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薄寧和裴元予從小院兒出來的時候,邢嫿已經睡着了,門口的綃碧看着兩人,神色有些怪異。
薄寧看着綃碧,目光不轉,似乎是想說些什麼,可又沒有再開口,而是轉身欲走。連帶着裴元予也是這樣的神色。
綃碧心中一緊,看來她做的事也被這兩個人知道了,只是……爲什麼會放過她呢?
“等……等等!”綃碧鼓起勇氣,叫住了薄寧和裴元予兩人。
綃碧雖說是殺手,可是在裴元予和薄寧這樣的上位者威壓之前,她那樣的殺氣實在是不足爲懼。反而是她,對於這樣的威懾力是害怕的。
薄寧和裴元予停下,轉頭看向綃碧,縱使是兩人沒有任何表情,也叫綃碧心中打鼓。
“何事?”薄寧自然是知道,綃碧是幫皇貴妃秦橦辦事的,至於爲何後來又會幫邢嫿逃出來,這件事也叫人不清楚。
綃碧看着薄寧,面露不解道:“爲什麼你不對我動手?”
“對你動手?動什麼手?”薄寧目光直視綃碧:“挑了你的手腳筋,讓你也變成一個廢人?”
“……”綃碧聽着薄寧毫不客氣的話,心中一顫,也是無言以對。
“若是想恕罪,你就好好照顧老夫人,否則的話,本王能救你,讓你活着,也能讓你去死。”裴元予冷眼看着綃碧,若不是因爲邢嫿求情的話,她哪裡還有命活到今日?就算是後來綃碧爲了邢嫿背叛了皇貴妃秦橦,可是對邢嫿的傷害窮盡此生也無法彌補。
薄寧沒有再理會綃碧,直徑走了出去,裴元予自然也不會再做停留。一出門便是上了馬車,兩人一時之間沒有再說什麼。
馬車行駛了一會兒之後,薄寧這纔開口與裴元予說話。
“留她一條性命,也是對姑姑的好。”薄寧嘆了口氣,“姑姑的事我會盡力,只是有些東西還要讓你去找。”
“我知道,你儘管把藥方給我。”裴元予握緊了手中的東西,決心不管如何一定要醫治好邢嫿的手腳。
薄寧看裴元予堅定的神色,心中突然甄然感到幾分慘痛,她也不知道該不該告訴裴元予就算找到了所有的藥材,邢嫿的手腳只怕也不會好得和常人一樣。
“你這表情是什麼意思?不能救?沒有救?”裴元予注意到薄寧久久不語,皺着眉頭問,語氣也有不確定。
薄寧見裴元予已然問了出口,便是直接告訴了裴元予:“若是想讓姑姑手腳痊癒,已經全無可能。唯有,捨棄一樣。”
“捨棄一樣?”裴元予心中隱隱有些預感嗎,卻不想直視此事:“你是什麼意思?”
“就算得到全部的藥材也不足以維持到姑姑手腳痊癒。我醫術淺薄,只能保住其一。”薄寧坦言,她雖然也很想讓姑姑手腳健全,可是這已經手腳筋脈盡斷,就算是有上好的藥房,也還需要身後的內力來續藥。
裴元予臉色陡然一變,看向薄寧的眼神愈發凌厲:“你就是這樣回覆我?”
“如果我可以,我一定拼盡全力。”薄寧毫不畏懼的與裴元予對視:“我從來不知道退縮,可是若是能夠選擇最好的情況,何樂不爲?可若是有良藥,卻不足痊癒,你讓我何忍姑姑一生這般淒涼?”
薄寧這番話說出來,裴元予頓時閉口不言。邢嫿是他生母,他知道薄寧醫術了得,也曾經從綃碧的口中得知還有這樣的醫治機會,自然是希望薄寧能夠將邢嫿全部醫治好。
可裴元予卻是隻知道其一,不知其二。當中,一味藥材,已經近乎絕跡,沒辦法能夠讓邢嫿手腳痊癒。
所以,薄寧纔會這樣讓裴元予選其一。
裴元予嘴中苦澀:“這件事是否,嫿娘也知道?”
