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人在那裡?”
隨着沐扶夕的走出假山,一羣士兵將手中的燈籠提了起來,紛紛朝着沐扶夕的方向晃照了去。
沐扶夕擰了擰眉,強烈的光線刺疼着她的雙眸。
孀華見狀,清了清嗓子:“放肆,你們有多少個膽子,竟然敢如此晃照我家小姐的眼?”
那些士兵一聽,愣在了原地,一名打頭的士兵聽聞到了孀華的聲音,趕忙上前幾步,看清了沐扶夕的同時,單膝跪在了地上。
“奴才劉人貴給太子妃請安。”
沐扶夕垂眸,看着面前身穿金黃馬甲的男子,淡淡的道:“你是侍衛長?”
劉人貴點了點頭:“是。”
“恩,起來吧。”沐扶夕伸出手臂,待劉人貴起來後,又道,“時辰也是不早了,如此深更半夜的折騰,不知道劉侍衛長在找尋什麼?”
劉人貴一愣,眼珠子轉了個圈,隨後壓低了幾分聲音:“實不相瞞太子妃,奴才正帶人追婉妃娘娘,您也是清楚,待明日太子登基之後,除了皇后娘娘,其他的貴妃,均要被遣送進皇陵的。”
沐扶夕聽聞,點了點頭:“既然如此的話,劉侍衛長便繼續搜吧,只是若是沒搜到人,還望劉侍衛長速速帶着手下離開,別耽誤了我欣賞風景纔是。”
攙扶着沐扶夕的孀華手臂一緊,她怎麼也沒想到,沐扶夕竟然會不加以阻攔着這些士兵,如今婉妃就在假山之中,若是被這些士兵發現,後果又怎堪設想?
劉人貴一愣,趕忙搖頭:“奴才哪裡敢惹了太子妃的清淨?奴才這就帶着人離開。”說着,轉身便要招呼着身後的士兵離開。
“且慢。”沐扶夕擺了擺手,“這次帶人去皇陵,可是由劉侍衛長全權負責?”
劉人貴一聽,先是一怔,隨後趕緊點頭:“回太子妃的話,確實是由奴才經手。”
沐扶夕笑了,淡淡的道:“雲水齋就不必去了,賢貴妃體弱多病,如今又要照顧着舊病復發的墨王,況且,此事我已稟明皇后與太子。”
劉人貴並不傻,他其實並不知道沐扶夕,到底有沒有將此事彙報給皇后和太子,但是他很清楚待太子登基之後,沐扶夕便是皇后,他就算是肩膀上扛着一百個腦袋,又怎敢現在得罪了沐扶夕?
“奴才明白。”劉人貴笑着點了點頭,“太子妃慢慢賞景,奴才先行帶人告退。”
待劉人貴帶着人離開之後,一直提着一口氣的孀華,終於是鬆懈了下來,她不明白的朝着沐扶夕看了去,眼中一片疑惑:“難道小姐就不怕,他們當真衝到假山後面尋人?”
“怕?當然怕。”沐扶夕輕輕一笑,“但是相對於我的害怕,他們更加害怕的是不願與我爲敵。”
“小姐的意思是……”
“誰也不會與有可能成爲下一任皇后的女人爲敵,除非他們是活的不耐煩了。”沐扶夕說着,帶着孀華朝着假山裡面走了去。
因爲剛剛熄滅的燈籠,被孀華再次點燃了起來,所以剛剛那漆黑的假山之中,頓時被柔柔的橘光籠罩上了一層難得的暖意。
但正是因爲這樣,沐扶夕才恍然發現,本應該站在不遠處的婉妃,此刻已經倒在了地上。
“這,這是……”孀華不敢置信的伸手捂上了自己的脣,手上的燈籠掉在了地面上。
咱孀華的驚呼聲之中,沐扶夕快步朝着婉妃走了去,攏起長裙蹲在地上,伸手探了探婉妃的鼻息,不禁心裡一震。
輕輕轉動了一下婉妃漸漸冰冷下來的面頰,她的雙眸一凜,那凝固在婉妃脖頸上的鮮紅指印,是那樣的明顯而刺目。
豁然起身,沐扶夕順着假山的縫隙,朝着四周望了去,黑洞洞,靜悄悄……
“小姐,這……咱們怎麼辦?”孀華走了過來,儘量讓自己的視線避開地上的婉妃,她從來沒有見過死人,說不害怕是假的。
收回自己放遠的目光,沐扶夕輕輕的嘆了口氣:“還能怎麼辦?”她說着,直接將地上的婉妃扛了起來,走出了假山。
孀華嚇得後退了數步,直到見沐扶夕將婉妃扔進了不遠處的枯井之中,纔算是回過了神。
沐扶夕站在井口處,垂眸朝着望不到底的枯井內呆呆而望,一顆心冰冷的似結了一層厚厚的寒冰。
剛剛她和劉人貴談話的時候,她就站在假山的不遠處,她敢肯定沒有士兵走進過假山之中,而且就算有士兵誤進了假山,見到了裡面的婉妃,也是應該喊人,而不是直接掐死纔是。
那麼,究竟是誰對婉妃痛下了殺手?
