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家帶了賞賜過來, 鄭家磕頭謝了恩。
康兒抱着個石凳過來,要讓客人坐。皇帝用手去搬那石凳,感覺一下重量, 心中詫異, “這孩子才四歲吧, 這般大力?”
大將軍儘量剋制不露出得意來, “我鄭家的人歷來都是如此, 於武學之上,頗有些天分,康兒已經開始練武了。他出生不久, 臣就發現他天生有些力氣的。”
皇帝把鄭家的小重孫抱在懷裡,這孩子才一個月, 就有些分量了, 被生人抱着, 也不哭,眼睛黑豆豆的, 看着人,很好奇。
“這也是個好孩子,瞧那額頭、眉毛多像我們明家的人。”皇帝抱着孩子給皇后、太后看。
鄭家人聽了心裡鬱悶,這又是什麼意思?怎麼就又像你們皇家人了?又要幹嘛?還讓不讓人安生過日子了!
太后也把興兒抱了抱,也把康兒拉過來瞧了瞧, 一高興, 又要加賞賜, 女官和太監趕緊回去皇家庫房去取東西。
“哎!”太后嘆了口氣, “哀家很喜歡康兒, 瞧這孩子跟哀家是有緣分的。幾年不見,長得愈發好了。哀家是真眼饞小孩子, 卻沒這福氣,您家有兩個好孩子呢,不如把這個大的,放在哀家身邊,陪伴哀家幾年。皇帝給請些好師傅,習文練武,上書房也多年沒有孩子讀書了。”
鄭大將軍立刻說,“臣家中人丁也不興旺,孩子們畢竟姓鄭,住在宮中並不妥當。不如,在宗室中選些孩子陪伴太后?”
太后沉默了一會兒,起身道,“哀家聽說,這大將軍府裡有一片桃園,大將軍帶路,哀家也看看。”
不知太后和大將軍怎麼說的,晚上鄭大將軍跟孫女說起讓康兒去宮裡住的事情。
鄭敏當時就哭了,“祖父,祖父,你別答應。那是我們的骨肉。”
祖父握住她的手,“聽我說,敏兒,聽話。如今,皇帝夭折了三個孩子,早年關於皇帝體弱,不適合繼承江山大統的言辭又被人提起。如今朝堂之上,已經是衆說紛紜。有懇請陛下選秀的,有說過繼北安王世子的,還有宗室中人,凡有兒子的都想入非非。你莫小看這子嗣之事,若是因此而導致皇家內鬥,江山危矣。”
“我們去小南山,去找外公。”鄭敏搖頭,不想聽。旁邊的明潤伸手攬住她,卻不知說什麼好,他到底也是流着明家的血。
“傻孩子。”大將軍搖頭,“當年戰亂,小南山被我連累,若不是師傅機警,就要被滅門。覆巢之下無完卵。我忠於明家皇室這麼多年,你父母也因忠於國家而死,敏兒,如今皇家已經爲了子嗣無法可想了。”
鄭敏還是搖頭,“陛下還沒老,或許以後……”
這次明潤說話了,“娘子,這些年,皇上爲了子嗣也是煩惱透了,他身體本就有些虛弱,如今更是……太醫都提醒了,日後要不損壽數,須得少近女色。只怕,皇帝以後不會有子嗣了。”
“還有其他人呢?幹嘛要我們鄭家的孩子。我的康兒,纔在父母跟前幾年,他還這麼小。如何捨得,你們不要這樣!”鄭敏哭着說道。
大將軍嘆氣,“皇家的事情,遠比我們知道的還複雜。太后也是說一半,藏一半,但是太后說了,其他人都不合適,只有康兒了。敏兒,算祖父對不住你,我一生忠於社稷,不能看着國家亂了。宗室中,已經有人爲謀奪大位,勾結西北異族人了。江山不能再亂了,這才安定了幾年啊。我一家苦,換天下百姓不苦,……敏兒,你要怨,怨祖父吧。”
鄭敏不哭了,當初留在這裡,不就是爲了祖父嗎?捨棄寄予厚望的長重孫,他心裡更難過吧。
“可是康兒的安危……”鄭敏開始認真地考慮起康兒入宮的事情。
“我已經跟太后談過了,太后承諾,會讓皇家最精銳的護衛保護康兒,她走到哪裡,就把康兒帶到哪裡。太后是將門出身的女子,曾手刃前朝皇后,殺退刺客。康兒在她身邊,是最安全的。而且,康兒一入宮,就會被封爲康王,以彰其孝道。他在宮中尊貴,無人敢欺的。”大將軍心中難過,但是還要打起精神來寬慰孫女和孫女婿。
明潤也有事情要說,“康兒進了宮,我們留在這裡,就不再合適了。皇帝許我到南邊去,我要了小南山所在的封地。我們一家人去封地吧。”
“康兒呢?”鄭敏擔心孩子發現一家人都走了,獨留下他一人了,會不會傷心。
“康兒是個好孩子,我跟他說。”鄭大將軍把這件事攬在自己身上。
過了兩日,太后親自來接孩子,被大將軍教導了兩天的康兒帶着小弓箭,對太后說,“我會保護太后的,我很厲害的。我會把壞人都打跑的。”
鄭敏過來把收拾好的東西讓宮中的婢女拿着,又對孩子說,“孃親生病了,北邊氣候不好,在這裡孃的病好不了,孃親到南邊去養病,恐怕要好些時候呢。祖父早年的傷病在京城一直治不好,也要到南邊去尋訪名醫。父親和弟弟也要陪着我們過去,你不要想我們,我們在南邊,比在京城過得好些。你是大孩子了,進了宮不要哭啊,有什麼事,都跟太后說,太后,……太后是你親祖母,最親的人了,知道嗎?”
