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島就是今天的連雲港連島,東西兩座大山隔一條狹窄的海峽相望,西面叫做胊山,胊山縣就位於山腳之下,海峽東面的大山叫做謝祿山,也就是現在的雲臺山,在東北面還有一座山,叫做鬱林山。
但隋朝時代的東海島要比現在的連島大得多,不僅有山,還有大片可耕種的土地、森林和一座縣城,生活數萬人不成問題。
整個東海島山地和丘陵佔據了大半,小縣城叫做東海縣,目前縣裡人口已全部被孟海公遷徙到對岸,整個島上只剩下幾座小漁村,不足五百人。
東海島被孟海公經營得很不錯,開墾了上千頃土地,還修建了一座規模巨大的碼頭,可以停靠兩萬石的橫洋舟,孟海公的戰馬就是從新羅運來。
由於朐山縣對面的海島是亂石和沙灘,大船無法停泊,碼頭是修建在北面鬱林山右側的一處天然的港灣內,從大陸方向看不到,非常隱蔽。
張鉉乘坐大船抵達了東北海灣內的碼頭,等候在碼頭上的尉遲恭和沈光上前施禮,“卑職參見將軍!”
“兩位將軍辛苦了!”
張鉉打量一眼四周的山巒,笑問道:“弟兄們駐紮在哪裡?”
“回稟將軍,弟兄們暫時駐紮在縣城,多虧軍師談判成功,孟海公殘軍撤走時沒有燒燬糧食,倉庫內還有近兩萬石糧食和大量兵甲。”
張鉉點點頭,這次房玄齡收復東海郡確實做得很漂亮,各項計劃都圓滿完成。
張鉉又回頭看了看碼頭,問道:“目前島上有多少船隻?”
“大約有二十餘艘船隻,其中千石海船有八艘,其餘船隻都是小船,另外還有就是漁船,屬於漁民財產。”
“漁民有多少?”
“四個小漁村,共三百餘人,之前孟海公也想把他們遷走。但他們死活不肯,最後也只得罷了。”
張鉉想了想,若要保守秘密的話,就算把這些漁民遷走也沒有什麼意義。只要讓他們少和對岸接觸就沒有問題了。
這時,尉遲恭低聲問道:“將軍想在海島駐軍嗎?”
張鉉點點頭,“我打算在海島駐守一千軍隊,主要控制住碼頭。”
尉遲恭笑道:“應該問題不大,反正海島上有足夠的土地。倉庫裡也有糧食,軍隊可以在海島上囤田,養豬養雞,糧食蔬菜完全可以自給。”
旁邊沈光又笑着補充道:“還可以在朐山縣設一座商行,一些日常用品由商行籌辦,另外也是情報點,將軍覺得如何?”
張鉉忍不住笑道:“不愧是斥候的頭子,三句話不離本行,開一家店都還想到搞情報。”
衆人一起大笑起來。
隋帝楊廣在關中只呆了兩天,連長安城也沒有進。只象徵性地走了一圈,隊伍便又調頭浩浩蕩蕩向蒲關而去。
楊廣極爲厭惡關中和長安,關中是關隴貴族的根基之地,長安更是關隴貴族的大本營,雖然隋朝是建立在關隴貴族的基礎上,但從隋文帝到楊廣,父子二人都是不遺餘力地削弱關隴貴族對隋朝的影響,楊廣遷都洛陽就是爲了擺脫關隴貴族對朝廷的控制,後來的武則天遷都洛陽也是出於同一目的。
從蒲關過黃河就進入了幷州,巡視隊伍在河東郡駐停休息。
在天子楊廣佔地三畝的王帳周圍。又駐紮了數百頂大帳,這時文武大臣們的帳篷,在外圍則是數千頂驍果軍的營帳,層層防禦。層層包圍。
虞世基的大帳位於百官帳的第一層,分爲內帳和外帳,外帳是辦公待客之地,內帳則是寢帳,像虞世基這種生活奢侈的重臣是絕不會委屈自己,他帶了兩名美貌的侍妾專門服侍自己。
夜幕初降。虞世基半躺在軟榻上,眼睛半眯起來,兩名侍妾正小心翼翼地給他捏腿放鬆,這時,一名隨從在帳外稟報:“老爺,儼公子來了!”
虞世基睜開眼睛道:“讓他進來!”
他擺擺手,兩名侍妾連忙將他扶坐起來,收拾物品退進了內帳之中,片刻,虞世基的繼子夏侯儼快步走進大帳,跪下行禮,“孩兒參見父親大人!”
虞世基雖然貪婪好財,但家教卻又很嚴格,從不准許親生孩兒參與他的行賄受賄,所以這種事情都是交給他的繼子去做,夏侯儼其實就是虞世基權財交易的掮客。
“坐下吧!”
虞世基知道夏侯儼匆匆從洛陽趕來,必然是有大買賣上門了,
夏侯儼坐了下來,低聲道:“父親,張鉉派心腹來找孩兒,有事相求!”
