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鑫從來沒去問過黑蛛爲什麼會那麼輕易地就答應了,而黑蛛則默默地遵守着當初的諾言,一直保護着她,一晃都快十年了。
記得在現代的時候,有一回工作很累地回到家,打開電視放着聲音,她走到廚房去倒水喝,就聽到電視裡一個聲音:“人生能有多少個十年……”
這話頗有點觸動人心,金鑫擡起頭看過去,就看到電視屏幕上,一個男子在說着自己的臺詞,那大概是部港劇,風格鮮明。
也不知怎麼的,金鑫此時突然想起那麼一句話來。
是啊,人生能有多少個十年。
黑蛛守護在她身邊,也有將近一個十年了,雖然平日裡他多是在暗中保護,極少交流,但金鑫知道,他如影隨形。黑蛛這個人,當敵人的時候,那殺戮的眼神和背影,是很嚇人的,可作爲同伴,卻是十足的安穩可靠。
這麼多年了,也是因爲知道有黑蛛和七及在暗中保護着,金鑫纔可以那麼安然無憂地走南闖北。
就好比傍晚的時候,若非有黑蛛在,只怕,她和子琴現在已經成了那名陌生男子的刀下亡魂了。
這麼一想,着實讓人暗自感到慶幸。
外面,風呼呼地颳着,吹得不嚴實的大門咯吱作響,冷風似乎就透過那門縫鑽進來,侵入人的皮膚,浸入骨髓一般,讓人忍不住地一個哆嗦。
金鑫瑟縮了下身子,抓緊了身上的棉毯子。
擡頭,黑蛛不爲所動地在那坐着,彷彿感覺不到寒意似的,大概習武之人,戒備心都很重,他即使是睡着,人看起來也是很緊繃的,金鑫相信,若是此時有人闖進來,他定然會以最快的速度反應過來。
想起來,雨子璟也是這樣的,那個人,就算是躺在牀上睡着了,也是很警覺的樣子,躺得筆直,一本正經的模樣。也就是行夫妻之事的時候,他纔會偶爾放肆,忘乎所以般。而完事後,卻又馬上很警惕。
金鑫有時候對他那個樣子很反感,總覺得反感。不過,想到他常年征戰,危機四伏,會有這樣的習性,也就理解了。
黑蛛是江湖第一殺手,想必,也是招惹了不少的仇家吧,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不就身負重傷嗎?
金鑫後來就想到,當時,他之所以會出手解決那些山賊,估計就是受傷過重,失血過多,意識有些渙散,把那些山賊誤當作是追殺他的人了,所以纔會想也不想地就出手解決了他們。
金鑫胡思亂想着,漸漸地有些倦怠,便不知不覺地睡着了過去。
第二天。
金鑫和子琴被一陣香味給喚醒了。
兩人睜開眼的時候,就看到黑蛛和七及兩個人一塊坐在那裡,正架着兩隻山雞在火上烤着,那誘人的香味也是從那裡飄來的。
子琴揉了揉眼睛,看着七及:“七及,你怎麼也來了?”
七及說道:“我不大放心,就一路追了過來。”
“你怎麼找到我們的?”
子琴扶着金鑫走過去,坐下來問道。
“黑蛛一路上給我留了暗號。”
金鑫看着,笑道:“你們兩人什麼時候這麼默契了?”
說也是,這兩人都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高手,心性都有在,剛開始的時候,兩人打了個照面,卻是淡淡的,誰也不理誰,後來這許多年,雖然仍舊看着彼此冷冰冰的,卻並沒有起初那麼不和諧了。之所以會冷冰冰的,大概也是彼此性情都有些淡的緣故。
七及看了眼黑蛛,沒說話。
黑蛛將烤好的山雞遞到金鑫面前。
金鑫笑笑,接過,也沒有很拘泥的樣子,落落大方的兩手一扯,便將山雞扯下一隻腿,遞給子琴:“吃吧。”
子琴看着,還有點不大習慣這樣的吃法。畢竟從小在金家這樣的富貴人家長大,就算是丫鬟,也是受過高等教導的,還從來沒有這樣直接上手吃東西的。
不過,再看金鑫,已經自顧自地也吃起來了。
她只拿了和子琴差不多大小的一部分,就把剩下的大半隻都遞給了黑蛛。
黑蛛看了眼,說道:“我們這裡還有一隻。這隻你們分着吃吧。”
金鑫見他如此說,也不矯情,直接就拿回來了,見子琴還沒吃傻愣愣地看着自己,笑道:“怎麼,吃不慣?”
