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國公府的賞雪宴當真是令人大開眼界,居然請了匠人在院子裡前前後後的空地上,雕了各式各樣的雪雕。
雪雕並不稀奇,稀奇的是每個雪雕都有三四個人合圍起來那麼大,雕刻的栩栩如生,簡直是活了一般。一路走進去就令人歎爲觀止了,瑞禕想着要是順安侯府也能雕幾個在家裡,也能有個好去處了。
安國公夫人親自迎了出來,大夫人跟二夫人笑着迎上去,瑞禕等人給安國公夫人行了禮。安國公夫人滿面笑容把大家誇了又誇,尤其是瑞禕更是被她讚了又贊。
全程瑞禕半垂着頭扮淑女,當然她一直認爲自己是一個真正的淑女,這種時候也顧不上瑞玥那不開心的表情了。進了後院,樊家姐妹就迎了上來,樊薇就拉着瑞禕的手很是親熱的說道:“聽說你前些日子病了,我擔心得不得了,只是那時候不好出門,也沒能去看你。”
“讓你掛心了,就是感了風寒,其實沒什麼大事兒,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瑞禕笑着回道,看着樊薇對自己倒是有幾分真切的關心,心裡還是覺得暖暖的。
那邊樊語跟樊蕊正跟瑞玥三人說話,手牽着手的一時便熱鬧起來。大廳裡還有好些人,都是安國公夫人請來的客人。瑞禕打眼一看,還真是看不少的熟人。卓瑩玉也在,還有陶悠然跟尤淑芸,一時便覺得頭疼起來,這幾個人都跟她不怎麼對脾氣。
卓瑩玉一看到瑞蘭就親親熱熱的走了過去,眼角掃過瑞禕的時候還挺了挺脖子。瑞禕這一身的打扮,果然是讓她鶴立雞羣,本就生的貌美,此時往這裡一戰,便吸引了大家的視線。
看得出來瑞禕不太自在,樊薇就拉着她在一旁坐了,低聲說道:“別搭理那些沒意思的人,看你生得美穿得好戴的富貴,一個個的眼珠子都要掙出來,真是丟人。”
這樣毫不掩飾的鄙視也真是讓瑞禕大開眼界,安國公夫人也是奇人,咱們就養出這麼個庶女來,還疼着着慣着。
“你這張嘴不饒人,小心被人聽了去。”
“聽就聽吧,我又怕哪個”樊薇嗤笑一聲,“我最不耐煩那些口是心非的小人,你跟她們不一樣,我便喜歡你的。”
瑞禕瞪她一眼,然後說道:“那邊那位夫人是誰,怎麼一直瞧我來着”
聽着瑞禕這樣問,樊薇便側了側頭看去,便說道:“這位夫人你都不認識啊是左相夫人,我娘請她來做客也是費了番功夫的,這位夫人尋常可不愛出門。”說着就看着瑞瑞禕笑,“可不得了,現在你這張臉左相夫人都被你迷住了。”
瑞禕被她講的紅了臉,“混說什麼呢”
樊薇跟瑞禕雖然是喝出來的交情,這會兒也不好太過了,就拉着她的手說道:“這裡頭人多,大多是你我不喜歡的,咱們去後頭院子裡看雪雕去。”
樊薇古靈精怪的,性子有些跳脫。當着生人的面還好些能把持得住,在熟悉的人面前卻是不願意裝的,瑞禕被她拉着只得跟着去了。
外頭的天空飄起了雪花,也有三三兩兩出來看雪雕的閨秀,個個穿着大毛的氅衣,五顏六色的人影穿梭在一片雪白的天地裡,遠遠望去倒也別有一番風景。
“咱們往那邊去,這邊人太多了。”樊薇拉着瑞禕的手就往另一條小路走,邊走邊說道:“我們府裡在旁邊的小院子裡還雕了一片冰雕,原是備着給前院的客人看的。只是今兒個我們家並無男客,這會兒那院子裡無人,你我正好可以去玩耍。”