“知道,康兒會保護太后!保護皇上的。”康兒第一次被委以重任,十分自豪。祖父說了,好男兒志在四方,成天纏着父母的,是孬種。
“好,好孩子,到祖母這裡來。”太后聽着四歲的小兒說要保護自己,十分高興,把孩子抱在懷裡,“乖啊,家中長輩要到南邊去,那裡氣候溫暖,適合他們養身體,你莫要難過。他們在南方比在這裡舒服。康兒,走吧,聖旨已下,你如今是康王了,尊貴無比,我帶你去看看你要住的宮室。”
送走了康兒,一家人開始收拾東西,過了幾日,舉家搬遷,只剩下幾個家將、十幾個下人,守着宅子。其餘人全部南下。
鄭敏在車中,回望京城,今生恐怕再也不會回來了。但是這一次,她沒有流淚,既然康兒已經被皇家看中了,其他有心人也會盯上他,現在,只有入宮纔是最安全的。這也許就是上天給他的路,可能更兇險,也可能更榮耀。
出得城去,大家看到了另一隊車馬,是陳嶽和他的家人。
大將軍得知陳嶽要回老家,也是南下,就決定兩家結伴同行。
安樂侯問陳嶽,“你們家這興師動衆地,爲了什麼呀?”
陳嶽神色不太好,“爲了老太太,她有心願未了。”
原來牛老太太這些日子,身體愈發不好了,而且,愈發焦躁不安,她“啊啊”地叫,兒媳陳氏就問她,“想兒子了?”
老太太猛點頭,可是真要把她往寺廟裡擡的時候,她又“嗚嗚”地叫。
“不是?不是看兒子?”
老太太又搖頭。
最後還是回家探親的陳嶽弄懂了老太太的意思,老太太要看兒子,但是這次不是要看出家的養子,而是親生的兒子,那個不敢好生安葬,偷偷挖了坑隨便埋了的孩子。
於是,陳嶽請回了寺廟裡的父親,看見老太太這樣子,流着淚表達着要回老家的意思,明悔也很難過。
於是一家人除了留下兒媳婦看家帶孩子,其他人都跟着老太太返鄉了。
兩家人走到半路,分道揚鑣。鄭家人繼續南下,而陳嶽一行則返回了老潘國公的家鄉。
這些年,潘家一族因爲出了國公,合族搬到京城去了。老潘國公在老家的舊宅,依然是牛老太的侄子在守着。大家在宅子裡稍微歇歇腳,就擡着老太太去尋找她的親兒子的屍首。
老太太沒法說話,猜她的心思費了好半天勁,後來終於在一棵棗樹下,挖出了一具小孩的屍骨。陳嶽親自用布包了屍骨,抱上來,給老太太看。
老太太流着眼淚,“啊啊”地叫着,想抱孩子,但是手臂無力,陳嶽就把老太太扶起來,把包着孩子的布包放到她的懷裡。
當天晚上,大家住在老宅,商量着如何安葬,陳嶽主張就把孩子埋在老國公的墓旁,明悔覺得該跟老國公埋在一起,那樣的話要打開老國公的墳墓。
第二天早上,準備和老太太商量的衆人發現,老太太抱着親兒子的屍骨,停止了呼吸,但是她臉上帶着笑意,顯然是滿足的。
幾人一看老太太也去了,趕忙在附近買了壽衣、棺材,把老太太和孩子穿好了壽衣,放進棺材。又找了幾個幫閒的,打開了老國公的墓,把新棺下葬,放在老國公的棺槨旁邊。
喪事辦得倉促簡單,老太太的孃家人過來哭了幾聲,也回去了,至於兩個牛姨娘連面都沒露,據說嫁到外地去了。
明悔唸了一天的經文,還燒了自己抄的經文,超度亡魂,他尤其覺得對老太太的親兒子愧疚,“我頂替你活了這些年,冒用着你的名字,享受着你的富貴,日後回到寺廟,會爲你多唸經文,望你在西天極樂世界安好。”
顯赫了半輩子的老太太,就這樣匆匆安葬了。但是,即便是再悄無聲息的安葬,他們回到京城,還是被潘氏家族的人爲難。潘家族長和夫人帶着人前來興師問罪,質問爲何返鄉打開老國公墓,讓個對不起丈夫的婦人,和不知真假的嫡子葬入了老國公的墓裡。
最後還是潘將軍出面才了結了此事,潘將軍說那也是他名義上的母親和兄長,葬了就葬了吧,人死萬事休,也不必再提什麼替老國公休妻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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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之薄命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