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隊騎兵從譙縣南面的官道疾速奔來,爲首一員老將,正是來護兒,他們奔至軍營前翻身下馬,當值軍官連忙出來行禮,“老將軍一路辛苦!”
來護兒將戰馬繮繩扔給親兵,笑問道:“大帥來了嗎?”
“大帥來了,今天剛到!”
來護兒快步向大營內走去,他心中也十分興奮,期盼已久的時刻終於到來,他們終於要對杜伏威動手了。
杜伏威是江都最大的威脅,尤其對江都民生恢復產生重大的阻礙,很多人都以爲宇文化及和瓦崗軍被剿滅,運河將恢復通暢,江都的商業將漸漸恢復從前的繁榮,但杜伏威卻再一次截斷了運河航運,洗劫了不少貨物和船隻,使一批急於出貨的商人遭遇了慘重損失。
商人的哭訴使來護兒異常惱火,徹底剿滅杜伏威就成了他日思夜想之事,而這一天終於到來。
來護兒大步來到中軍大帳前,中軍大帳前戒備森嚴,站滿了士兵,顯示着大帳內正在商議重大軍政事務,士兵見來護兒到來,連忙進大帳稟報,片刻出來道:“來將軍,大帥請你進去。”
來護兒稍微整理一下盔甲,這才走進了大帳,只見大帳中間擺放着一張巨大的沙盤,長約三丈,寬兩丈,兩邊站滿了大將和文官,將沙盤團團圍住。
張鉉站在沙盤前,手執一根長長的木杆,他見來護兒進來,笑道:“我們已經等候老將軍多時了。”
來護兒連忙上前抱拳施禮,“卑職參見大帥!”
“老將軍不必多禮!”
張鉉看了看他的身後,又問道:“李長史沒有來嗎?”
“回稟大帥,李長史實在走不開,請大帥原諒!”
“既然他事情忙,那就算了。”
張鉉笑了笑,請來護兒站到沙盤前,來護兒的水軍將是這次進攻杜伏威的主力之一,爲此,張鉉不惜將來護兒從江都叫來譙郡。
來護兒看了看沙盤,他一眼便認出這是江淮和江南的沙盤,或許山的高度有點不太準確,但城池、道路、長江、河流、橋樑等等各種地形風物一應俱全,非常形象地展現了江淮和江南的全貌,果然戰爭策劃的利器,令來護兒心中暗贊不已。
“既然來老將軍到了,那我就再簡單複述一下之前的戰略計劃。”
張鉉用木杆一指沙盤上的長江,用有力而低緩的語氣對衆人道:“首先這次戰役的範圍南止長江,北到譙郡,主要是徹底剿滅杜伏威,或許會涉及林士弘和江南會,但他們不是重點;其次,我們投入的兵力約八萬人,包括三萬水軍,一萬騎兵和四萬步兵,而我們對陣的敵軍約十三萬人,雖然軍隊人數上我們處於劣勢,但我認爲八萬軍隊已經足夠了;第三,我們這場戰役的糧食投入十五萬石,差不多一個士兵有兩石,也就是說,我們必須在三個月內徹底剿滅杜伏威,這是給我們的一種壓力,我個人也不希望這場戰役打得曠日持久;第四,由於涉及到水軍、騎兵、步兵的協同作戰,所以這場戰役由我來統一指揮;第四,我們的後勤重地有兩處,一處在譙縣,一處在江都;第五.......”
來護兒在譙縣大營只呆了一個時辰便要急着趕回江都,張鉉將他送出大營,來護兒問道:“大帥接下來要去江都嗎?”
按照張鉉之前的計劃,他早就應該去江都視察了,但一連串的變故改變了張鉉的計劃,來護兒還是希望張鉉早日成行。
張鉉笑了笑道:“是要去江都,目前我還在等中都的消息,長安那邊應該會派人去中都談判,把幷州之事解決,我就會前往江都,不過老將軍不用等我,按照我們剛纔商定的方案,儘快進行江河面上的清剿。”
“殿下放心,卑職回去就部署。”
兩人走出營門,來護兒的親兵已經在營門外等候了,來護兒翻身上馬,抱拳道:“大帥還有什麼吩咐?”
