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妃宮裡素來都是熱熱鬧鬧的,哪怕是兩個孩子都不在儀妃宮中,儀妃也不會讓自己個兒宮裡清冷下來。
每日清晨去給太后請安之後,回到自己宮裡還等着兒媳來請安。只是儀妃覺得近來這個逆來順受的兒媳似乎是有些不對了。
“你這些日子是覺得本宮給你委屈受了是嗎?”儀妃開口說話,直白得很。外人不知,還只當是這儀妃心性率直,可聽在黎宛卿耳朵裡就不是這麼個意思。
儀妃也能算心性率直?那她早就死了千百回,化作春泥護花去了。
黎宛卿淺笑,笑意未達眼底:“母妃哪裡話。兒媳伺候母妃怎麼敢有委屈一說。”
儀妃聽着黎宛卿的回話綿裡藏針的,心中冷笑,到底還是忍不住了。
“不委屈你整日垮着一張臉給誰看呢?”儀妃教訓黎宛卿的時候從來不避諱宮裡的宮人,是以大家都知道儀妃並不是很心儀這位十二王妃。
黎宛卿不急不緩道:“母妃誤會了,兒媳出身黎國公府,素來循規蹈矩。若是整日嘻哈玩鬧,豈非不成體統?”
黎宛卿這話直刺刺的指向儀妃,說的是黎宛卿出身黎國公府,那是豪門大族,規矩肯定也不少。而儀妃不過是個將軍之女,行爲舉止和大家閨秀這四個字是沾不上邊兒的。尤其是最後一句話,說的可不就是儀妃宮裡整日嬉鬧,毫無體統可言。
這一點是黎宛卿從來都不喜歡的,只是以前她懶得說罷了。
“哼!”儀妃一杯茶都沒喝,直接擲在桌上,茶水濺出來些許,沾染上那墨綠色宮裝,儀妃全然不在意,只一雙美目盯着黎宛卿,冷笑道:“若是你不想來請安,本宮也免了你。這話裡陰陽不是,是來給本宮添堵的嗎?”
儀妃雖說原本只是三品將軍之女,可是勝在英氣,又做了這麼多年的娘娘,擺起架子來也是威嚴十足。
黎宛卿卻是絲毫不怕的,她怕什麼,有什麼可怕的。儀妃之前能夠拿捏她的原因,不過是因爲她懶得和儀妃爭鬧,不想失了儀妃的面子。可儀妃這般步步緊逼,若是自己再讓步,也是對不住那一日薄寧對自己大發脾氣了。
“母妃是個明白人,自然知道宛卿也是家中千嬌萬寵養出來,若說對宛卿有什麼不滿意便是對皇上太后去說,拿宛卿出氣的伎倆實在是不高明。”
黎宛卿稍稍後退一步,挑眉看着儀妃。盛氣凌人的模樣,讓儀妃一下子愣住了。
她何時見過這麼囂張的黎宛卿呢!?
“母妃莫要發愣了,有些事還是私底下做好些。”黎宛卿攏了攏衣裳袖口,不甚在意的看了儀妃一眼,道:“聽說三公主近來身子有些不適,也不知道她的婆母會怎麼照顧她。若是……”
黎宛卿刻意一頓,隨即又笑道:“倒也不是哪個都敢搓磨公主的,儀妃娘娘,您說呢。”
“你……”儀妃瞪大了眼睛看向黎宛卿,她過了一陣婆婆的癮,倒是給忘了這位也是個金尊玉貴的主兒。這說話的語氣像足了那國公夫人,氣派拿捏的十足,比國公夫人更甚。
黎宛卿看儀妃失態的樣子,心中愈發冷漠,頓了頓:“儀妃娘娘您好生歇息,兒媳明日再來。”
說完便是帶着自己的侍婢走了,儀妃宮裡的人?大氣兒都不敢出一句。往日都是儀妃娘娘搓磨十二王妃,可今日王妃竟然毫不客氣的對上了儀妃娘娘。這可真的讓人詫異。
“呵呵呵……”
儀妃突然笑了起來,神色輕鬆的模樣絲毫不似剛剛。
“娘娘?”侍婢不解,爲何儀妃突然笑起來。
儀妃看向自己的侍婢,笑道:“她好歹還記住自己的身份,不然的話本宮怎麼教她都不會明白。”
“娘娘您這是在教王妃呢。”侍婢恍然大悟,可當中還有些不太明白的東西,怎麼也不知道。
儀妃點頭:“本宮的確不喜歡她,可若是對十二上心了,本宮又能怎麼樣?這一輩子本宮就想兒女安平便是。本宮的怨氣也早就在她連着請安第七日就消了火。也不知道她怎麼能忍這麼久。”
侍婢咋舌,聽着儀妃這意思對十二王妃還是不喜的,但看在十二殿下的份上會對王妃好一些。到底也是儀妃膽子大,對兒媳婦的不喜歡也敢說出來,明目張膽的搓磨王妃。
還希望王妃不要記恨纔是。
侍婢在心底嘟囔。
而剛剛走出儀妃宮裡的黎宛卿卻是迷迷糊糊走到了去太子宮的路上。
“王妃,咱們去太子宮看太子妃麼?”