沒想到樊薇這樣膽大,瑞禕就忙拉住她,“這怕是有些不妥當吧。”前院的地方那裡是她們能去的,這是在別人家裡,又不是自己家,太失禮了。
“你怕什麼,今兒個前院沒客人,我哥哥們可沒閒工夫賞這個。我可告訴你那院子裡頭比後院的雕的還精緻,我帶着你去沒事的。”樊薇不由分說就拉着瑞禕拐了個彎,穿過一道月洞門,路上碰到幾個丫頭婆子,倒也沒人問爲什麼,顯然樊薇在家裡做這樣的事情怕是習慣了的,人家都見怪不怪了。
瑞禕出來的匆忙,凌霄跟木荷一個沒帶過來,樊薇也沒帶自己的丫頭,她們兩個就這樣出來了,也真是
“到了,你跟我進來。”樊薇推開一道木門,拉着瑞禕就走了進去,反手又把門關上。“你看,是不是很好看”
瑞禕一擡眼就呆住了,這裡不僅有雪雕,還有冰雕。花鳥魚蟲,走獸飛鷹,佇立在這院子裡,讓人看得眼花繚亂,驚歎不已。
“這冰雕每到晚上都要淋一遍水的,晚上一凍,白天就更好看了,便是太陽出來也不怕。”樊薇邊走邊說道,“你看這個老虎是不是很威猛虎乃百獸之王,這冰雕做的當真是不墮其威風,我第一眼看到的時候都傻眼了。還有這個,你看看這畫眉鳥雕刻的就真的一樣,這工匠的手藝當真是不錯,這麼小的鳥還能刻畫的這樣的細緻”
瑞禕跟在樊薇的身後,聽着她給自己一一介紹,凝神望去當真是覺得美不勝收,就說道:“你家請的這工匠倒真是不得了。”
“聽說是北邊來的,北邊苦寒,冰雪奇多,他們就靠這個手藝吃飯的。手藝好的大師傅,都要排隊請的。我們家請來的這個還是我大哥的一個朋友的面子,果然很不錯呢。”樊薇笑着說道,“不僅有好看的還有好吃的,今兒個請來的大廚也不得了,是京都最有名的,聽說一手菜燒的提前半月要訂桌都未必能訂上。”
又是好玩的,又是好吃的,安國公府這回倒是下了大本了。
逛了一圈,瑞禕走的腿都乏了,樊薇也覺得累了,兩人就在亭子裡坐着歇腳。虧得手裡抱着暖爐,這會兒還不覺得冷。說了一會兒話,樊薇忽然起身就說道:“我去找一壺小酒來,咱們賞雪喝酒,纔是人生一大美事兒。我去歲釀的梅花酒,正好讓你嘗一嘗,可是要比你那桃花酒更好些。”
樊薇是個急性子,撂下話人就跑了,只剩下瑞禕一個在這裡。她輕嘆口氣,繼續坐在亭子裡望着這滿院的風景,心裡卻想着要是有一日她自己也有這樣的一個院子,也願意雕上她喜歡的由着她賞玩。
雪雕潔白如雪,冰雕晶瑩透徹,夾在一起倒也不顯得突兀,反而有種奇異的和諧。
看着這些瑞禕腦海裡忽然就想起左相夫人頻頻看着自己的眼神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那眼神意味深長的,讓她有些發毛。
難道大夫人爲自己尋得婚事會是左相府她倒是一直沒聽說左相府的大少爺有定親的消息,可是不是聽說那位大少爺離經叛道,經常做些出人意料的事情。給自己取了個字名曰三白,號長樂居士,據說他還種了一院子的石榴,是個做事經常令人摸不到頭腦的人。
這樣的一個人,瑞禕是真的不太喜歡。
如果大夫人真的是有這樣的想法,她還真是欲哭無淚了,總比進宮要好些。
