暉仁宮裡大部分的燭火已經熄滅,婉晴和孀華雙雙坐在前廳裡,守着前廳的斑斑燭火,等待着沐扶夕的歸來。
忽然,一個黑色的影子落在了院子裡,孀華和婉晴先是一愣,隨後同時起身,還沒等她們迎出去,便見着滿身寒冷的墨王,抱着面色慘白的沐扶夕走了進來。
“小姐!”
“這是出什麼事情了?”
孀華和婉晴見此,趕忙朝着沐扶夕撲了過去,不過墨王卻不給她們二人觸碰到沐扶夕的機會,直接閃身從她們二人之間擦身而過,抱着沐扶夕朝着裡屋走了去。
裡屋早已被婉晴熄了燈火,只剩下了一盞油燈,在臺案上靜靜的燃燒着,墨王小心翼翼的將沐扶夕放在牀榻上,慢慢舉起了她手上的手臂。
此時沐扶夕的手背,已經完全黑了下去,根根泛着青紫色的血管,凸起在她的的手背和手腕上,與她光潔的手臂相比,異常刺人眼球。
“噔噔噔……噔噔噔……”身後響起了婉晴和孀華奔跑的腳步聲,墨王攤開棉被,將沐扶夕輕輕裹住,隨後轉身放下了身後的窗幔。
鵝黃色的窗幔傾瀉而下,伴着同樣顏色的流蘇,將牀榻上面色慘白的沐扶夕,遮掩在了其中。
“墨,墨王,我家小姐究竟怎麼了?”
孀華和婉晴想要上前去看望沐扶夕,可礙於墨王,她們只能膽怯的站在門口。
她們知道墨王這個人,但和墨王接觸的並不是很多,大多數的時候,她們都是在跟着沐扶夕進宮時,纔會偶爾在後宮碰見墨王。
她們二人的印象中,墨王邪魅而俊美,他有着和太子相似的面容,從遠處看似乎分不清彼此,但是走近了之後,墨王和太子的區別,特別顯而易見。
因爲墨王的身上永遠散發着一種淡淡的慵懶,不過這種慵懶卻讓人不敢輕易觸碰,他就好像是一隻華麗的豹子,雖然總是漫不經心的出現在你的面前,但卻讓你不得不隨時提心吊膽,因爲你不知道,他會何時伸出他鋒利的爪子,一招要了你的性命。
但是太子就不會,她們二人知道的太子,永遠都是溫柔的,儒雅的,就好像是一汪清澈的小溪,雖一直在靜靜的流淌着,但卻是讓人不能忽視掉的一處最美風景。
墨王伸手摘掉腰間的玉佩,朝着婉晴和孀華扔了去:“拿着這枚玉佩,去太醫院找齊廝泉齊太醫過來,記住,切不要驚動任何人,包括太子。”
“這……”孀華和婉晴對視了一眼,並沒有挪動腳下的步伐。
墨王見此,靠着牀榻邊的軟榻坐下了身子,雙腿交疊在一起,單手支撐起了自己的半邊面頰,整個人丰神邪魅中又透着與生俱來的高貴:“別讓本王把同樣的話說兩遍。”說話的同時,眼梢朝着門口掃了去,慵懶不減,戾氣徒增。
“是……”這一次,孀華和婉晴再是不敢遲疑,抖了一下肩膀,雙雙朝着門外跑了去。
墨王坐在軟榻上,靜靜的看着牀幔內的沐扶夕,淡淡的燭光照耀在他的面頰上,遮掩住了他一向的慵懶與邪魅,只剩下恍惚可見的,僅是那沉浮在面頰上愈發陰冷的氣息。
兩個人氣喘吁吁的跑到了門口,婉晴仍心有餘悸的朝着屋內張望:“孀華,你說這個墨王該不會是打什麼主意吧?”
關鍵時候,還是孀華最爲冷靜:“先別管墨王,你沒看見小姐回來時候的樣子嗎?既然墨王讓我們去找太醫,就是想要救小姐。”
“那我們趕緊過去?”
“你自己過去。”孀華說着,將玉佩塞在了婉晴的手中,“我在前廳等着,別萬一有什麼事情,這暉仁宮裡連個自己人都沒有。”
婉晴點了點頭,將手中的玉佩握緊,剛要賣出門檻,又回過了頭:“孀華,這件事情,我們要去通知太子嗎?”
孀華剛想說好,可一想起剛剛墨王的交代,卻遲疑了下來,說實話,在心裡她是完全信不過墨王的,不過到底怎麼說,是墨王將她家小姐救回來的,既然現在事情還不是很清楚,她一個做丫頭,真的不能輕舉妄動。
“你先去找太醫,別驚動了任何人,如果要是有什麼不妥,我們再去找太子過來也不遲。”
婉晴的眼中迅速閃過了一抹失望,隨後點了點頭,握着玉佩離開了。
看着婉晴奔跑出院子的背影,孀華似虛脫一樣的靠在了門邊,擡眼看着天空中皎潔的月,雙手慢慢合十在了自己的胸前。
她家的小姐千萬不能出事,也絕對不能出事,如果要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了什麼事情,她要如何去跟老爺和夫人交代?