百合看着自家主子走着走着就往太子宮的方向走去,神色有些恍惚,便是開口問道。
黎宛卿這纔回過神來,輕輕一笑,想了一會兒,“去,去見見太子妃。”
“是。”
黎宛卿前幾日從太子宮出來的時候眼睛紅紅的,這消息整個太子宮的人都知道了,但今日又看到十二王妃前來拜訪,太子宮的小太監還是進去通報了一聲兒。
黎宛卿今日穿了一件白玉蘭散花立水裙,綰了個芙蓉歸雲髻,倒是顯得格外清雅高貴。
小太監很快就出來了,臉上帶着慣有的笑意:“十二王妃,咱們太子妃有一位嬌客,這位嬌客您也認識。”
“哦?”黎宛卿側目看向小太監,“我也認識?”
“是。”小太監低眉順眼:“是曲家小姐。”
黎宛卿眉頭一挑:曲敏兒?
“嗯,的確是相識的。”黎宛卿說完便是走了進去,百合上前給了小太監一些打賞,也跟着走了進去。
在黎宛卿走到太子宮偏殿花廳的時候,聽到一個嬌俏的女聲,她嘴角微翹,冷了眼神。
“太子妃,十二王妃來了。”清玉眼尖,見到了黎宛卿,便是提醒道。
“宛卿。”薄寧含笑看向黎宛卿,對她招招手,眼神坦蕩:“你來了。”
黎宛卿上前,微微屈膝,雙手疊在小腹前給薄寧請安:“臣妾見過太子妃。”
薄寧見狀,對清玉使了個眼色,清玉上前將黎宛卿攙起來,便是聽到薄寧道:“也可算是來了,等了你許久了。”
黎宛卿依言入座,看也不看曲敏兒一眼。恰恰是她入座之後,曲敏兒便是起身,給她請安。
“臣女曲敏兒,見過十二王妃。”
黎宛卿側目看向曲敏兒,繼而笑道:“原來曲小姐也在這兒,我可是打擾太子妃了?”
這後一句自然是衝着薄寧去問的。
“怎麼會呢。”薄寧近來格外喜歡吃酸的東西,桌面上擺着的也就是偏酸式的點心。
黎宛卿這才擡手讓曲敏兒起來:“曲小姐還是起來罷了,不然可是叫人我說欺負你了呢。”
曲敏兒原本是許久不見黎宛卿,想在黎宛卿面前留個好印象,可不曾想黎宛卿這一句話卻是叫自己此刻的境界變得不尷不尬起來。
薄寧不動聲色的瞪了黎宛卿一眼,黎宛卿也是悄悄露個笑臉給薄寧。兩人的小動作在另外一側的曲敏兒卻是一丁點兒都看不到的。
待曲敏兒落座了,薄寧這才說道:“本宮倒是聽說曲夫人近來有給你相看些人家,你可是有看上的?”