想着想着,瑞禕就起身在這雪雕之間慢慢的走動,僵硬的四肢隨着她的動作慢慢的回暖。一時入了神,又想起京都的許多傳言,據聞左相府的大公子生的是貌比潘安,自詡容貌無雙,他身邊伺候的丫頭都必要是極爲出衆的,不然便是污了他的眼睛。
這樣的人想要找一門婚事,他能看得上人家姑娘的容貌,人家未必瞧得上他的德行。人家姑娘勉強不在乎他的德行,只怕他又瞧不上人家姑娘的容貌,就爲這個左相夫人爲了兒子的婚事也是操碎了心。
這樣一個難纏的男人,瑞禕可不喜歡。縱然他真的貌若潘安,才比子建,可是真的跟她性子不對路。
勉強湊在一起,只怕也是禍事居多。而且她看着左相夫人也不是個面善的,有個這樣的婆婆頂在頭上,又有個這樣的夫君十分難纏,這樣的日子其實當真是不好過的。
想着想着,入了神去,竟沒仔細腳下,一時不查踩了一塊雪團,整個人往前摔去。就在這時,橫空突然伸出一隻手來,攔着她的腰將她護住。瑞禕大驚,沒想到這裡居然還有陌生人,還是個男人一時沒看清楚是誰,便伸手去推他,那人顯然也沒想到瑞禕居然去推他,腳下本就積雪處處,一個打滑身體不穩,又被瑞禕瘋了一般的連推幾下,整個人便往後摔倒。
他沒站穩,瑞禕也跟着往前撲去,兩人便如同疊羅漢般倒在雪地裡。
一個仰面朝上,一個面容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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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禕只覺得雙脣似乎貼到了一簇溫暖,定睛一瞧,整個人都給嚇呆了。
周沉毅看着瑞禕瞪大眼睛看着自己,那一幅見了鬼的樣子,偏偏兩人如此的姿勢抱在一起,雙脣緊貼,他不由得伸手推了她。
瑞禕似乎一下子緩過神來,立刻就手忙腳亂的爬起來,往後退了一步,身體抵在一處雪雕前凝視着他。
周沉毅也覺得萬分尷尬,之前樊立成邀他來做客,鬼使神差的就答應了。樊立成分明說這裡後院女子不會來的,可是偏偏讓他遇上兩個。本想着躲在暗處,等兩人離開他再走就是,誰知道這個裴瑞禕怎麼走到哪裡都自帶災難屬性,一時沒忍住搭了一把手,結果他的初吻就沒了。
臉黑的不能再黑了,周沉毅發現只要一遇上裴瑞禕一準沒好事兒。
瑞禕此時也回過神來,打死她都沒想到在這裡居然會遇到周沉毅,這是不是她姨娘說的命呢
腦子裡之前還因爲左相家的事情煩心,此時看着周沉毅,腦子裡就跟斷了一根弦一樣,脫口問道:“抱也抱了,親也親了,王爺是不是該娶我回去”
話出口了,瑞禕自己也唬了一跳,然而出口的話就如同潑出去的水,是收不回來的。縱然心裡緊張的如同擂鼓,卻依然要保持鎮定,讓自己別露怯丟人。
周沉毅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被一個女人逼婚,那臉上的神情當真是精彩極了。
“裴姑娘怕是誤會了,本王只是好心。”
瑞禕聞言心裡說不出的失望,她就知道結果是這樣的,齊王殿下怎麼會瞧上她。如果真的對她有意思的話,就不會一直沒有消息了。
看着瑞禕不說話,周沉毅沉默了一下,便說道:“今日的事情本王不會往外說的,姑娘放心就是。”