子琴笑着搖了搖頭,說沒什麼,便低着頭,也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了起來。
一邊,七及靜靜地看着她,總覺得她吃相太文靜了些。
金鑫也看着她那斯文的樣子,笑道:“子琴,你這吃得太淑女了。”
子琴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幾個人簡單地吃了一下,便動身再次出發。
因爲車伕不在,便直接由黑蛛和七及坐在外面駕馬車,金鑫和子琴坐在裡面。
地上的那灘血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了,坐在裡面,倒比昨晚要讓人輕鬆許多。
昨天晚上太累了,也沒顧得上討論。
現在,子琴纔想起來,說道:“昨天那個人,殺了車伕後,進到馬車裡,看到夫人你的時候,樣子像是在辨認什麼,之後,也沒問錢財什麼的,一擡手就要落刀的樣子,顯然不是爲了劫財。”
金鑫點點頭,說道:“我也是這麼覺得的。那個人的樣子更像是殺手而非劫匪。”
子琴皺眉:“這就怪了。咱們到這裡,人生地不熟的,也沒有什麼仇家在這裡,怎麼好端端地,才進北方境地沒多久,就有人來暗殺呢?”
“其實,昨天應該留個活口的。”
子琴又說道。
金鑫看了眼子琴,說道:“幹他們這一行的,你認爲,他會乖乖地交代背後的僱主是誰嗎?這方面,黑蛛比我們更清楚,他既然當時就解決了那個人,想必,也是知道問不出什麼吧。”
“那……對方知道我們沒事,應該會再派人來……”
子琴的話音還未落,馬車就停下了,外面,立刻響起了一陣打鬥的聲音。
金鑫扶着窗坐穩了,看向子琴,笑道:“才說人就到了。”
子琴臉色就沒金鑫的沉着了,擔憂地道:“夫人……”
“沒事。黑蛛和七及在,不會有事的。”
果不其然,打幾個哈欠的工夫,外面的打鬥聲就安靜了下來,有人在敲馬車的車門。
子琴很警惕,沒有立即去開,先看了眼金鑫,見金鑫點頭,才小心翼翼地打開了車門。
門外是七及和黑蛛,已然坐在了架馬車的位置上,再一瞥,地面上,則橫七豎八地躺着很多具黑衣人的身體。
七及別過頭來,給了子琴一個安慰的笑眼,說道:“沒事了。”
子琴聽了,這才放鬆地笑了出來。
默默地關上車門,馬車纔再次動了起來。
傍晚來臨之前,到達了一座小城,黑蛛和七及選了一家客棧入住。
現在的出門在外就等同於行走江湖,黑蛛和七及無疑是最經驗老道的,金鑫覺得很多時候還是聽他們的會比較好,當然,她自己也是隨時保持警惕。
客棧名叫雅風客棧,但是,實際上客棧一點都沒名字來得風雅,相比較一條街下來看到的其他客棧,這家客棧實在是太不起眼,太粗糙了,就好像是孩子捏泥人不用心,隨便敷衍了事打造出來的似的。
一進入客棧,金鑫就感到了一股字風塵僕僕的氣息,中間是個露天的地方,地板也沒有鋪,是最真實的土地,擺滿了一套套方桌長凳,塵土飛揚的,零零散散的坐着許多的人,光頭的魁梧大漢,拿拂塵的細瘦道士,穿着勁裝的江湖女子,還有紋滿刺青的光膀男子,一衆衣服顏色各不相同的嘍囉……一羣或幾個地扎堆坐在一處,或者也有一個人獨坐的,樣貌打扮都各有特色,從外形上就能判斷出哪些是一起的。
圓場外則有四套建築圍在一起,簡單的三層樓建築,土牆,底下同樣擺放着方桌長凳,有遮風擋雨的優點,就是略顯狹窄,而上面那兩層,則是客房,一扇扇門隔得很近,一眼就能看出裡面房間的窄小,這邊天氣這樣乾燥,只怕裡面也很悶。
通常客棧都是給人以乾淨整潔的印象,讓旅途中的客人可以好好地歇歇腳休息一下。
這家客棧的與衆不同之處就在於它不走尋常路,一種風塵僕僕而來風塵僕僕而去的感覺撲面而來。
子琴在後面微微地皺了皺眉頭,問道:“夫人,我們確定要住這裡嗎?”