在座還沒成親的人,除了曲敏兒自然就沒有別人了。
曲敏兒小臉一紅,羞澀的搖搖頭:“不曾,婚姻大事自然是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是未出閣的姑娘家問的。”
薄寧見她這般羞澀,便是微微挑眉,飲了一口酸湯,道:“本宮記得你性子活潑得很,想不到許久不見,倒也是有幾分大家閨秀的樣子了。”
“太子妃您就別打趣兒敏兒了。”曲敏兒全然將薄寧說的話當做是誇獎,臉上帶着笑,全然不似羞澀,反倒是一種另類的張揚。
黎宛卿笑了笑,看來這位曲家小姐也不是個心思簡單的,曲夫人不過是來了幾次儀妃宮裡,還真當自己能夠飛上枝頭當鳳凰了?
“也就是太子妃你好福氣,臣妾剛剛從儀妃娘娘宮裡過來,可是聽着說了呢。”黎宛卿笑道:“太子爺怕太子妃受了寒氣,將整個太子宮都鋪上了地暖,還砌了一間冰宮,皇上都准許了呢。”
薄寧輕然一笑:“可不就是冬暖夏涼兩不誤,可就是拖了這兩個小傢伙的福。”說完手輕撫小腹,母性光輝閃耀無疑。
曲敏兒看向薄寧,眼底的羨豔之色擋都擋不住。
清玉和滿玉兩人也不傻,在宮裡時間雖然不長,可手段卻是見識不少了。除了薄寧自然也還有太子霍亦身邊的人會教導,加上薄寧身爲太子妃自然惹來不少不找邊際的陷害。更是清楚的知道人心易變這一回事。
看這個曲家小姐,可不就知道是怎麼回事兒了。
薄寧見曲敏兒心頭晃漾的樣子,嘴角一彎,露出個微笑來,正準備說什麼,卻是聽到小德子老遠就過來了。
“奴才給太子妃請安。”小德子一個扎子下去,起來發現還有人在,又一個扎子:“給十二王妃請安。”
至於曲敏兒,她一個三品大臣的女兒還輪不到一個太子心腹給她請安。
曲尚書原本是正二品,可惜總是惹得皇上發怒,便是貶了一品下去。生生連累了曲敏兒從一個二品大員之女變成可有可無的三品大臣之女。連帶着婚事,也有所不同。
薄寧看小德子臉色是不錯,她露出個微笑,道:“什麼事兒這麼開心,可不是我這有蜜糖給你吃不成。”
“回太子妃的話,是太子讓奴才給您說一聲兒。”小德子又看了黎宛卿一眼,清清嗓子道:“太子爺說今兒十二殿下也過來,叫十二王妃留在太子宮用膳。”
小德子這話一說出來,倒是讓黎宛卿和曲敏兒兩人齊齊變了顏色。
黎宛卿自然是沒有想到十二這時候會過來,還要留在太子東宮用膳。可她轉臉看到曲敏兒有些蒼白的臉色時,頓時了悟:原來是爲了這個丫頭。
曲敏兒小臉一僵,有些緩不過來。她是沒有想到今日太子爺會讓十二殿下和黎宛卿一同在太子東宮用膳。曲敏兒看向薄寧,想讓薄寧說些什麼,可薄寧的臉上一絲情緒都看不出來,依舊是高貴淡雅的樣子。
“得了,你去小廚房吩咐吧。本宮這兒還有客人呢。”
“喏,奴才這就去。請太子妃放心,奴才一定讓小廚房做得倍兒好吃。”
小德子行了禮就退了下去,薄寧看着小德子離開,笑着給滿玉伸了手,滿玉立馬上前和清玉一起攙着薄寧站起來。
薄寧一起來,黎宛卿和曲敏兒也沒有坐着的道理了。
“今日天氣倒是個不錯的,曲小姐是否要留在宮中用膳呢?”薄寧由兩人攙着,倒也不減她清貴妖嬈的姿態,如今這麼輕飄飄的一句話差點沒讓曲敏兒當場失態。
曲敏兒倒是很想留下來,可是如今的形式必定是不能留的,她若是以後想長遠些,怎麼敢在這檔口上得罪這兩位大佛呢?
“多謝太子妃好意,臣女今日叨擾太子妃已久,怎敢繼續打擾太子妃用膳呢。”
薄寧聽她這話,突然扭頭看向曲敏兒。果不其然,看到她一副低眉順眼的樣子,竟然莫名的來了一肚子的火氣:這人吶,怎麼就這麼不自知呢!?