這是要跟她劃清楚界限,瑞禕心裡苦笑一聲。
她也不是那種人死纏爛打的人,又不是沒臉沒皮,只是她講的話也是實話。她一個大姑娘被他抱了,摟了,親了,要是被別人知道,他不娶她只怕順安侯府都沒她立足之地了。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王爺過的了自己的良心就隨你。”瑞禕背過身去,這會兒自己的執念仿若真的隨風散了,還是她姨娘說得對,人要認命。
不認命就丟命。
果然這樣嗎
周沉毅見慣了瑞禕伶牙俐齒的一面,這會兒她忽然這樣說話,一時間還真有些不適應。擡頭望去,就看到瑞禕正對着冰雕上的影子整理儀容,舉手投足之間從容坦蕩,似乎這裡並無旁人,只她一個對鏡自照。
“本王不能娶你,不是因爲你不好。”
瑞禕手裡的動作頓了頓,“王爺何須解釋,你本就不放在心上的。擾了王爺的清靜真是抱歉,小女這就告辭了。”她並未轉過身來與他告別,只是背對他行了一禮,擡腳往前走去。
她跟他之間其實一開始就是天差地別,她不過是一個無權無勢的侯府庶女,而他卻是大燕領兵王爺。她與他交集,不過是想尋一個依靠,而他娶妻卻是要門當戶對。
其實早就明白的,只是若不盡心試一試總覺得遺憾。如今試過了,除了遺憾,心裡還有幾分難過。
他在小青山山頂救了她一命,方纔又拉了她一把,之前在假山洞裡也並不曾真的傷害到她。
她知道,他其實是一個好人,只是自己無緣罷了。
快步出了那院子,瑞禕才驚覺眼眶酸澀的要命,順着原路往回走。拐了一個彎就看到了迎頭來的樊薇。看到她出來了,樊薇還驚訝的問道:“你怎麼跑出來了我取酒費了些事兒,要從地下挖出來,讓你久等了。”
“離開的太久了,我怕家裡找人,就想回去看看。”那有雪雕的院子她是不想回去了,“要不咱們去你院子裡喝吧,喝醉了直接躺下睡就是。”
樊薇連聲叫好,“早知道這樣方纔就叫你跟我一起走。”
瑞禕心裡也說道:“是啊,一起走了多好。”
梅花酒,美人醉,瑞禕心裡有心事兒,一時多喝了兩杯,醉醺醺的拉着樊薇的手問道:“人活在這世上怎麼就有那麼多的不順心的事兒呢”
樊薇喝的也不少,屋子裡的丫頭也被攆了出去,聞風找來的凌霄木荷跟樊薇的丫頭守在抱廈裡。醉眼惺忪的樊薇聞言就嗤笑一聲,“這世上那有什麼順心事兒,言行舉止,禮儀文化,處處都是捆着你讓你不得自由。哪裡是爲自己活的,不過是活在別人眼睛裡罷了。”
“你也有不順心的事兒依着你的性子,我還以爲你活得自在呢。”瑞禕看着樊薇問道,她沒樊薇喝得多,此時神智很是清醒,就是覺得有點暈。
“自己給自己找自在唄,自己不給自己找樂子,你還指着誰逗你樂笑話。”
瑞禕覺得這話有些道理,笑道:“果然這樣,人得學會自己找樂子。”
“你有什麼好愁的,你家夫人待你和善,還有個親弟弟指望着,姨娘又是府裡受的,別人誰還及得上你有福氣的,這還不知足,別人豈不是沒活路了。”
原來她是有福氣的,瑞禕笑了笑,“你說的是,我該知足的。”
“是,你該知足,我也該知足。”樊薇又笑,“母親待我也是極好的,所以爲了這個家我得好好地”
好好地幹什麼樊薇沒說出來,瑞禕也沒問,兩人又喝了兩杯,齊齊倒在榻上睡了過去。外頭聽到聲音的丫頭連忙進來給她們蓋上錦被,凌霄還要去跟大夫人說一聲,只怕要等睡醒了才能回侯府了。