金鑫還沒回答,一邊,七及就先跟子琴解釋起來:“這裡的老闆娘和夥計都是江湖人,在北方江湖上有一定地位。雖然地方粗糙了點,但是在她這裡落腳,相對外面絕對的安全,至少,沒有點能耐,絕對沒人膽敢跑到這裡來鬧事的。”
子琴聞言,眉頭仍舊皺着,沒說話了。
她心裡想着,怎麼可以讓金鑫住在這樣簡陋的地方呢,但是,轉念又一想,若是到外面去住,又不安全。
正在她左右爲難的時候,金鑫說道:“子琴,就在這住吧。”
“哎喲,這是誰呀?”
正說話間,就聽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一個穿着血紅衣裙的女子搖擺着纖細的腰肢從裡間走了出來,烏黑的雲發盤起,臉上除了極其精緻的妝容外,還有許多條別緻的圖紋,也是紅色的,丹鳳眼,瓊鼻朱脣,整體搭配在一起,妖魅生輝,實在讓人過目難忘,走路時那一步一挪的姿態,簡直讓人看得心神搖盪。
這女子一出現,就給人一種神秘感,這樣的神秘感與文殷的不同,她的神秘,是讓人完全的無從琢磨,她像是戴着一張完全隱形的面具一般,人分明就在自己面前,卻其實又藏得很遠很遠,明明是笑着的,卻笑得不真實,看着,甚至連她的年紀都猜不出來。
金鑫自覺也是見多識廣,也是初次見到這樣的女子,一時也沒反應過來。
那女子笑吟吟地走過來,眼睛原本始終是盯着七及和黑蛛兩人的,走進了,眼角不經意地一瞥,瞥到了金鑫,一時就頓住了,隨即,笑意更深了:“這位公子好生俊俏,這白嫩嫩的,怎麼到我們這樣的破落地方來了?”
爲了外出方便,金鑫和子琴都換了男裝,金鑫是富家公子的打扮,子琴則是書童。
女子目光直直地盯着金鑫瞧着,笑意那樣的深,卻讓金鑫覺得毒辣,彷彿那雙煙燻般的眼,一下子就看穿了她似的。
這女子,是個厲害的女子。
金鑫想着,沒說話。
周圍的所有人本來是各說各的,見這女子出現了,所有人的視線就都不約而同地落到了她的身邊,眼神各異。
女子則是對大家的目光視若無睹,旁若無人地將眸光一轉,便重新落到了七及和黑蛛的身上,笑出了聲:“你們這兩位這樣一起來到我這間客棧,可真是讓人驚訝。”
七及看着她,似是笑了下:“胡媚,許久不見,你倒是和當年一模一樣,一點變化都沒有。”
胡媚笑了,動作有點大,肩膀顛顛的,但那笑聲卻十分的婉轉,韻味深長的,讓人聽得骨頭都要酥了一般。
金鑫本來以爲金善媛的聲音已經是最讓人心動神迷的了,此時才知道,眼前這一位的纔是一絕。過去,她其實真是見識淺薄了。
“別光說我,你們兩個不也一點沒變嘛。”胡媚看向他們,丹鳳眼眉梢微微往上一擡,顧盼神飛的,使得整張臉越發的明媚動人起來,她笑道:“不告訴我,你們怎麼到一塊去了?”
七及沒說話,目光淡淡地落到了金鑫的臉上。
胡媚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看到金鑫的時候,眼睛一頓。
“該不會,是因爲他?”
