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凡一愣.看着沐扶夕眼中那閃出的狡黠.知道沐扶夕定有本事反咬太后一口.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去了哪邊他都疼.所以眼下這事.他也只能以談和結束.
不過還沒等紹凡開口.太后倒是先行笑了出來:“哀家犯錯.若是哀家當真犯錯了.哀家願意去祠堂抄送經書二十天.一來可以爲皇上祈福.二來也可以讓後宮裡的妃嬪以儆效尤.”她說着.臉上的笑容加深了幾分.“但是哀家有什麼錯可犯.皇后娘娘莫要再在這裡拖延受罰的時間了.”
沐扶夕秀眉一挑.點了點頭.她繞了這麼大個圈子.等的便是太后的這句話.
“扶夕.你先起來.”紹凡說着.再次伸出了手臂.並對着沐扶夕輕輕搖了搖頭.
沐扶夕知道.紹凡如此.是在爲太后求情.不想讓自己再說下去.如果要是以前.她真的會爲了紹凡隱忍.因爲紹凡是她沐扶夕的天.
但是現在.她不想忍了.因爲她的天早已出現了裂痕.如果她再不爲自己撐起一片新的天空.那麼她就真的再沒有容身之處了.
她不是不相信紹凡了.而是不敢再去相信了.
她還愛着麼.她還愛着.但只是不願再委曲求全了……
紹凡眉清的眸子黯了幾分.他太瞭解沐扶夕的脾氣.知道沐扶夕既然已經決定要說下去.那就是誰也阻止不了的.
這樣的沐扶夕.讓他微微有些動怒.他明明記得她曾經是那樣的懂事.可是爲何現在卻連他也阻止不了她的倔強.
難道她非要當着自己的面.和自己的母后撕破臉面麼.她到底有沒有爲他考慮過.
太后根本不怕沐扶夕說些什麼.眼見着紹凡的臉色也是沉了下來.更是不忘添把火的又道:“皇上.既然皇后有話說.就讓她說.”
延和擔憂的拉了下沐扶夕.對着沐扶夕搖了搖頭.如今皇上來了.這事情就這麼過去也就算了.太后太過強勢.她真的怕沐扶夕不是太后的對手.
紹凡見此.沉默了半晌.最終收回了伸出去的手臂.對着沐扶夕清淡卻又難免帶着些責怪的開了口:“既然想說.就說吧.”
沐扶夕看着那紹凡忽然收回去的手臂.心中雖已做好了準備.卻難免還是一疼.終究還是放不下吧.她想.不過既然事情已經鬧成了這樣.她又還有什麼好收斂的呢.
既然太后讓她說.她說了就是了.
“前不久琪妃落產.臣妾聽聞太后有好一陣子寢食難安.”
太后不明白沐扶夕爲何會忽然這麼說.雖然是心裡詫異.面上卻點了點頭:“這是自然.哀家沒有皇后那麼狠的心.不但……”
“母后.”紹凡擰眉打斷了太后接下去的話.
當初司馬追檬落掉的那個孩子.他們在場的人每個人都心知肚明.如今又何苦還要拿着過往來說事.
過去就是過去了.
沐扶夕瞧了一眼太后欲言又止的樣子.頓了頓又道:“既然那個孩子太后如此牽腸掛肚.那麼臣妾很是好奇.若是宮中再有妃嬪懷孕的話.太后還會不會一如既往的重視.如果有人想要謀害宮中皇子.又是該當何罪.”
太后一愣.轉眼忽然是笑了.她只當沐扶夕的沒事找事.不禁噙着一絲狠厲的道:“哀家自會疼愛.若是有人膽敢謀害皇子.不但罪可致死.更是要株連九族.”
沐扶夕點了點頭.臉上的笑容愈發明朗了起來:“既然是如此的話.那就勞煩太后現在派個太醫給頜妃瞧瞧好了.”
“看.看什麼.”
紹凡眉峰一收.忽然已經明白了沐扶夕的用意.只是……他轉眼朝着一邊始終拉着沐扶夕袖子的延和看了去.怎麼也想不明白.延和何時與沐扶夕相交如此之好.
沐扶夕拉着身邊的延和起身.對着所有人高了幾分聲音:“因爲據臣妾所知.頜妃有喜了.”
“什麼.”隨着太后震驚的站起了身子.其他跪在地上的宮女.包括那羣侍衛.全都面帶死灰.因爲他們很清楚.對一個懷了龍種的妃嬪動手.後果意味着什麼.
延和沒料到沐扶夕竟然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說出了孩子的事情.擔心的渾身顫抖了起來.伸手下意識的捂住了自己的小腹.
沐扶夕安慰的拉住了延和的手臂.擡眼再次朝着太后望了去:“如果太后不相信.就傳召太醫吧.”
太后自然是不會相信沐扶夕.趕緊伸手召喚着阮姳:“你去.讓祁太醫過來.”
阮姳點了點頭.不敢遲疑的跑了出去.
屋內一時間安靜到了極點.延和後怕的小聲對沐扶夕說:“皇后娘娘.臣妾擔心這個孩子保不住了……”
沐扶夕笑着搖了搖頭:“延和.你可是相信我.”