安國公夫人跟順安侯夫人正好在一處,凌霄忐忑的上前把話說了,大夫人就看着安國公夫人說道:“真是抱歉的很,小孩子不懂事兒,居然鬧騰成這樣。”
“我家薇兒上回見了九丫頭一回,就在我跟前誇了好多遍了。定是九丫頭不好意思推拒,我們家薇兒性子太爽朗,拉着九丫頭喝酒她還能拒絕得了沒事沒事,小姐妹多處處纔好。”安國公夫人笑着說道。
大夫人再三道歉,二夫人家裡有事兒就先回去了,大夫人不能只等着瑞禕,另外還有三個丫頭呢,只能說道:“我先把三個丫頭送回去,等九丫頭醒了,夫人就讓她坐車回去就是。”
安國公夫人笑着應了,直言要留瑞禕住下,大夫人婉拒了。畢竟瑞玥還沒嫁過來,瑞禕留宿算怎麼回事兒。
安國公夫人也知道這個道理,謙讓一回也就算了。
瑞禕醒來的時候,天都快黑了,連忙起身梳洗,又對着樊薇告罪,連忙整理完畢又去見了安國公夫人賠禮,便要告辭回侯府。
安國公夫人遣了人要送她,瑞禕連忙婉拒了,“馬車車伕丫頭婆子都是現成的,不麻煩夫人費心了。”又言怕大夫人擔心,要趕緊回去。
安國公夫人看着瑞禕去意已決,就親自把她送到二門口,瑞禕這才屈膝行了一禮,告辭離開。
等到坐上馬車,長街兩旁的店鋪都已經掛起了紅燈籠,馬車裡頭還有樊薇給她塞進來的兩壇梅花酒,讓她帶着回去給大夫人賠罪的。這次真是太過了,哪裡有在客人家喝醉的,瑞禕知道自己做過了,一路上都是忐忑不安。
街上行人漸漸稀少,長長的大紅燈籠宛若兩條長龍在街道盡頭蔓延。瑞禕打起簾子望着外頭,寒風拂面,讓她翻滾的心慢慢的冷靜下來。
馬蹄聲從後頭遠遠傳來,越來越近,瑞禕側頭望去,卻看到騎在馬背上的周沉毅從她身邊奔過。
兩人四目相接,轉瞬又各自分開。
寒風吹起他的長袍翻飛如蝶,矯健的紅馬狂奔在夜色中,轉眼就沒了影子。
瑞禕放下車簾,靠在軟枕上揉着眉頭。一旁的凌霄還以爲她喝了酒上頭,就跪坐在一旁給她揉捏按壓穴位,“以後姑娘可不能喝多了,看看自己多難受。”
難受的不是她的頭,只是她的心。
瑞禕閉上眼睛,腦海中卻翻滾着方纔那人紅燈長街,玄衣駿馬,狂奔而去氣勢無雙。
有些人,生來就是令人仰望的。
回了侯府,瑞禕提着兩壇梅花酒去大夫人那裡認罪,大夫人訓了她兩句就然她回去了。瑞禕沒想到這樣就揭過了,回到了自己院子裡這才鬆了口氣,可能是因爲自己才生了一場病的關係,大夫人沒有責怪她,其實大夫人待她還是真的挺好的。
瑞禕既不敢跟大夫人講與周沉毅之間的事情,也不敢問關於左相家聯姻的事情,只能一個人在心中猜度、思量、慢慢的挨着。
人有執念的時候,總會想着乘風破浪,歷盡千辛萬苦也要成就自己想要的。可是人一旦沒有執念的時候,好些事情就沒有了支撐着的那口氣,慢慢的在心裡也就淡了。
周沉毅的事情一開始是瑞華提出來的,當時在她爹爹想要把她送進宮的時候,不管那個男人是誰,她都想嫁了去。她不想進宮,說句難聽的,若是當今年輕個二十載,她還願意進宮搏一搏。可是現在當今眼看着就是黃土到脖子裡的人,她不想一輩子守着油燈過日子。所以儘管當時知道她跟齊王之間差距很大,這件事情很可能成不了,但是當時有那口氣撐着,就算是刀山火海也願意闖一闖。