黑蛛直接開口道:“我們要兩間客房。條件好一點的。”
胡媚有點幽怨地看了黑蛛一眼:“喂,十年沒見,不打算先跟我敘敘舊,一開口就是這樣生硬的話嗎?”
黑蛛皺眉,不耐道:“廢話少說。”
胡媚見了,不悅地蹙了蹙眉頭,哼了聲:“你這人還真是一點都不改脾氣。也就我忍得了你!”
明明是生氣的口吻,但是聲音聽着,就好像帶了笑一樣,反倒讓人聽出她和黑蛛之間不尋常的親近關係。
金鑫和子琴看着,覺得很是詫異,沒想到竟然也有和黑蛛親近的人。
胡媚出聲叫了夥計過來,吩咐道:“這幾位是貴客,給他們安排兩間上好的客房。好酒好菜伺候着,不得怠慢了!”
夥計聲音洪亮地應下了。
轉身,招呼他們上樓。
房間是在最頂樓,夥計介紹道:“最上面的房間,空氣都比較好,關鍵,夠大,裡面牀啊桌椅啊都比較齊全。比下面的要好多了。幾位請進。”夥計說着,打開了門,問道:“要給你們準備洗澡水嗎?”
“去準備吧。”
金鑫淡淡地吩咐着。
那夥計站着沒有動,彷彿沒有聽到金鑫的話,眼睛則看向了一邊的黑蛛和七及。
七及擡了擡手:“去準備。”
這下,夥計才應聲出去了。
子琴看着敞開的門,走過去關上:“這裡的夥計還真是與衆不同,看着比其他地方的夥計傲氣不少。”
子琴剛纔見到夥計對金鑫那態度,就已經瞧出來了,人根本沒把金鑫當回事。
七及說道:“他們本來也是江湖上的高手。自然有些傲氣。”
子琴看着他:“江湖高手?那麼,剛剛那個老闆娘,豈不是比他們還厲害?”
“江湖上有名的。”
金鑫問道:“胡媚不是她本名吧?”
“她的本名叫何古梅。”
金鑫愣了下:“就是十多年前大鬧江湖的異族女子?”
七及看了眼一邊的黑蛛,淡笑着點了點頭:“她現在算是半隱退江湖,不喜歡人家提及她的過去,你們心裡知道就好。”
“……”
金鑫默默地點了點頭。
很快安排好了,金鑫和子琴簡單地收拾了下,洗了個澡,再吃個晚飯,便早早地準備睡了。
兩個人躺在牀上,說着話。
子琴說道:“夫人,我們才進到北方,就有人幾次三番地派人來暗殺。看來對方對我們的行蹤比較瞭解,夫人心裡有沒有懷疑的對象?”
“現在還不知道對方是衝着我來的還是衝着雨子璟來的。若是衝着我來的,估計也就只有生意場上的對手吧。若是衝着雨子璟來的,事情可就不簡單了。”
“多半是因爲將軍的緣故吧?”子琴懷疑地說道。
金鑫不置可否,笑道:“不管怎樣,我現在只慶幸着這一趟沒有帶孩子一塊,不然,纔是真的要膽戰心驚呢。”
子琴聽了,笑道:“這點上,我覺得夫人還真是有先見之明。”
“是嗎?”
金鑫笑笑,說道:“時候也不早了,咱們還是早點睡吧。明天還要趕路呢……”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突然響起了一陣很大的聲響,其中還夾雜着此起彼伏的謾罵聲。
金鑫和子琴驚得從牀上坐起,對視一眼。
子琴道:“夫人,我過去看看。”
子琴說着下牀,就要出去。
金鑫在後面叫住她:“把衣服換下。”
子琴低頭看了眼自身,才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出去,一眼就敗露了自己是女子的身份,連忙點着頭,到屏風後面去換衣服去了。
金鑫看着不大放心,也起來換衣服。
兩人迅速地換好了男裝,一同走過去開門。
然而,門一拉,打不開。
子琴皺眉望了眼金鑫,金鑫也是鎖着眉頭,臉色耷拉沉了下來。
想着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就在這個時候,門從外面被人推開了。
七及出現在門口,看着她們兩個,說道:“不要出來。”
子琴焦急地說道:“剛剛我們要開門,打不開……”
“我在外面拉着,你們怎麼打得開?”