“他找你做什麼?”
“他先給了一千五百兩黃金,說是明年的年例.....”
虞世基笑了起來,這個張鉉倒很聰明,現在才十月份,他就把明年的年例奉上了,而且還加五百兩黃金,很懂得隨行就市嘛!
“然後呢?”
“然後他又奉上兩千五百兩黃金,他希望由他推薦東海郡太守和東海郡丞兩個職位。”
“那他想推薦誰?”虞世基又問道。
“回稟父親,他推薦現任東海郡丞許延年升任東海太守,推薦宿豫縣令劉普出任東海郡丞。”
虞世基眼中若有所思,他立刻取出一份軍報副本,這是張鉉收復東海郡所上的軍報,上面極力表彰了東海郡丞許延年的功勞,贊他心懷大隋,忍辱保民,正是他爲內應,使隋軍兵不血刃收復了東海郡,同時剿滅了孟海公的殘餘軍隊。
虞世基笑了起來,對夏侯儼道:“你回去告訴張鉉派來的人,這件事很不好辦,不過我會盡力替他辦妥,希望他下次不要再給出這種難題。”
夏侯儼當然明白這種事情其實對父親而言是舉手之勞,只是把難度誇大一點,讓對方明白這筆錢沒有白花。
“孩兒明白,這就回去轉告他們。”夏侯儼起身行一禮,匆匆走了。
虞世基負手在大帳內來回踱步,有些事情他不會給夏侯儼說,但他心裡卻如明鏡一樣,他很明白張鉉託他幫忙的真實目的。
張鉉是想控制東海郡,這個許延年應該被他控制住了,還有劉普,應該是彭城郡劉盛公的兒子,看來張鉉和劉家也有交易,控制住了太守和郡丞,整個東海郡實際上就被張鉉控制了。
張鉉的用意很明顯,他不想放棄青州,而東海郡正好是江都和青州之間的通道,這個張鉉,野心倒不小啊!
虞世基身爲手握大權的朝廷重臣,他很清楚隋朝的危機,隋朝的危機並不僅僅在於各地造反烽煙四起,它更深的危機在於世家和權臣對大隋漸漸失去了認同,這種危機從先帝削除關隴貴族的兵權時就開始了,而危機深化則是被楊玄感造反引發。
虞世基在拼命收取賄賂的同時,他也要考慮自己子孫和家族的未來,得給他們留一條後路。
王帳內,楊廣正坐在御案前全神貫注地批閱奏卷,這時,宦官在帳門口稟報:“陛下,虞相國求見!”
楊廣放下硃筆笑道:“請他進來!”
片刻,虞世基匆匆走了進來,躬身施禮,“微臣參見陛下!”
“虞愛卿還沒有休息嗎?”
“陛下,微臣正在草擬徐州之戰的正式嘉獎,有些任命,需要再和陛下商量一下。”
“愛卿請坐下說!”
虞世基坐下,緩緩說道:“關於彭城郡太守的任命,陛下考慮調離石郡陳太守出任,但微臣仔細看了陳太守的家族背景,發現他一個女兒嫁給了賀若弼的侄子,陛下知道嗎?”
楊廣一怔,他確實不知道這件事,陳濟居然和關隴貴族是親家?他眼睛裡閃過一絲怒色,他是看這個陳濟的考評不錯,而且在離石郡呆了八年,纔想調他去彭城郡,沒想到他竟然有關隴貴族的背景。
虞世基太瞭解楊廣,只要涉及到關隴貴族,楊廣絕對不會任用了,果然,楊廣一擺手,“罷了,再考慮其他人選!”
“陛下,微臣倒有一個建議。”
“虞愛卿請說!”
“陛下,徐州四郡在此之前都比較偏向朝廷,無論稅賦、奏報以及民生民情,四郡地方官府都做得很不錯,這次孟海公迅速衰敗也和他們的暗中抵抗有關,微臣覺得應該延續這種狀態,而且徐州官場已經形成一種平衡,對地方朝廷都有利,微臣擔心一旦打破這種平衡,最後損失的是朝廷啊!”
虞世基的方案之所以屢屢被天子楊廣採納,關鍵就在於他洞察天子內心,他知道天子最在意朝廷對地方失控,所以從這個角度敲打,就正好打動了楊廣軟肋。
楊廣沉吟片刻,“那依愛卿之見呢?”
“微臣建議就地提拔,不從外部調入官員,不僅是彭城郡,東海郡也是一樣,提拔郡丞爲太守,大縣縣令升爲郡丞,這樣就能保證繼續平衡,也能保證朝廷對徐州四郡的控制。”
楊廣點了點頭,這樣也好,總比不知情調入一個關隴貴族的親家要好得多。
“朕明白了,愛卿可擬一個草案,如果問題不大,就按愛卿的方案施行。”
“微臣這就回去草擬!”
楊廣又想起一事,笑道:“還有張鉉妻子的誥命,皇后已下懿旨封她爲從三品夫人,一併擬旨吧!”
“微臣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