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嫺雖然是氣憤難當,想要刮花了沐扶夕的面頰,想要戳穿了沐扶夕的心臟,但是當她真正看見鮮血從沐扶夕手背涌出來的那一刻,她的頭腦是空白的,談不上害怕,談不上喜悅,談不上報復的快感,更談不上幸災樂禍。
她再次呆楞的站在了原地,僵硬的舉着手中的銀簪,那別在雲鬢上的梅花拆,似乎也在這一刻,跟着她的呆楞,失去掉了原有的色彩,變得暗淡無光。
沐扶夕輕輕甩了甩手背上還在不斷流淌出來的鮮血,朝着紫嫺淡淡一撇,聲音算不得寒冷,也稱不上溫柔:“鬧夠了麼?”
紫嫺吞嚥下一口卡在喉嚨裡的氣,強硬的擰着脖子,朝着沐扶夕揚起了面頰:“鬧沒鬧夠和你有什麼關係?你能拿我怎麼樣?”
沐扶夕笑,眉眼之間凝聚着散不開的寒冷,逐漸凍結成冰:“鬧夠了,麻煩請紫嫺郡主離開,沒鬧夠,請紫嫺郡主離我遠點再繼續。”
“你——”紫嫺見自己說不過沐扶夕,便朝着沐扶夕再次揚起了手臂。
她以爲,沐扶夕既然並沒有因爲傷口而遷怒她,那麼沐扶夕歸根結底還是好脾氣的,剛剛所有裝出來的強悍,不過是一種刻意的僞裝罷了,就好像紙老虎,遠着看驚人心扉,近了碰根本不值一提。
跪在地上的孫聚看着根本不打算罷手紫嫺,直接閉上的眼睛,這一刻實在是太過驚心動魄,他實在是想象不到,若是紫嫺的這一簪子在落在沐扶夕的身上,會帶來怎麼樣的後果。
沐扶夕這次並沒有打算手下留情,眼看着那銀簪再次在半空之中劃過一個弧度,正要伸手相攔,卻忽然感覺身後刮來了一陣的涼風,緊接着,她便被帶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而紫嫺那早已準備好經落下去的手腕,被一隻大手鉗制在了半空中。
紹凡?沐扶夕一愣,帶着剋制不住的欣喜擡起眼,卻對上了一雙酷似紹凡,但卻滿是慵懶與邪魅的雙眸。
墨王……怎麼會是他?
孫聚自然對於墨王的出現也很是驚訝,他先是一楞,隨後趕緊給墨王請安:“墨王萬福。”
他從來沒有像是此刻一般,這麼慶幸的某位主子的到來。
紫嫺似乎也是沒想到墨王會過來,看了看自己被鉗制住的手腕,自是看出了他是偏向哪一邊,口氣中的妒意不但未消,更是又增添了一層。
“哎呦,這是刮的什麼風?竟然將墨王給吹來了?不過墨王來的還真是時候啊,好一齣的英雄救美,只不過就是觀衆少了點啊!”
孫聚聽着,頓時頭疼,這個紫嫺郡主還真唯恐天下不亂啊。
墨王淡淡的勾了勾脣,眼角彎彎,似乎是在笑:“紫嫺郡主也是夠興致盎然的,如今滿大人正在與太子商量國事,紫嫺郡主便趁機到後宮作亂,還真是片刻都不着消停。”說着,甩開了紫嫺的手腕,一雙慵懶的眸子愈發邪魅誘惑,“就是不知道,若是滿大人知道紫嫺郡主傷了當今的太子妃,會作何感想?”
隨着他的話音落下,他身上那股像是與生俱來的麝香味,愈發濃烈的起來,沐扶夕輕輕擰眉,輕輕一動,便掙脫掉了墨王攬在她肩膀上的手臂。
紫嫺冷冷一笑,看着墨王撇着沐扶夕:“墨王這話說出來,不怕讓人說是危言聳聽嗎?墨王別忘記了,太平郡主根本就沒和我的凡哥哥走完大婚,如今景德帝駕崩,她還算哪門子的太子妃?”
墨王輕輕一笑,眼角微微上揚,細長的雙眸玲瓏剔透:“太平郡主究竟算不不算太子妃,紫嫺郡主大可以去問問滿大人,剛剛本王路過前殿,恰巧聽到了一句話,如果本王沒聽錯的話,滿大人說的是:太子妃,非沐氏太平郡主莫屬。”
紫嫺呆怔的瞪大眼睛,看着墨王好一會,才更加面目猙獰的搖頭:“我不信,你騙我,我爹纔不會向着沐氏,幫着這個狐狸精說話——”
“啪——”
沒等紫嫺把話說完,沐扶夕順手揚起了一巴掌,狠狠打在了紫嫺的面頰上:“紫嫺郡主,請注意你的稱呼,我沐扶夕有名有姓,有封號,有家族,並不是你可以隨便污衊的。”
紫嫺被沐扶夕徹底打的懵了,緩了半晌之後,才睜着猩紅的圓眼朝着沐扶夕瞪了去:“你憑什麼打我?你這個狐狸精,只懂得勾引凡……”
“啪!”沐扶夕揚手又是一巴掌,聲音愈發冰冷:“紫嫺郡主,請主子你的稱呼。”
“你這個狐狸……”
“啪!”