可在周沉毅親口說出那句話之後,瑞禕就知道自己該清醒了。
活在夢中只能欺騙自己,情緒很是低落了幾日,可是慢慢地就想明白了,臉上也有了笑顏。凌霄跟木荷都看得出姑娘有心事兒,但是姑娘不說她們也不敢問,看着姑娘總算是露出笑面了,心裡這塊大石纔算是落了下來。
果然,沒過幾日瑞華就請了瑞禕過去說話,靠近年關,家裡事情太多,大夫人就不能過去了,給女兒準備了好些的東西,都讓瑞禕一起帶過去。
瑞禕笑着應了,就聽大夫人說道:“去了跟你姐姐好好說說話,午後晚點回來也沒什麼,別過了宵禁就成。”
聽着這話瑞禕心裡就一愣,但是習慣性的答應了也沒多問什麼。大夫人這樣安排總是有她的意思在的,既然她自己不能爲自己掙出一條出路來,就讓大夫人跟瑞華安排吧,總你不會虧了自己。
大夫人看着瑞禕低眉順眼笑吟吟的應了下來,神色一緩,拉着瑞禕坐下,低聲說道:“這些日子母親也顧不上你,家裡事情多。翻過年你七姐姐還有八姐姐都要出嫁,你二嬸嬸那邊萬事不管的,只一個瑞玥就夠她忙的。你是個好孩子,母親心裡都知道,去跟你姐姐好好說說話,回來高高興興的過個年。”
瑞禕一下子就紅了眼眶,靠着大夫人的肩膀依偎過去,“女兒知道,讓您費心了。”
大夫人捏了捏瑞禕的鼻子,“多大的人了還哭鼻子,若是被新哥兒看到該笑話你了。說起來新哥兒也該放假了。上回走的時候你還沒醒,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都是女兒不好。”瑞禕心裡是有些愧疚的。
“你有什麼不好的,我看你哪裡都好的。行了,趕緊去吧,你大姐姐等着呢。”大夫人拍拍瑞禕笑着說道。
瑞禕不好意思的拿着帕子按按眼角,這才起身出去了。這次瑞禕帶了木荷出去,臨近年關各院子的事情也不少,領的東西也多,凌霄一直管着她院子裡的事情,就留下忙她的。上了馬車,木荷喘了口氣說道:“夫人給大姑娘帶的東西整整一車呢,裝了好一會兒。”
“大姐姐有了身子,自然是要好好地待着。”瑞禕笑,“走吧。”
木荷就吩咐車伕啓程,從順安侯府到齊安侯府距離並不太遠,瑞禕眯了一會兒就感覺馬車停了下來,睜開眼睛木荷正準備叫她。看着瑞禕睜開眼睛,自己就立刻跳下馬車,拿了腳蹬放在外頭,這才伸手扶着瑞禕下車。
早有何媽媽帶着人在大門口候着了,看着瑞禕下了馬車立刻迎了上來,“老奴給九姑娘問安,我們少夫人一早就開始等,總算是等來了。”
瑞禕忙笑着把何媽媽扶了起來,笑着說道:“讓大姐姐久等了,大姐姐這一項可還好,我心裡一直記掛着她。”說着頓了頓,又對着何媽媽說道:“後頭車上是母親給大姐姐帶來的東西,媽媽讓人收進去,都是大姐姐以前愛吃的多些。”
“可不是,自打有了身孕,大少夫人總想着在家裡愛吃的那一口兒。”何媽媽立刻喚來了兩個粗使婆子,讓她們領着馬車繞去後門卸貨,自己親自領着瑞禕進了正門。
聽到院子裡笑聲傳來,瑞華就知道瑞禕到了,臉上的笑容就掛起來,催着碧螺去迎一迎。
瑞禕隨着碧螺進來,先在外間屋子裡把大氅託了,又在熏籠上暖了暖身子去去寒氣免得帶給瑞華,這才擡腳進了內室的門。
一進去,就看到瑞華坐在大榻上,身後點着軟枕,看到她進去,忙對她招招手,“怎麼這會兒纔到,一早就等着了。”