“也罷,叫人送你回去便是。”薄寧道。
曲敏兒屈膝謝恩:“多謝太子妃。”
薄寧也不再說話,搭着清玉的手走了幾步,等着黎宛卿跟上來之後,卻是不輕不重的說了句:“人哪,看清自個兒有多重要總是到最後才明白。”
曲敏兒聽到這話整個人都爲之一震,可她再擡頭的時候哪裡還有太子妃的人影兒,只有一個小太監和小宮女在這兒等着她。
“曲小姐,請吧。”
小太監尖細的聲音像是一把尖刀,戳穿了曲敏兒最後一層保護殼,她的委屈頓時傾瀉而出。整個眼眶都紅得跟兔子眼睛一樣,可眼淚就是在眼眶打轉也不掉下來,看她這幅模樣,真真是我見猶憐。
這廂曲敏兒才被送出太子宮,太子爺霍亦就和十二一同到了。
薄寧還在撐着個腰,慢慢踱步,看到這倆人過來,臉上還帶了幾分驚訝:“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方纔小德子沒來報信兒?”霍亦見薄寧還在走動,上前一手攬着薄寧,一手放在她肚子上護着,語氣裡還是溫柔繾綣。
薄寧見霍亦這般緊張,好笑的拍拍他的手:“太醫說了讓我每日都走動一下,你這麼緊張做什麼。”
霍亦還沒來得及搭話,一旁的十二就湊上來,笑嘻嘻的說:“自然是緊張的。九哥第一次當爹呢。”
“噗嗤……”
十二這話一出,惹得一屋子的人都發笑。理是這個理兒沒錯,可十二說出來總是有一些怪異的地方,惹人發笑。
霍亦陰沉着一張帥臉,薄寧看十二一副要躲不敢躲的樣子,有些想笑又憋不住。霍亦低頭看她,無奈,“想笑就笑一會兒,別憋壞了。”
“嗯。”薄寧不敢大聲笑,只得抓着霍亦的手,笑起來格外動人。
霍亦看也不看十二,直說:“你回去把那些奏摺全看了。”
“啊!?”十二苦着張臉,怎麼看奏摺這事兒也有他啊。
黎宛卿到底是忍不住,自家夫君還是太嫩了:“哪都有你。”
“是啊,哪兒都有我。”
得了黎宛卿一句話,十二立馬就生龍活虎了,又在一旁嬉鬧起來。
霍亦懶得搭理十二,攬着薄寧就坐在軟椅上,輕聲詢問了幾句情況。薄寧一一回了話,快到了午膳的時候,薄寧才切入正題,問了幾句關於上次御花園還有曲敏兒的事兒。
“這事多半壓不下來了,只是要往後拖一拖。”霍亦第一次臉上出現的難色,叫薄寧神色也凝重起來。
亦太子何許人也,什麼時候看到過他面露難色了?看來這一次背後還真是牽扯不少的人。
“放心,該走的一個也留不得。”
霍亦怕薄寧擔憂,便是開口低聲說了一句。薄寧點點頭,她並不覺得這件事做不到,她明白只是時間推後一些罷了。而當下她最重要的事就是照顧好肚子裡的小傢伙。只要他們好好地,她纔有精力去做別的事。
“倒是不知道曲尚書做了什麼事惹得父皇大怒,當朝貶了他的品級,還累得曲夫人把主意都打到你們倆身上來了。”薄寧雖說是笑着,可語氣中的疏遠霍亦聽了個分明。
霍亦不打算瞞着薄寧,便是直說:“自然是說了些父皇的禁忌。他是禮部尚書,和欽天監一同算了你生產的日子,他多說了幾句,惹得父皇生怒,也是常態。”
“這不算什麼纔是。”薄寧笑,皇上不可能因爲這種小事貶斥一個二品大員。
霍亦伸手點一點薄寧的瓊鼻,道:“瞞不住你。”
薄寧見狀瞭然,嗤笑:“無非就是說太子妃身懷有孕,霸佔太子,有違婦道諸如此類的話,我都聽煩了,父皇怎麼會不煩呢。”
一旁的十二和黎宛卿聽到心中也是清醒一片,曲尚書那個老頭子不就是想把自家女兒送進宮來麼?還真當皇上是個好糊弄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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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還有人記得這位曲小姐咩?五千奉上,希望我明天繼續保持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