那個人的目的又是爲何?
難道,她剛剛與婉妃說話的時候,還有另外一個人隱藏在暗處?然後那個人也同樣知道婉妃口中的那個秘密,所以趁着她的離開,纔對婉妃殺人滅口麼?
可是,那個人爲何要如此防備着自己?
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婉妃心中真正在乎的那個男人,又到底是誰……
“小姐……”孀華顫顫巍巍的走到了沐扶夕的身邊,伸手挽住了沐扶夕的手臂,“這,到底是怎麼了?”
“我也不清楚。”沐扶夕搖了搖頭。
“那小姐爲何要將婉妃扔,扔在井裡?”孀華說着,回頭看了看那些還能看見光亮的燈籠,“剛剛那些士兵還沒走遠,不然奴婢去將他們喊回來?”
“不可。”沐扶夕拉緊孀華的手臂,“婉妃死在了假山,而剛剛我又出現在了這裡,這事怎麼解釋都是枉然的。”
“可是,那些士兵找不到婉妃,還是會將此事報給皇后娘娘的啊!”孀華也是緊了幾分的呼吸,因爲她知道沐扶夕說的並無道理。
如果現在讓那羣士兵回來,她就算和她家小姐滿身是嘴,也說不清楚眼前的事情,但相比較之下,她更擔心若是皇后知道了婉妃失蹤,定不會罷休,到了那個時候,事情一旦鬧大的話,也許後果會更加的嚴重。
沐扶夕搖了搖頭,面色平靜淡漠:“宮中枉死的人太多了,如果要是每條人命都仔細去查的話,那現在宮裡的活人,還不夠給那些死人陪葬的,況且婉妃是即將陪葬的妃子,對後宮來說,她已經可有可無,皇后一向顧全大局,斷不會爲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而在皇宮大肆搜查。”
孀華怔了怔,似乎是明白了沐扶夕的意思:“所以……”
沐扶夕幽幽一笑:“所以我們現在只需離開便是。”說着,帶着孀華朝着暉仁宮的方向走了去。
隨着沐扶夕與孀華的身影漸漸消失在了假山附近,一個黑影,慢慢從遠處走了過來。
那個黑影先是走進了假山附近,不過是半晌的功夫,又繞出了假山,朝着沐扶夕剛剛站過的井邊看了去。
隱藏在烏雲之中的月亮,慢慢顯露在了寧靜的夜空之中,伴隨着那淡淡灑下來的皎潔月光,那黑影直接看見了那枯井之中的婉妃。
不過那黑影並沒有打算將婉妃拉上來,而是直接轉身想要離開。
忽然,腳下的異樣,讓那黑影腳步一頓,隨着那黑影的垂眸,一塊泛着瑩潤光澤的玉佩,落進了那黑影的眼中。
彎下腰身,那黑影將玉佩撿在了手中,朝着沐扶夕已經消失掉蹤影的方向望了望,將那玉佩扔進在了自己的懷中。
沐扶夕一路無話,帶着孀華回到了暉仁宮,進了院子,便見着多日不見的婉晴,獨自一人的站在臺階上。
婉晴見了沐扶夕,趕緊提着裙子跑下了臺階,站定在沐扶夕的面前時,還沒等開口,便先是紅了眼眶:“小姐……”
“身子可是養好了?”沐扶夕淡淡的一笑,伸手撫摸上了婉晴的發頂。
這樣的溫軟,這樣的溫柔,讓婉晴熱淚滑落面頰,咬脣點了點頭,極力控制着顫抖的身子:“小姐,奴婢知錯了。”
“知道錯了就好。”沐扶夕擦了擦她不斷滑落下面頰的淚水,“婉晴,宮中不比在府裡,也許一個大意,便是送了性命的疏忽,我不可能總是能保護得了你們,所以我希望你和孀華能夠學會獨自獨當一面。”
聽了沐扶夕的溫柔細語,婉晴一愣,渾身都跟着繃緊了起來:“小姐您不怪奴婢麼……”
“哎……”沐扶夕笑了,無奈而又憐惜的搖了搖頭,“我罰你,並不是因爲我怪你,而是我希望疼痛能讓你快一點的長大,婉晴,你從小便跟在我的身邊長大,我怎麼會不疼你?”
“……哇……嗚嗚嗚……”一直極力隱忍的婉晴,終是在此時嚎啕大哭了起來,她長大嘴巴,很是大聲的哭喊着,沒有規矩的像是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沐扶夕見此,微笑着將婉晴摟在了懷裡,沒有加以責怪她的嚎啕痛哭,只是輕輕拍着她的後背,給予她肢體上最大的安慰。
孀華見此,莫名的紅了眼眶,捏了捏自己有些不通氣的鼻子,也是跟着輕輕的笑了起來。
這樣真好,有她,有婉晴,有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