“你拉的……爲什麼?”子琴不悅道。
“外面是江湖人鬧事,你們最好不要出來,被人盯上了,就麻煩了。”
七及說着,一把就將門給關上了。
子琴被他的舉動弄得一愣一愣的,轉頭,看向了金鑫。
金鑫搖了搖頭,說道:“現在,聽他們的是最好的。我們就不要出去了。”
她回到了屏風後面,把衣服又換下了,出來的時候說道:“既然與我們無關,我們就好好地在裡面待着,睡覺吧。”
子琴看着她躺回到牀上,看了會兒,才嘆了口氣,也換下了衣服,過去躺下。
這趟出門,還真是危機四伏,最關鍵是,她們還很被動,很多時候都要靠黑蛛和七及來處理,這實在讓她不太習慣。
金鑫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情緒,說道:“子琴,偶爾被人保護照顧一下,也是挺好的。沒必要什麼都親力親爲。頭腦保持清醒就可以了。”
子琴看着金鑫,她的話讓她釋然了些,笑道:“知道了,夫人。”
兩人就那樣躺在牀上,聽着外面的各種聲音,忐忑間疲憊入睡,而外面那些聲音,直到後半夜的時候,才漸漸地消停了下來。
第二天。
兩人起牀,因爲這裡不提供送飯菜到客房的服務,只好到樓下去吃早飯。
飯菜也很簡單,而且特別的難吃,金鑫和子琴吃得很勉強。
最後,兩人實在吃不下了,放棄。
反觀黑蛛和七及,倒是很淡定的樣子,一口一口地吃着,很快就兩碗粥,幾個包子饅頭進了肚子。
子琴看得有些吃驚。
這時,一陣奇異的香味飄了過來,回神時,胡媚已經來到了他們這桌。
她低頭,一隻手搭在黑蛛的肩膀上,笑着問道:“怎麼樣,我親手做的早飯,還合你胃口嗎?”
黑蛛沒回答,而是側頭,冷冷地瞥了眼肩上的那隻柔荑,說道:“把手拿開。”
胡媚聞言,眉頭蹙了下,不大情願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眼睛卻還在盯着他見底的碗,笑道:“看你吃的這麼幹淨,肯定是合你胃口了。”
黑蛛並不多話,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看了看一邊的七及:“吃完了嗎?”
七及也放下了筷子,說道:“嗯。”
而後,看向了胡媚,淺笑:“你的廚藝還是一如既往的好。”
胡媚驕傲地擡了擡眉眼:“那是自然,你以爲我跟後廚那些傢伙一樣,煮得那麼難吃啊。他們煮的,連狗都不吃。”
金鑫和子琴一聽,馬上聽出了意思,臉色微微地一變。不止她們,在場的其他人臉色都變了,看得出來都不大高興,但沒有一個人敢出聲。
七及淡淡道:“你也該讓他們練練廚藝。這畢竟是在開客棧。”
“呵。練什麼呀?”胡媚不以爲然:“就是不練,我這裡不還是生意興隆的嗎?”
“說得好聽,昨晚不是有人就因爲你們這裡太怠慢人,鬧起來了嗎?”
“是有人鬧,但最後不還是安分了嗎?”胡媚挑眉,不屑地掃了一個角落,說道:“今天,不就沒人敢再說什麼了嗎?”
那角落裡,坐着一堆人,個個鼻青臉腫的,聽到她的話,臉上流露着憤恨不甘的情緒,卻只是微微地低了低頭,沒人吭聲。
胡媚冷笑着,說道:“也是那些個沒什麼江湖閱歷的,不知道我這裡的規矩,自以爲是的,以爲自己到了我這裡,就能當大爺呢,要我們伺候他們。呵,也不知道是在哪裡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嫌我這裡的東西難吃,就不要來,來了,就是給豬吃的,那也得給我受着,我們這裡的人待客態度不好,也別來,能讓我們當座上賓待的,江湖上,還真沒幾人呢。就是武林盟主到了我這裡來,也得客客氣氣的,他們算什麼,哼。不自量力。”
明明聲音很好聽,但說出來的話卻是刻薄至極,簡直讓人顏面掃地!
