個天仙一般的人物和她套近乎？
慧琳問完也沒等着她回，轉身朝前走了幾步，阿玉忙跟上。
“這幾日將軍都在府中？”
“在、在……”
“可曾見過那位小姐？”
“都、都在府中，不曾出去。”
府裡被安派過來接人的那個心頭上已經急成了熱鍋裡的螞蟻，自將軍把那小姑娘接進府中是怎樣對待看重的，府裡上下沒有一個不知道的，如今那小姑娘看着就十分的拘謹，那位郡主又東拉西扯的問將軍最近的行蹤，他一個聽從將令的小兵人帶不走，話不能插，如今急得頭上都要冒煙兒了，好歹將軍府距離這學堂不遠，也就是問了幾句話的時間，已經能看見府門了。
“那玉妹妹就進去吧，得空了再出來一起玩兒。”
一句客套，讓阿玉登時瞪大了眼睛，她把這句話是真聽進耳朵裡了，結結巴巴的說，“這位……姐姐，公子不讓阿玉出門，阿玉出門要先問過公子。”
慧琳郡主掩面笑了，身後的那個丫頭倒是不矜持，撲哧一聲，扭開了頭。
“那行，那改日再說。”
阿玉沒看懂這是怎麼回事，她跟着點了點頭，慌慌張張的跑進府裡了，那親衛進府後先報了將軍，後又纔回了自己的崗位。
瞧着人都進去了，慧琳身後的那個貼身丫頭才說，“那沈家小姐真是造謠，這將軍分明自開春都未曾出去赴過宴，哪裡能見着她的面。”
沈家的沈初玉有沒有造謠她不知道，但是皇后確實跟她提點了皇上有這個意思，既然皇上有這個意思那就和旁人沒有關係了。慧琳擡起頭望着將軍府門上的大牌匾，這府裡的女主人若不是徐家，若不是慧琳，也不能是別人。
阿玉進了暖閣的門還趴在窗上看着外頭的院子，天翊對照着名冊勾了幾筆才擡頭看她。
“今日遇見了誰？”
阿玉將手裡的書冊放到一旁她的小桌上，回道，“一個漂亮的仙子，她還稱我玉妹妹。”她十分認真的說起，最後還不好意思的笑了，“不過總是和我打聽公子的事情，問公子最近有沒有出府，有沒有見什麼人，我都說沒有，也不知答的對不對。”
天翊不禁莞爾，誰說這是個小傻子的，還是知道存點防備之心的。
“我這幾日不是在營中嗎？那你爲何要騙她？”
“就、就總問公子的事兒，還叫我玉妹妹……”阿玉歪頭想了想，最後下結論，“大約是‘心懷鬼胎’。”
天翊噗嗤一聲笑出來，這學堂還是沒白上的，起碼比程遠要強，如今四個字的成語都用上了，天翊笑她也跟着笑，冷不丁的又冒出一句。
“公子真好看。”
天翊生生的被嗆了一口，咳了幾聲，站起來一派嚴正的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