延和一愣.瞧着沐扶夕那一雙毫無雜質和其他雜念的眼.沉默了半晌.最終肯定的點了點頭.
如果要是以前.她斷然不會相信沐扶夕.但是現在.她願意相信她.就爲了沐扶夕敢在她受到傷害的時候.挺身站在她的面前.
相信一個人其實很簡單.只要你敢先行接受別人所敞開的心扉.
沐扶夕點了點頭.待再次轉眼的時候.對上了紹凡那一雙沉入幽潭的雙眸.那一雙眸子裡.又震驚.又意外.有不敢置信.有痛心疾首.種種思緒纏繞在他黑透的瞳上.是那樣的清晰可見.
沐扶夕想.也許紹凡做夢都不會想到.她會挺身而出保護他和其他女子的孩子吧.因爲在紹凡的世界裡.愛從始至終都是自私的.
其實她又何嘗願意.只是現在.她早已身不由己……
阮姳帶着祁不凡進來的時候.便是覺得這屋子裡的氣氛不對.趕緊跪下身子.對着屋子裡所有的主子請了個安.
“臣給皇上請安.太后請安.皇后娘娘請安.頜妃娘娘請安.”
太師椅上的太后早已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個答案.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去給頜妃問個脈.”
祁不凡一愣.不敢違抗的站起了身子.先行站在桌邊.攤開了手中的藥包:“頜妃娘娘.請吧.”
延和渾身一抖.極具害怕的看着祁不凡.沐扶夕見此.笑了笑沒說什麼.拉着延和起身.一同站定在了桌邊.
從祁不凡手指落在延和手腕上的那一刻.屋子裡的人統統屏住了呼吸.眼巴巴的看着祁不凡和延和.可以說如果現在這個屋子裡有三十個人.那麼就要有二十七個祈禱延和沒有懷上龍種的.
半盞茶的功夫.祁不凡站起了身子.先是對着太后和紹凡福下了身子.隨後面帶喜色的道:“回太后.皇上的話.頜妃娘娘是喜脈.已經有一個月餘了.”
“咣噹..”一聲.太后手一鬆.滑掉了手中的茶杯.她不敢置信的朝着延和望去.怎麼都沒想到.延和竟然當真會懷上紹凡的孩子.
紹凡冷冷的掃視了一圈屋子的裡的人.手臂一揮.聲音極寒:“孫聚.將這些膽大包天的奴才統統拉出去斬了.”
孫聚點了點頭.趕緊和張高一起.帶着其他侍衛往外拖人.
“皇上饒命啊.奴才是奉了太后的旨意纔會如此的啊.”
“皇上開恩.皇上開恩啊.是太后讓奴婢責打頜妃娘娘的啊..”
屋內.充斥着宮女的哭喊聲.侍衛的求饒聲.紹凡充耳不聞.只是一瞬不瞬的望着.此時與延和並肩而站的沐扶夕.
在這些宮女和侍衛的求饒聲之中.太后面如死灰.想着自己剛剛的話.不禁瞧着沐扶夕的眼光愈發的狠厲了起來.
怪不得剛剛沐扶夕不緊不慢的問自己那麼多的問題.原來不過是想要套她的話罷了.
眼下頜妃真的懷上了孩子.那麼也就是說.該是她兌現自己那些話的時候了.
果然.隨着屋子裡安靜了下來.沐扶夕揚起面頰對着太師椅上的太后輕輕一笑:“據說祠堂常年陰寒潮溼.太后若是去了的話.可是要讓阮姳給太后穿厚實一些纔是.”
太后捏緊了身側的把手.死瞪着沐扶夕.牙齒磨的“咯咯”作響.卻是說不出一個字來.
沐扶夕見此.又是笑了:“怎麼.難道太后打算出爾反爾.”說着.頓了頓.像是自言自語.其實她的音量.足以讓屋子裡所有的人都聽個明白.“倒也是.就算太后出爾反爾了.這屋子裡的人又有誰敢說出一個不字來.太后就是太后……”
太后一生榮貴.哪裡被人這般戳着脊樑骨過.沒等沐扶夕把話說完.“蹭”的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在阮姳驚心的目光之中.對着沐扶夕咬牙:“誰說哀家出爾反爾.不就是抄送經書.還能難爲死哀家不成.”說着.邁步就朝着門口的方向走了去.
阮姳見此.嚇得早已沒了膽.趕緊上前幾步追上了太后的步伐:“太后萬萬不可啊.那祠堂是什麼地方.陰暗潮溼.終年不見陽光.若是太后去那裡待上三日.定會落下病根的啊.”
太后猛地停下了腳步.卻不曾回頭.只是狠狠地道:“阮姳.別說多餘的話.哀家怎麼會讓一個外人看了笑話.”
沐扶夕聽見太后說她是個外人.倒也是不生氣.只是微笑着揚起了聲音:“太后不愧是太后.那臣妾就在這裡祝福太后一路走好了.”
太后聽了這話.鼻子差點沒氣歪了.剛巧前來看望沐扶夕的賢貴妃帶着碧青走了進來.瞧着太后那吹鬍子瞪眼睛的模樣.偷笑着垂下了面頰.
“臣妾給太后請安.”
“哼.”太后一甩袖子.再是不肯停留的帶着阮姳走出了鳳鳴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