那幾人聽着,只覺得臉都丟盡了。
其中領頭地站了起來,往桌上扔了一袋錢,大聲道:“走了!”
其他人也紛紛地跟着站了起來,一行人就那麼一刻不肯多待地出去了。
胡媚在那裡嘲諷地看着,彎彎妖豔的紅脣,“愣着幹什麼,收錢啊!”
夥計白了她一眼,默默地走過去將錢袋收了起來,隨手一扔,就扔到了櫃檯打開的抽屜裡,抽屜裡還有大把的銀錢,幾乎塞滿一抽屜,卻是沒人去管,而是放任地敞開在那裡,也不怕有人去偷的樣子。
黑蛛此時站了起來:“我們走吧。”
金鑫和子琴當即也站了起來,她們畢竟不是江湖中人,也實在受不了這裡太濃厚的江湖氣,還是早些遠離這個是非之地的好。
七及也起來了。
胡媚看着黑蛛往外走,一把拉住了他:“這麼着急走做什麼?不在這裡多住幾天?”
黑蛛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鬆手。”
這回,胡媚可不聽他的了,死死地抓着他的手臂:“不鬆。黑蛛,我們都這麼久沒見了,好不容易見一次,就不打算和我好好聚聚嗎?從昨晚到現在,一直都對我冷臉,怎麼,當年的事情,你難道還放不開?”
黑蛛眸光一下子深沉了下來,臉色也是冰冷僵硬的,卻是沒有多提一個字,只說道:“鬆手。”
胡媚詫異地看着他,似是沒料到他會是這樣的態度,眼底閃過一抹失落,隨即,就輕輕地撇開了他的手,臉上故作輕鬆地,諷刺地一笑:“呵。還真是夠居高臨下的,當誰想賴着你一般!”
黑蛛沒理會她的話,直接就走了出去。
七及看着眼前的情形,臉上神情諱莫如深,對金鑫和子琴道:“走吧。”
金鑫和子琴默默地跟出去了。
身後,還能感受到似有若無的目光在盯着。
馬車駛離了城鎮,在林子裡緩緩而過。
突然,周圍靜謐的環境透着幾分詭異,要說安靜,這未免也太安靜了,反而給人一種劍拔弩張的窒息感,饒是金鑫和子琴兩個人坐在馬車裡,也能強烈地感覺到空氣中那不尋常的氣氛,金鑫看了眼子琴,眼神裡透着幾分的警惕。
子琴看了看她,剛要說話,就聽到,又是一陣激烈的打鬥聲。
金鑫沉下了臉,聲音也顯得有幾分的低沉嚴肅,沒有前幾次的輕鬆,“我越來越好奇了,到底是誰,要這樣三番兩次地置我於死地。”
子琴定了定心神,將窗子打開一個縫隙,往外面打量着,正巧就看到七及和黑蛛兩人身上捱了好幾刀的樣子,臉色大變:“夫人!黑蛛和七及都受傷了!”
金鑫吃驚地靠過去,往外看着,果然看到那兩人身上都受了好幾刀,鮮血從傷口滲出來,而他們的周圍,數十名黑衣人包圍着,刀光劍影間,招招致命,這些人顯然比之前那幾撥暗殺者要厲害許多,人數又如此衆多,再如此下去,就算是七及和黑蛛,怕也是凶多吉少!
