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三刻.元清國.
沐扶夕順着自己經常翻越的小路繞進了城裡.不想她還沒走上幾步.便是見着大批的官兵經過.轉身閃躲進一處拐角.沐扶夕放低了自己的呼吸聲.一直到這羣士兵離開.才走出了拐角.站在了月色下.
如果她沒有看錯的話.剛剛那些士兵的盔甲上.掛着的是沐侯府的標識.也就是說.這些士兵是自己爹爹的手下.
可如此深更半夜.爹爹爲何要派這些士兵出來.而且看他們剛剛謹慎探查的樣子.似乎是在找尋着什麼人.
帶着種種疑問.沐扶夕忍着腳踝上的疼痛.回到了沐侯府.此時的沐侯府燈火通明的一片光亮.在漆黑的夜色之中很是刺眼.
沐扶夕一愣.轉身繞過了正門.朝着後門走去.然.就在她剛要伸手敲響後門.給予孀華信號時.忽然身邊響起了一聲低低的問候.
“皇后娘娘萬福金安……”
沐扶夕一愣.垂眸朝着身邊望了去.當她看清楚月色下.對着自己點頭彎腰的人時.不禁詫異的擰眉.
“你怎麼會在這裡.”
張高微微一笑:“奴才怎麼會在這裡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整個沐侯府.都處在戒備的狀態之中.”
沐扶夕一愣:“出了什麼事情.”
“找人.”
“找誰.”
“找皇后娘娘您.”
“我.”沐扶夕輕輕一驚.隨後轉眼朝着後門之中.那映照出來的火光看了去.“難道是爹爹知道了.我偷偷溜出府門的事情.”
張高仍舊微笑.像是裡面的緊急跟他全然無半點的關係:“如果奴才剛剛沒有聽錯.似乎皇后娘娘的一位侍女.正在因爲皇后娘娘獨自離開.而挨着板子.若是皇后娘娘這個時候進去.恐怕那個侍女的命也就算是交代了.”
沐扶夕一愣.因爲不可否認.張高說的沒有錯.她爹爹辦事一向嚴謹公正.如果自己現在就這麼回去了.那孀華包庇自己的罪也就坐實了.現在自己是皇后.爹爹雖然不會責罰她.但是孀華沒準會因爲這事而送了命.
轉眼.朝着月色下.輕輕掛着微笑.儒雅的像是一個書生的張高看了去.沐扶夕沉下了幾分目色:“你究竟是誰派來的.”
張高對於沐扶夕的探視.並不迴避.低了幾分聲音.恭敬的道:“回皇后娘娘的話.奴才是受了賢貴妃的指示.前來出宮幫襯皇后娘娘的.”
原來他竟然是賢貴妃的人……
沐扶夕暗自驚訝了一下.畢竟她沒想到賢貴妃會派人隨着她出宮.
“踏踏踏……踏踏……”一陣整齊的腳步聲.打斷了後門處的片刻安靜.
張高聽聞.知道定是那羣士兵前來巡邏.不禁對着沐扶夕又道:“勞煩皇后娘娘先躲在樹梢後面.”
沐扶夕聽聞.點了點頭.閃身躲進了後門旁邊的樹梢之中.
如果張高要是別人派來的人.沐扶夕斷然不會這麼輕易相信.但如果張高是賢貴妃派來的人.那麼她沒有任由的理由不去相信張高.
現在在宮中說好聽點.她和賢貴妃是相互扶持着.說難聽點.她和賢貴妃不過是拴在一個繩子上的螞蚱而已.
若是她平安.賢貴妃便能高枕無憂的.繼續在宮中照料着墨王.若是她有難.太后也斷然不會放過賢貴妃.雖然她不知道太后爲何想要除掉賢貴妃.但她知道.賢貴妃會比她清楚那其中的原因.
隨着那批巡邏士兵的到來.張高忽然扯起了嗓子.大喊了一聲:“皇后娘娘在那邊.”說完.先行朝着遠處跑了去.
那些巡邏的士兵聽聞.當即一改剛剛有序的步伐.成羣結隊的也是飛奔起了腳下的步伐.朝着張高的方向追了去.
院子里正看守後門的士兵.聽見了門外的聲音.再是不遲疑的打開了後門.跟着那些巡邏的士兵一同追了去.
待所有的腳步聲漸漸消失在耳邊.沐扶夕這才悄無聲息的溜出了樹梢.並順着那敞開的後門.進了沐侯府.
她一路順着小路繞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身後推開了並沒有鎖死的後窗.翻身跳進了自己的閨房之中.
外面院子裡的板子聲還在持續着.但是從始至終.沐扶夕都沒聽聞到一聲疼痛的哭喊聲.
沐扶夕瘸着腳先是隨便將自己的長髮束在了身後.隨後開始更換衣裙.藉由着外面的燈火.她透過屋子裡的窗子看得仔細.那此刻趴在長椅上的孀華.腰身的衣衫上.已經透出了通紅的血色.