“你不要……”
“啪!”
“狐狸精……”
“啪!”
孫聚徹底的驚呆了,呆若木雞的看着不斷落在紫嫺面頰上的手掌,他一直以爲他在這個後宮裡所見到得事情已經算是很多了,但是到了現在他才發現,什麼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墨王側過臉,輕輕笑出了聲響,白玉般的鼻樑筆直而挺立,在月色的籠罩下,在面頰上留下了一道完美的弧線。
不知道打了多久,一直保持着強硬態度的紫嫺,最後徹底沒了聲響,她潔淨的面頰兩側佈滿了五指印,條條猩紅,深可見到裡面凝着的血絲。
沐扶夕慢慢收回自己的手臂,掃了掃已經疼到說不出話的紫嫺,淡淡的一笑,轉過了身子:“若是紫嫺郡主覺得有什麼地方是我做的不對,大可以去找滿大人告狀,或者是去皇后娘娘,再或者去找你的凡哥哥也可以。”
“噗……”紫嫺剛一張嘴,便吐出了一口血水,擡眼看着沐扶夕遠去的身影,咬牙揚聲,“你以爲我不敢?你以爲打完了我就算是完了嗎?”
“呵呵……”沐扶夕並不曾回身,“紫嫺郡主自然是敢,只是紫嫺郡主莫不要忘記了,剛剛你是怎麼對待我的,你當然可以不承認,但是很不巧,這裡似乎有人可以證明,剛剛發生過的一切事情。”
“……”紫嫺沒了言語,瞪着沐扶夕的背影,恨不得用一雙滿是妒火的眼睛戳穿了她。
她的氣憤來源於對沐扶夕的不甘心,對自己一敗塗地的恥辱,和剛剛沐扶夕所說那番話的認同。
她自然是可以找人告狀,找自己的爹爹,找自己的皇姑姑,但是她不能,因爲沐扶夕說的對,她的剛剛的話,她可以不承認,她也想辦法讓孫聚不承認,但是她沒有辦法讓墨王不去承認。
她搞不清楚現在墨王所站的立場,按照道理來說,沐扶夕爲了太子謀權,早已侵佔到了他的地位,但是他竟然會在沐扶夕吃虧的那一刻,突然出手保護,這是她沒有想到的。
不單單是震驚那麼簡單,更多是看不透,想不通,因爲她猜不到墨王的心思,究竟是處在一個怎樣的位置上。
墨王見沐扶夕已經走遠,擡眼朝着孫聚一笑:“你去把紫嫺郡主送出去。”
孫聚點了點頭,想了想又道:“可太子妃……”
“本王去好了。”說着,朝着一直打量自己的紫嫺看了去,微微一笑,美麗的讓人分不清楚性別,“紫嫺郡主,有些事情,該是你知道的,你自然會知道,不該你知道的,就算是你知道,也說不出來,因爲本王不會給你機會……”說罷,轉身朝着沐扶夕的背影走了去,寒風佛過,吹起了他墨黑垂直的長髮。
紫嫺直直的看着墨王遠去的身影,一顆心“砰砰砰!”的狂跳不止。
說實話,她在心裡是有些害怕墨王的,因爲這個邪魅異常的男人,是她從來都看不透的,而且,她比任何人都知道這個男人的狠戾手段。
那應該是兩年前的事情,她剛從皇后的寢宮裡出來,正打算出宮回府,在路過紫竹園的小路上,忽然聽見了一種特別奇怪的聲響。
“咯咯咯……咯咯咯……”很像是人在睡夢之中的磨牙聲。
她以爲是哪個大膽的奴才跑進紫竹園偷懶睡覺,便提着裙子走了進去,可當她走過拱橋,繞過假山之後,竟然看見了,足以讓她這輩子都無法忘記的噩夢。
她從來不知道人的骨頭可以那般的硬朗,哪怕是在強力的扯動下,仍舊不會絲毫的癱軟,她從來不知道一個人可以殘忍到這個地步,明明眼前充斥着最爲血腥的畫面,卻仍舊面帶着微笑。
她很清楚的記得,當時的墨王穿着一身雪白的直襟長袍,衣服是上好的蠶絲料,在陽光的照耀下,散着柔柔的亮光,腰上束着一條月白的祥雲紋的寬腰帶,讓本就俊美異常的他,更顯得邪魅。
可是當時,她根本沒心思欣賞他的俊美,因爲此刻的他,正用着一種慵懶的姿態,在毫不留情的撕扯着另一人的四肢。
在墨王身下的那個人,似乎是個男人,不過他應該已經死了,她根本看不清楚那個男人的長相,只看見墨王不斷的拉扯着那個男人的四肢和關節,將他的十指生生拉折,將他的四肢活活扯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