金鑫看得皺眉,一直以來,她就只有黑蛛和七及這兩個護衛,他們一個頂十個,實在不需要再有太多人,眼下,金鑫卻很後悔,早知道,想辦法多弄幾個人了。最起碼,這個時候,還有人能幫得上忙。
遺憾的是,現在,她和子琴兩個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自身都難保,不添亂就不錯了,哪裡還能幫上他們的忙。
就在她懊惱沒轍的時候,黑衣人中,有人眼睛看了過來。
金鑫正好對上了,嚇了一跳,立即就將窗子啪的關了。
子琴看着她:“夫人,現在怎麼辦?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金鑫看了看子琴,沒說話,臉色很是難看,危急的時刻,人的感官似乎格外的敏銳,她明確地感覺到,有殺機正不斷地在迫近。
啪的一聲,馬車的門就被人給一腳踢開了。
外面,三個黑衣人站在那裡,氣勢凜然。
金鑫和子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愕然地看着面前的。
外面,七及和黑蛛都看到了,神色微變,七及打開了纏鬥自己的人,朝這邊過來,對方立刻又有人追他,黑蛛迅速地反應過來,幫着七及擋下了。
兩人對視一眼。
黑蛛說道:“這邊我來!”
七及臉色微沉,迅速地轉身,就朝馬車這邊過來。
金鑫一手握着子琴的手,一手緊緊地抓着窗沿,努力鎮定着臉色,一雙眼睛,果敢地瞪着面前的人,她已經掃到,這些人後面,七及趕過來的身影。
現在,只能賭一把,賭七及能來得及救她們。
那些人感覺到身後有人逼近,回頭一看是七及,也是迅速地反應過來。
只聽一人說道:“先把這兩個人解決了,其他就都不是問題了!”
說着,三人轉身齊上,直接就對上了七及。
金鑫拉着子琴迅速地走出了馬車,看着眼前混亂而危機四伏的情景。
“夫人,再這樣下去不行,大家都會沒命的!”
金鑫看着,她平日裡再怎麼沉着鎮定,到底還是個普通人,也會怕死,碰到這樣的情況,說不害怕是假的。
但是,她也不能拉無辜的人去墊背。
如此想着,她站了起來,朝着七及和黑蛛喊道:“七及,黑蛛,你們不要管我了,帶着子琴走吧!”
“夫人!”
子琴第一個叫了出來,難以置信地拽她:“夫人,你在胡說些什麼呢!”
金鑫深沉地看向子琴:“現在情況跟以往不同,對方擺明了是要我的命,他們的目標是我,你們也是受我牽連,不要爲了我而平白搭上性命……”
“夫人,你說什麼呢!”子琴瞪着金鑫,生氣地說道:“夫人,你不想連累無辜的話,你可以讓黑蛛和七及走,但是,不能讓我走。我是你的丫鬟,你在哪我在哪!怎麼可以棄你不顧自己先逃了呢!”
“不要說這種傻話。不是說你是我的丫鬟就得跟我一塊死!”
金鑫皺眉說道。
子琴也不退讓:“反正我不會走。”
說着,看向那兩人:“黑蛛,七及,你們走吧!”
“子琴!”
金鑫叫道。
子琴衝金鑫笑了下:“夫人,不要說得很簡單很大無畏的樣子。我知道,你其實也很害怕。看,你的手在發抖呢,手心還冒冷汗了。夫人,真的要慨然赴死的話,我來陪你吧。”
“子琴……”
金鑫瞪眼:“你說什麼胡話呢!”
那邊,黑蛛和七及兩人漸漸抵抗不住,不約而同地往馬車的方向退,擋在了金鑫和子琴的前面。
金鑫管不了子琴,衝着兩人說道:“你們快走吧。當初讓你們留在我身邊只是盡能力保護我,沒讓你們爲我賣命。”
黑蛛回頭,難得的生氣了,瞪了金鑫一眼:“少廢話!不會讓你死的!”
金鑫被他的樣子給愣住了,眨了眨眼睛,說不出話來。
七及則轉回頭來,深深地看了眼子琴:“我不會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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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神,看似淡薄,但是,卻又似乎有着繾綣萬語,點綴着那張堅定的容顏。子琴看着,心裡觸動。
“七及,你……”
“嘖嘖,當初叱吒江湖的兩位絕頂高手,怎麼現在看起來這樣狼狽?”
恰在此時,一道悠悠的聲音響起,如悅耳的絲竹聲,纏綿悱惻,讓人聽着,便是意蘊無窮。
衆人循聲看去,就看到不遠處的一條樹枝上,正坐着一名女子,紅衣烈烈,焦煤婀娜。
是胡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