聞風趕來的沐雲白趕到了院子外.見着那被人壓制在長椅上.一聲不吭的孀華.心疼的擰緊了長眉.
度步走到了沐自修的身邊.輕輕道了一聲:“父親.如今找尋阿姐纔是最主要的.至於這個婢女.大可以等找到阿姐之後再罰.”
“找到皇后娘娘.”沐自修面色剛正.沒有一絲的動搖.“若是當真找到了皇后娘娘.我便是一個要了她的命.”
沐雲白透徹的雙眸猛然一震.不敢相信的繃緊了面頰:“父親.她不過是一個丫鬟.阿姐真的想要離開.又哪裡是她攔得住的.”
“就算她攔不住.也應該及時的上報.而不是抱着僥倖的心思瞞着此事.”沐自修冷冷一哼.“若是皇后娘娘能夠平安歸來也就罷了.倘若皇后娘娘要是有什麼不妥.我便直接將這個丫頭仍到大牢之中.等皇上親自下旨處理此事.”
沐雲白心急如焚:“父親.阿姐她……”
沐自修冷聲打斷:“那是皇后娘娘.”
神智已經有些模糊的孀華.被沐雲白與沐自修的爭吵聲.吵的有些清醒了過來.擡眼.朝着沐雲白一雙着急的眼看了去.微微一笑.先是一口血水吐了出來.
沐雲白見此.雙手猛然握成拳頭.上前一步想要去查看一下孀華的傷勢.卻在孀華輕輕的搖頭下.生生停住了腳步.
“二公子.老爺說的對.是奴婢的錯……”
沐雲白這一刻心如刀絞.看着那鮮血流過脣畔的孀華.輕輕側開了雙目.他不敢再去看她現在的模樣.因爲他怕.他再是控制不住的將她抱在懷中.
婉晴看着已經渾身是血的孀華.有那麼一刻.她臉上的笑容僵持了.她一顆雀躍的心也不在歡呼了.因爲她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她只是以爲老爺責罰一下孀華.這事也就算是過去了.她怎麼都沒想到.自己的一時快意.會要了孀華的命.
“啪..啪..啪..”
板子的落打聲還在持續着.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這一片壓抑的氣氛之中時.終於穿戴妥當的沐扶夕.慢慢伸手拉開了房門.
“什麼時辰了.怎麼如此吵鬧.”
此時站在院子裡的所有人.均是朝着沐扶夕的方向望了去.尤其是婉晴.更是不相信自己雙眼的面色白了下去.
沐自修上前幾步.打量了一下穿着家居長裙的沐扶夕:“皇后娘娘一直在屋中小憩.”
沐扶夕點了點頭.佯裝還有幾分睡意:“今兒早上的時候.我確實是想要出去走走.但是走到府門口的時候.我便是覺得有些睏乏.索性便直接走了回來.打算小憩一會.不想這一閉眼再一睜開.已經是月上樹梢了.”
說謊.她在說謊.婉晴直直的看着沐扶夕.她今日不止一次的進屋子收拾打掃.根本就不曾見過沐扶夕的身影.
但是.饒是這個時候她明知道沐扶夕在說謊.可她卻沒有那個膽子說出來.因爲孀華的捱打.已經讓她心有餘悸.況且.她不敢.不能.也不會與沐扶夕爲敵.
沐自修雖然也很詫異沐扶夕的解釋.但是如今見沐扶夕平安.他也不想再去深究.轉眼朝着還在不停落下板子的小廝看了一眼.淡淡的道了一句:“停下吧.”
隨着小廝的停手.已經完全沒有體力的孀華從長椅上滾在了地上.所到之處均是被蹭上了醒目的鮮紅.這樣的血腥.讓其他的小廝和丫鬟紛紛側目.
沐扶夕當然心疼孀華.但是她並不能去指責自己的父親.轉眼朝着已經心疼到渾身輕顫的沐雲白看了去.她輕輕的喚了一聲:“雲白.勞煩你將我的婢女抱進來吧.”
沐雲白回神.對着沐扶夕輕輕點了點頭.隨後一步步走到孀華的身邊.伸手.將已經渾身癱軟的孀華抱了起來.
一名副將.躥梭過人羣.匆匆走進了院子.直接停在了沐自修的身邊.對着沐自修一陣小聲耳語.待那副將退開之後.沐自修朝着沐扶夕掃了一眼.輕輕的嘆了口氣之後.方纔與那副將轉身離去.
他自己生出來的女兒.又怎麼會不清楚她的脾氣秉性.她曾經不止一次的溜去馬場騎馬.他並不是不知道.
當時他可以默不作聲的對她縱容着.因爲她是他的女兒.
但是現在.他斷然不可再縱容她的任意妄爲.因爲她是當今的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