裴元予雖說已經尋回生母,可是卻還是不能開口叫邢嫿孃親,只好折中,叫做嫿娘。
“我的醫術襲承姑姑,姑姑自然是知道這件事的。”薄寧也不隱瞞,這件事本來邢嫿也是知道的。
裴元予嘆息一口氣,閉了閉眼,神色軟了下來,道:“方纔是我失態,這件事你放手去做,剩下的事我也可以來做。”
“這件事你我之間就扯平了。”薄寧也閉了閉眼,今日之事只怕永遠都扯不平了。
“扯平?”裴元予嘴角噙着笑看向薄寧,道:“永遠都扯不平了,你救了嫿娘這件事我註定會欠着你和太子了。”
薄寧卻是婉言拒絕:“今日姑姑所言,我不會告訴太子殿下。若是殿下自己知曉,那便不是我能掌控的。”
裴元予搖頭,他並不覺得這件事太子殿下會不知道,也不覺得這件事從薄寧嘴裡說出去會是件好事兒。而太子殿下只怕是早就知道這件事了,只是可能並不知道嫿孃的存在。
太子殿下知道的,想必就是霍禎霍準兩人的身份。
“你不需憂心這件事。”裴元予道:“本王知道的東西,只怕還沒有殿下知道的多。”
“此事不是我該過問的了。”薄寧並不想繼續談這件事,五六兩位皇子就算皇貴妃所出也不會有機會問鼎大位的機會。因爲,皇帝屬意的繼承人從來都只有太子殿下一個人。
“本王送你回宮?”裴元予問。
薄寧笑着搖頭:“不必,殿下在國色樓之中等我。”
“當真是半分都離不開你。”裴元予嘴角微揚,調笑道。
薄寧抿嘴,但笑不語。離不開是離不開,只是是不是他離不開她還另當一說。
“對了,恰好我也去見一見太子殿下。”裴元予眼神一變,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事兒。
“去便是。”薄寧笑。
好一會兒之後,裴元予又一次看向薄寧,道:“你爲何阻止我除了綃碧,你要知道綃碧這等背主之人,能夠做第一次,就能做第二次。這事做多了的人,留在嫿娘身邊實在是個危險。”
薄寧搖頭:“除了綃碧在,你不是還安排了人在嫿娘身邊伺候,何必這麼擔憂。嫿娘當年也是秦家貴女,不會這麼沒想法的。”
“秦家貴女?”裴元予笑,卻是冷然的笑容:“這個身份給她帶來的災難難道還不過多麼?她心地善良,否則的話,秦橦手段再高明又怎麼傷的她半分。”
薄寧聽着裴元予的話,還是覺得裴元予果然是襲承了裴禎老王爺的性子。邢嫿的性子和善,這般決絕果斷的性格是決然生不下來一個裴元予來的。
“王爺,您的想法本宮並不多說。而姑姑卻是知道綃碧是什麼人,若是綃碧突然消失,王爺可以想一想姑姑對王爺會如何?王爺對姑姑本來就心結未解,此事若是處理不好,還是會叫姑姑心有不適的。”
薄寧繼續道:“更何況,姑姑會因爲王爺留下綃碧,而真心信任王爺派去的人。只要姑姑信任,王爺何愁?再說,王爺不是已經給綃碧留下警告了麼?”
裴元予看向薄寧,最後還是笑道:“還是你瞭解嫿娘。”
可裴元予這話裡,卻是還帶着一寸失落。
薄寧看了裴元予一眼,道:“王爺,來日方長。”
“對。”裴元予忽而笑,“來日方長。”
馬車很快就到了國色樓,裴元予下了馬車,清玉也跟着上前去把薄寧扶了下來,附在薄寧耳邊低語道:“殿下說皇上有旨意將幾位王爺封號。”
薄寧一驚,那皇上這意思就是讓幾位王爺去封地麼?
“上樓去。”薄寧對裴元予說了一句。
薄寧快步上樓,到了雅間,才發現原來丞相酈藍田竟然也在。
“太子妃安。”酈藍田見薄寧已經入內,竟然是舉杯對着薄寧一舉,意爲行禮。
可這樣無禮的動作卻在酈藍田做來有分外的一份瀟灑。
“丞相?”薄寧倒是真的沒有料到酈藍田今日和霍亦在一起飲酒,她還以爲是柴貢。
而想到柴貢,倒是想到柴貢和幽羅兩人的婚期已近。
裴元予一進來便是二話不說,直接奔向桌子,道:“好香的酒。”
這話引得酈藍田和霍亦兩人?大笑,裴元予不解,橫眉看向兩人道:“有好酒也不叫我,當真不是兄弟。”
“這可是太子妃的佳釀,我也是拖了太子的福纔有機會。”酈藍田又飲了一杯,而這時候薄寧已經坐到了太子殿下霍亦身邊。
裴元予聽到酈藍田的話,猛然看向太子夫婦,問:“這是太子妃的佳釀?!”
霍亦卻是瞥了裴元予一眼,道:“本宮還以爲你也知道此事,久聞暨王你消息廣遍天下,卻不知道這件事?”
裴元予一窘,他消息是很廣啊,可是又不是拿來專門查太子妃的,肯定不知道啊。
裴元予不滿的撇撇嘴,道:“殿下,不需要殿下這般針對本王吧。不過是借了太子妃一用,殿下也別惦記我的消息所啊。”
“知道本宮惦記,就早點兒交給本宮。”霍亦毫不在意裴元予這般態度,反而是專心點的爲薄寧佈菜,而一旁註意着霍亦的酈藍田發現了一樣事,殿下所佈之菜都是薄寧喜歡的菜色。
酈藍田暗自驚心,都說太子殿下把太子妃放在心尖尖上疼愛,他以爲這不過是太子殿下的權宜之計,可先下看來,這太子殿下是真的把太子妃放在心上了。
想到這裡,酈藍田覺得手中的這杯酒分量更重了——太子殿下肯把自己捧在心尖尖上的太子妃所釀製的佳釀交給他,也是看得起他了。
霍亦看了看裴元予和酈藍田兩人,說道:“父皇密旨,讓幾位皇兄賜字封王,歸屬封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