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城。
因爲打仗的關係,城內的百姓有一半都舉家遷往別的地方去了,僅留下來的,不是捨不得家業的,就是相信雨家軍能抵禦叛軍的,而原本熱鬧的大城,此時也是冷清得很,除了幾個小攤販、幾家茶館客棧還在做生意外,幾乎家家閉門閉戶,路上的行人也是少得可憐。
乞丐女扶着易祁磨蹭一般地在街上走着,路過一家包子攤,聞着那香噴噴的包子味,乞丐女忍不住地嚥了口口水,她側過頭來,看了看身上的男人。
因爲盔甲太厚重,只會增加負擔,所以乞丐女中途自作主張地丟掉了,眼下,易祁身上僅穿一套原本穿在盔甲裡的布衣長褲,也爲人本身相貌出衆,仍舊是吸引了不少人的視線。
感受到她的視線,凝眉深思的易祁回以視線,她立刻避開了,扶着他到一邊的牆角落裡坐下,還不忘檢查他身上的傷口。
“不用看了,傷口沒惡化。”易祁開口道。
乞丐女聽到他這樣講,小心放在他傷口周圍的手便收了回去,她其實注意到,他衣服上的血色更深了,那肯定是因爲剛纔來的路上又出血了,給他敷草藥的時候她看過那些傷口,每一個都很深,一定是很疼的,儘管後來敷了草藥,會有所緩解,但是再出血的話,難免還會疼得厲害。可是,看他淡然的樣子,好像根本沒有感覺似的。
易祁與生俱來的高貴身份讓他從小就享受慣了命令人,那份居高臨下不是刻意做出來的,而是身份和生活環境讓他自然而然就養成的,也並沒有讓他覺得有什麼不妥。面對乞丐女,或者說是面對任何人,都是如此。
所以,他對乞丐女說話的口吻裡,多少有點命令的成分在,也是如此,才讓乞丐女收回了關切的手。
爲了方便查看傷口,她選擇的是跪的姿勢,聽到易祁的話後,也沒有馬上起來,而是屁股坐在了腿上,低垂着眉眼,眼睛還目不轉睛地看着他的傷口,很是擔憂。
易祁懶得理會她此刻的表情,只看了眼那邊的包子攤,問道:“餓嗎?”
乞丐女看向他,急切地打着手勢,指了指他,又捂了捂自己的肚子。
易祁看着她那舉動,似是輕笑了聲,說道:“我不餓。”
乞丐女聽了,笑着點了點頭,靜靜地在一邊坐下了,她雖是個小乞丐,卻也有些眼力,易祁又是那樣出衆的外形和氣質,在她的眼裡,是不可冒犯的,扶着他走路有碰觸自是無法避免的,但是每次休息的時候,她都會很自覺地和他保持一定的距離。
易祁看了她一眼,又說道:“我問你餓不餓?”
乞丐女怔怔然地擡起頭來看向他,而後匆匆地搖了搖頭,不停擺手。
易祁不知從哪裡得的幾個銅板,隨手甩到地上:“去買兩個饅頭吧。”
乞丐女看了看地上的銅板,微微蹙了下眉頭,其實易祁甩銅板的那個動作有點讓人不舒服,其他人也就算了,可是易祁,那樣好看出色的一個男人,居然也做出這樣踐踏人尊嚴的動作,她很失望。
然而,她還是撿起了那幾個銅板,跑過去買了幾個包子回來了。
怕自己的手弄髒了包子,她還特地讓小販把包子用紙完全包好了,到了這邊後,率先先將包子遞給了易祁。
易祁看也不看一眼,說道:“你吃吧。我不餓。”
乞丐女皺眉,一把將包子全部塞到了他的懷裡,瞪了他一眼,轉身就跑了。
被丟下的易祁傻愣愣地看着她跑掉的身影,低頭看着那些包子,不知所以地笑了起來,這乞丐女太過單純,明明兩人素不相識,他身上還有傷,通常情況下也會顧慮到他的危險性,可她倒好,竟然默默地陪在他身邊,多半是無法放下一個傷者吧。一路上過來,她對他不止照顧有加,還特別聽話,也是,她看起來就是個聽話的樣子,卻是沒想到,她剛纔竟然瞪他了,那是生氣了?
就是不知道是在氣什麼。
易祁覺得這乞丐女大概是不會回來了,也沒有期待她會回來。坐在那裡掃視了眼街道四處的情況。
甘城算是月尹西北地帶的一個大城,一旦有外敵入侵,從西北邊境殺過來,直殺到甘城外,就很難再順利地殺進去了,因爲甘城地勢易守難攻,很難攻下。然而,一旦攻下了甘城,那麼,後面就可長驅直入,打入皇城月城簡直易如反掌。
也是因爲如此,甘城一直被稱爲月城的門戶,也是月尹的八大守城之一。
現在的甘城,街道上不時吹起一道肅冷的風,儘管街上仍舊有商販行人,但怎麼看,都讓人覺得蕭條,已有敗城的影子。
“又要打了!”
這時,有一個行人突然從遠處跑了過來,在街上穿過,喊道:“叛亂軍又發起進攻了!”
“還打?”有人抓着他說道:“不是說前段時間叛亂軍的糧草被人燒了嗎?這糧草供應可不是件簡單的事,等糧草充足,少說也得等個十天半個月。這糧草不足的情況,怎麼打得起來?”
“我看哪,就是糧草不足了纔打,如果再等下去,都沒糧草,將士們都吃不飽,更別提打仗的事情了!”有人接話。
街上的人們漸漸聚攏到了一起。
“也不知道雨家軍撐不撐得住,這次要是撐不住讓叛亂軍打過來了,咱們甘城就……”
“不會的!你也不看看,是雨家軍好嗎?怎麼可能輕易讓人打進來!”
“可是畢竟對方人數太多了,三十萬啊……”
“兵力多就強了嗎?你忘了雨家軍和天策軍的兵是有多威猛了?絕對以一敵十。”
“說是這麼說,這不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嘛。”
“行了,不要說了,搞得人心惶惶的。”
……
易祁抿脣坐在那裡若有所思地聽着,一個身影跑進了他的眼簾裡。
是乞丐女又回來了。
她氣喘吁吁地停在他面前,或許是跑得太急,臉上紅彤彤的,易祁擡頭錯愕地看着她,“回來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