婉晴一路沿着宮道跑進了太醫院,此時已是深夜,太醫院很多的太醫已經回府,只剩下幾個年輕的太醫正在配藥,見了婉晴氣喘吁吁的進來,只是掃了一眼,便沒有再看。
婉晴一直跟在沐扶夕的身邊,從來沒有受過任何人的白眼和冷落,如今一見這些小太醫都不搭理自己,不禁也是來了脾氣。
“你們這裡的齊廝泉太醫呢?”
“……”
“我問你們話呢,你們這裡的齊廝泉太醫呢?”
“……”回答給她的,仍舊是一片安靜。
婉晴本來就沒有孀華沉得住氣,如今見這些小太醫也敢自己甩臉子,當即就挺直了腰板,對着他們道:“你們以爲我是誰?告訴你們,我伺候的主子可是沐侯府的太平郡主,也就是現在的太子妃,你們現在對我這個態度,也不怕傳到太子妃的耳朵裡,讓你們吃不了兜着走嗎?”
這句話,讓那些小太醫們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紛紛朝着婉晴看了過來,他們雖然是不太相信婉晴的話,但是他們卻又不敢忽視,因爲他們害怕萬一,畢竟現在先帝已經駕崩,這個時候得罪了太子妃是意味着什麼,他們比誰都清楚。
這時,忽然從外面進來一名中年的男子,先是看了看那些靜立小太醫,隨後朝着婉晴看了去:“這位姑娘是……”
婉晴回身看着這位中年男子,見他穿戴着朝服,才哼着回答:“我是太子妃身邊的婢女。”說着,將手中的玉佩拿了出來,“是墨王吩咐我,讓我來這裡找齊廝泉,齊太醫的,你們如此的耽擱,也不怕耽擱了時辰,墨王要了你們的腦袋嗎?”
中年男子如此一聽,當即上前幾步,接過了婉晴手中的玉佩,仔細的查看了一番,當即變了臉色:“不知這位姑娘可清楚墨王現在,身在何處?”
婉晴不耐煩的擰眉:“你是誰?”
中年男子擦了擦汗:“微臣就是齊廝泉。”
“你怎麼不早說!”婉晴一愣,幹嘛轉頭朝着門外跑了去,“來不及了,你速速跟着我去見墨王。”
“是。”齊廝泉不敢再做耽擱,當即拎起自己的藥箱,跟在婉晴的身後追了出去。
路上他跟着婉晴朝着暉仁宮的方向快步走了去,越走越是詫異,因爲他以爲婉晴會帶着他朝着墨王的寢宮走,可他沒料到,走了半天,這個方向竟然是暉仁宮的方向。
如果他要是沒記錯的話,暉仁宮裡現在住着的似乎是太子妃纔是啊,那麼既然是太子妃的寢宮,墨王又爲何會在?
而且……
握緊了手中的玉佩,他輕輕的舒出一口氣,這枚玉佩是墨王的貼身飾物,一般墨王派人來找他,都是傳個口信,從來沒有讓人拿着東西前來,如今墨王竟然連貼身的玉佩都摘了下來,可見事情的緊急,雖然他心裡知道是出了大事,但是更多的他是好奇,好奇究竟是誰,可以讓一直袖手旁觀的墨王如此緊張。
一直站在前廳度步等待着得孀華見婉晴帶着齊廝泉走了進來,甚至是連招呼都來不及打,直接帶着齊廝泉朝着裡屋走了去。
屋內,墨王仍舊坐在軟榻上,單手支撐着自己的面頰,輕輕側着頭,似是在小憩,似是在想着什麼事情,那一雙總是似笑非笑桃花眼,此刻是那樣的孤傲疏離,少了一分以往的慵懶之態,多了幾分的涼薄寂寥。
“墨王金安。”齊廝泉上前幾步,對着墨王微微彎腰福身。
墨王慢慢擡起手臂,輕輕朝着牀幔的方向指了去,修長的五指在燭光的映照下,泛着柔柔的熒光。
齊廝泉點了點頭,擡步朝着牀榻走了去,當他伸手掀起遮掩的牀幔,看見裡面早已沒了意識的沐扶夕時,當即渾身繃緊了起來。
“這,這是……”
在元清的皇宮裡,他算得上是資歷比較老的太醫,雖然年紀還尚算年輕,但是閱歷卻以非常豐富。
如今的沐扶夕虛汗浮面,桃脣蒼白,雖是閉着雙眸,但卷而翹的長睫卻是那般不安分的抖動着,這樣的病態,他只需一眼,便已明白了這是中毒的徵兆。
內室異常的安靜,站在門口的婉晴和孀華甚至是連大氣都不敢出,就在這個時候,墨王慵懶的聲音輕輕響起,讓站在牀榻邊上本就渾身繃緊的齊廝泉,登時汗流浹背。
“如果她有什麼意外,本王要你全家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