張鉉笑道:“該說的都說了,但我還需要再提醒一下,注意林士弘,一旦他在長江上有異動,就毫不留情打擊,不給他半點僥倖之心。”
“卑職明白,請大帥保重!”
張鉉點點頭,“我們江都見!”
來護兒抱拳行一禮,調轉馬頭便縱馬飛奔,親兵們紛紛跟隨,一行騎兵向東南方向疾奔而去。
張鉉一直望着他們走遠,這才轉身向大營走去,他需要給蘇威和裴矩寫一封信,明確他們和長安談判的態度。
隋軍在徐州和中原的連續作戰並沒有影響到中都的發展,相反,中都絲毫不受戰爭的影響,而且日漸繁榮。
在中都以東約十里處新建造的安陽新縣也初步完成,縣城周長約三十里,將容納二十餘萬人,這裡將是商業集中之地,中都的西市便位於新縣城以西,佔據了縣城三成的面積,另外,從洛陽遷來兩萬匠戶也將在安陽新縣和鄴縣落戶。
安陽縣將成爲北隋的工商業中心,天下各地的大商人紛紛聞訊而至,在安陽新縣買地開店,一座座店鋪迅速在縣城內拔地而起,連接中都和安陽新縣的直道也已修築完成,直道寬達五丈,道路十分平整,可同時讓十輛馬車並駕齊驅。
如果說新安陽主要是工商戶的大量遷入形成繁盛局面,那麼中都的繁華則是另一種景象,儘量靠近權力中心從古至今便是世家豪門的作風。
隨着征服高句麗的戰役的結束,張鉉的個人威望在天下如日中天,尤其在爭奪中原的戰役中,隋軍出奇兵攻佔河東城和蒲津關,嚴重威脅關中的安全,唐軍被迫撤出中原,這一戰更是震動天下,使很多豪門世家都忽然意識到,或許奪得天下之人將是張鉉,而不是李淵。
在這種意識的驅動下,中都再次興起了買地造房的高潮,天下各地的豪門世家都希望在權力中心擁有一處家族的房宅,中都的地價再次暴漲,很多精明的平民都順勢賣掉了中都的房宅,轉而去安陽新縣購地買宅,這樣他們距離中都並不遠,但兩者之間的土地差價足以讓他們再購買上百畝的農田。
但豪門世家卻不在意區區百畝農田,他們看不上安陽新縣,那裡是商人聚居之地,不符合他們的身份,他們要的是靠近權力中心。
正是這種遷入遷出的土地轉換,使中都又變成了一個大工地,到處是成片城片拆除的舊房,新的房宅拔地而起,來自天下各地的口音在中都大街上隨處可聞,富裕人口的迅速增加直接促進了中都的繁榮。
這天上午,一支從長安來的使者隊伍走進了中都南大門,爲首使臣正是黃門侍郎溫大雅,他奉天子李淵的旨意前來中都商談解決幷州危機之道,在城外迎接他的北隋大臣是鴻臚寺卿崔君肅,崔君肅陪同着溫大雅向紫微宮緩緩而去,一邊走,一邊給講解中都風物。
“那裡便是華嚴寺寶藏塔!”
崔君肅指着不遠處一座高大的白色佛塔道:“塔高九丈,一共十三層,因爲通體呈白色,中都民衆都稱它白塔,目前是我們中都最高的建築,比紫微宮的端樓還要一丈,當然,佛塔的重要性不能和端樓相比。”
崔君肅指着最北面一座依稀可見的城樓影子笑道:“那就是端樓,我們很快就能看到。”
溫大雅只是隨聲應和,他顯得很是心不在焉,事實上他這次出使中都,肩頭的擔子極重,聖上要求隋軍全部退出幷州,但中都可能答應嗎?
他唯一的依據就是去年雙方簽署的停戰協議,但如果張鉉真的看重這份協議,他就不會突襲幷州了,可見在張鉉心中,這份協議沒有半點實際意義。
“不知攝政王殿下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溫大雅小心翼翼地問道。
這纔是關鍵,如果沒有張鉉點頭,不管蘇威還是裴矩都不過廟堂裡的泥菩薩罷了。
崔君肅並沒有直接回答溫大雅,只是淡淡笑道:“這件事我不是很清楚,等會兒溫侍郎可以問一問蘇相國或者裴相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