“母親給姐姐準備了些愛吃的東西,我總得等着東西上了車才能來啊。”瑞禕故意打趣。
瑞華就笑着摁了摁瑞禕的鼻尖,“還是這麼淘氣。”轉頭就讓人去端給瑞禕準備的點心,“都是你愛吃的。”
瑞禕笑着點點頭,“還是大姐姐疼我。”
點心送來了,是瑞禕在家就愛吃的,等她吃了一會兒,瑞華遞給她一杯茶,屋子裡的丫頭也都退了下去。
她這纔看着瑞禕說道:“你前些日子病了,我沒辦法去看你,看着倒是瘦了不少。莫不是爲了齊王的事情”
瑞禕心裡一驚,面上卻不敢顯露出來,“並不是,是登山那天一路爬上去出了點汗,又在山頂又吹了風,也怪我自己當時只管着看景,沒加件衣裳。”
瑞華心裡也鬆了口氣,看着瑞禕說道:“齊王那邊的事情怕是不能成了。”
瑞禕心裡已經有了這預料,此時也並不傷心,只是點點頭,“盡人事聽天命。”
瑞華看着瑞禕心裡很是愧疚,若不是她先提起來,也許就不會讓瑞禕有個期盼又失望了。
她輕嘆口氣說道:“本來這事兒還有幾分希望的,可是前些日子當今病倒,宮裡頭生了些事情。”
瑞禕沉默的點點頭,京都裡裡風言風語並不少,慎王跟惠王的事情傳的沸沸揚揚,想不知道也難。
“齊王殿下在慎王跟惠王之間難爲,想要明哲保身,就得有個有力的臂膀撐着。我聽說定北將軍有意跟齊王殿下聯姻,好像這事兒已經定下來了,咱們家哪裡比得上定北將軍府,若是別人家總還能爭一爭,這回怕是不成了。”瑞華也嘆口氣,事情就是這樣不湊巧,若不是聖上病倒,說不定齊王殿下也不用急於站穩腳跟,拿婚事做賭注了。
總歸是瑞禕沒這個福氣。
瑞禕滿腦子卻是定北將軍府幾個字,那跟齊王定親的豈不是榮菁
沒想到世事兜兜轉轉,到了最後竟是這樣的結果。
若是榮菁的話,她是再也不能跟齊王有什麼糾葛了。
她跟榮菁是朋友,不能做那種背後插刀的事情。
“原來是榮菁姐姐,我跟她關係很好,她是個很好的人。這門婚事門當戶對,的確是一件喜事兒。”瑞禕笑着說道,盡力忽略心裡那一丁點的難過。
看着瑞禕氣色還好,瑞華也鬆了口氣,又笑着說道:“雖然齊王這邊行不通了,但是還有個好消息跟你說。因爲當今這次生病,父親倒是沒有跟以前堅持一定要送你進宮,口風鬆動之下,母親替你想看了幾門親事,反覆思慮下覺得還是左相家更妥當些。本來母親是要親口跟你講這件事情的,但是你也知道她最近很忙,再加上跟左相府牽線的是你姐夫,這事兒就有我跟你說比較妥當了。咱們姐妹一起長大的,自幼無話不講,你若是心裡不喜歡也直接對我說就是。”
瑞禕竟然絲毫不感到驚訝,那日其實看到左相祝夫人的時候,其實心裡就有點預感了。
“母親跟姐姐爲我想的自然是好的,我能有什麼不滿意的。”瑞禕就道,“更何況左相在朝中名聲顯赫,國之棟樑,左相夫人也素有賢名,這門婚事極好的。”
朝中社左右丞相,然則大燕素來以左爲尊,左相要比有相更有權勢,其實這門親事真的能結成,也是出乎瑞禕的所料。
想了想,瑞禕還是問道:“左相府怎麼會同意這門親事的,其實說起來是我高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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