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與大將軍坦誠相見,之後默契的二人雖然沒再提起這事,但是該怎麼做大家心知肚明。大將軍任由小客人們在家中隨意走動,而世子幾乎快要走遍大將軍府的每一個角落。雖然不知替皇帝監視他的人是誰,但世子仍然努力裝模作樣地四處打探。
這一年,對於世子潘岳來說,可以說是人生的轉折,表面上,並沒有什麼改變,以前是世子,現在還是世子。
但是隻有潘岳自己心裡清楚,以前的他活得懵懂而無奈,這一年開始,他常常覺得自己活得清醒而痛苦。以前的他靠着母親護佑,這一年開始,他想要努力保護母親。以前的他還是個孩子,這一年開始,他提早進入了成人的世界。
同在一個府裡,其他人還是孩子的心思,世子已經暗暗地承擔起了國公府的將來。重擔與磨練讓他成長,但是他慶幸在這過程中沒有丟掉本心。幸好,自己最後選擇了向恩人,向師傅坦白,在很多年後,他都爲了自己的這個選擇而慶幸着。
日子一天天的過着,秦巍作着他的大俠夢,杜嫣然當着她的牧羊女,林忠擔任着忠心的護衛,就連鄭敏這個僞兒童也在無憂無慮地揮霍着年少時光。而世子,也數次被五皇子邀進宮去。
這一次聽說五皇子又受傷了,皇帝請世子進宮陪伴。
提到這多災多難的五皇子,大家都同情,但也覺得同情不着,人家可是皇子呢。而這次據說又是因爲得了皇帝的青眼,被嫉妒的二皇兄給推到了,磕破了頭。
但是世子入宮真正的原因只有皇帝知道。
御書房內,皇帝已經失去了耐心,“世子,你到現在可以說是一無所獲,朕的耐心是有限的。你不能一直這樣拖下去。”
世子跪着說,“大將軍府實在太大了,小子又是偷偷摸摸的,就算有疑心,也不能動靜太大,所以束手束腳,不得施展。”
“那你除了書房,還有可疑之處嗎?”皇帝撫着額頭問道。
“小子覺得,書房最可疑,書房的牆壁敲起來是空的,裡面絕對能藏很多東西。而且,地板下也好像有空的地方,可能有密室。只是大將軍總是在府裡,小子無法做什麼大動作。”
皇帝捏着眉心,“朕也知道,可是上次派大將軍去剿匪,他推說家裡無人照料,孫女沒人管,朕要接進宮吧,他又說孩子養得野了,不懂規矩,不敢進宮。朕又不能做得太明顯……”
世子看着也在發愁的皇帝,心裡不大明白,日理萬機的皇帝爲何非要在這件事情上花這麼大的心思,於是他就問出來了,“小子一事不明,不知當講不當講。”
皇帝點頭示意讓他說。
世子斟酌了一下語言,“陛下英明神武,富有四海,如今天下大安,河清海晏,陛下又大權在握,這個小小的東西,又能翻出什麼風浪呢?小子大膽說一句,若它真有用,前朝爲何亡國了呢?”
皇帝嘆一聲,“你不知道厲害啊。這件事情被朝廷壓着不許議論,這麼多年了,經了兩代皇帝,知道內情的人不多了。你們這些小輩不知道很正常。當年爲了這‘傳國玉璽’鬧出多少事來呀!可不能再生出事端來了。”
於是,皇帝就把當年的事情回憶了一番,世子聽了,心中驚濤駭浪,久久不能平息。
當年前朝末代君王荒淫無道,只知自家奢侈享樂,不顧百姓死活。皇帝多年不上朝,朝堂被權臣把持。國家土地兼併嚴重,人民流離失所,很多平民被官員豪強奪去了土地,又被逼爲佃農。再加上關中旱災,湖廣水患,民間紛傳,這是僞秦無道,遭受天譴。
於是,各地義士揭竿而起,手裡有些錢糧的就拉起隊伍,個個都說“替天行道”,人人都想推翻“獨夫”。後世的史官總結,當時共起了三十六路煙塵,二十八家反王。
一開始大家共舉義旗,同仇敵愾,一路攻到了京城。僞秦末代君王在戰事吃緊的時候,還因忠心的守將戰場失利而將其斬首,並派貴妃的兄弟掌控軍隊,很快失盡人心。最後衆叛親離的末代皇帝在京城被破的那一刻自刎而亡,但是那號稱“始皇帝的傳國玉璽”的僞秦國璽卻不知所蹤。
在這所有反王中,明家祖上出身商家,比起其他反王,身份上就不佔優勢。雖然已經舉起“大燕王朝”的王旗,但要讓其他各路反王俯首稱臣,也絕非易事。
那時候明家得以成功上位,有賴於手上的兩件寶。一個是號稱“戰神”的鄭大將軍,據說當時無論哪個隊伍的將軍都不願與之爲敵;另一個是從僞秦皇族人手上得到的傳國玉璽。而這玉璽最初是由鄭大將軍發現,並上繳給先皇的。雖然明家發跡,仰仗了很多世家的支持,以及衆多英雄的投奔,當然明家和太后孃家韋家的商人財富也是強大的經濟後盾,但是在最關鍵的兩件事情上,戰場稱雄和玉璽所歸,都與鄭大將軍直接相關。
皇帝至今還記得,少年的自己和父皇在最驚險的“三王之戰”中,苦苦支撐着,他甚至懷疑過明家最終要功敗垂成。但是,在戰到最激烈的時候,看到鄭大將軍一人一騎,縱馬狂奔而來,手上拿着一塊方正的玉石,大喊一聲,“傳國玉璽在此,天命所歸,大燕王朝。”頓時,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戰鬥。
本來那一次,是三家勢力最大的反王共同商議去尋找僞秦皇族中人,爲了傳說中秦始皇的傳國玉璽,說好了誰家先找到,其他家就俯首稱臣,只當是天意。哪知道東西還沒找到,三家各懷心思的隊伍,因爲一個將軍被誤傷,而陷入了混戰。本來一開始是兩家打起來,後來另外一家想趁亂偷襲,一次搞垮兩家,到最後發展爲決一雌雄的三方大戰,在這場戰爭中,沒有人是盟友,全都是敵人。場面之混亂,令人咂舌。
而“戰神”的到來,結束了混戰。有心懷疑惑的人不服,要上前驗證,大將軍就大方地讓人過來驗,等來人伸過頭來細看時,手起刀落,乾淨利落地收割了人頭。然後大將軍說,有人慾奪傳國玉璽,違了天意,已被斬首。又問還有誰不服。
正在衆人呆立,其他兩家反王心有不甘的時候,大將軍的嫡系部隊——黑甲軍,已經將衆人團團圍困。那兩家隊伍一看,自家筋疲力盡、人困馬乏,而大燕來增援的隊伍卻是精神抖擻、鬥志昂揚。想一想黑甲軍號稱不敗的戰績,再看看前面威風凜凜的“戰神”滿身的殺氣,那兩家反王只好先忍下一時之氣,下馬參拜了先皇。
當時還是太子的皇帝看着反王們拜的是他父子二人,可是眼神防範的卻是鄭大將軍的方向,心裡有些奇怪的感覺。手握傳國玉璽的大將軍,身後站着黑甲軍的大將軍,如果……他也……想要這帝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