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三考生登臺,前面那個的成績明顯讓他又有點緊張。
他的聲音抖得有點厲害,孫博然不耐地皺眉,讓他冷靜點兒,結果他像是受到了驚嚇一樣,更緊張了。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竟然當衆哽咽,哭得說不出話來了。
雲遠際連忙起身安慰他,孫博然和劉修對視一眼,滿臉都是無奈。
片刻後,這名考生還是沒有恢復,孫博然指了指旁邊的衙役:“行了,把他帶下去吧。”
甲三考生順從地跟着走,明顯以爲只是讓自己休息調整一會兒。沒想到衙役要直接帶着他下城樓。
他大驚失色,轉身結結巴巴地問:“我,我的分數……”
這一次,考官們評分的速度明顯比前兩輪更快,這麼一會兒功夫,就已經得出了結論。
“甲三考生得分如下:第一項,滿分五十分,得分五十分。第二項,滿分五十分,得分四十二分。第三項,零分。最後總分,九十二分。”
孫博然話音剛落,書吏就已經提起了筆,把這名考生的名字和成績全部登在了紙上。這架勢可以說很明顯了,他的分數就此已成定局,再沒有修改的餘地。
這考生驚呆了,越發結巴了起來:“我,我……第三項……”
孫博然聽出了他的意思,冷冷斜了他一眼,道:“難不成皇上命你奏對,也要先等你哭完了不成?”
這考生頓時閉嘴,滿面驚惶,卻再也不敢多說。
徒工試的目的向來明顯,是爲皇帝爲人才。他需要的標準,當然跟普通工匠不一樣。
心態不行,連話都說不清楚,哪來的資格面聖?
甲三考生最後看了一眼自己的分數,沮喪地跟在衙役身後下了城樓。
他第二項拿了四十二分,這分數比甲二還要高七分,證明他的技術實力的確不弱。但第三項直接判爲零分,不僅讓他的物首直接沒希望了,之後能不能通過考試還是個問題。
許問往四周看了一眼,很多人都開始縮得跟鵪鶉似的,明顯被孫博然這一下給嚇到了。
接下來是甲四考生上臺,他很明顯受到了影響,氣息急促,聲音顫抖。
但有了甲三考生的教訓,他可不敢有多餘的表現,就這樣顫抖着聲音、有點結巴地完成了自己的講述。
比較幸運的是,他跟魏鬥下一樣,是在製作之前就想好了百寶箱用途的,因此他說起來的時候有條有理,非常清晰。
最後,他的三項得分分別是五十、四十、三十,總分一百二十,雖然比魏鬥下還要略低一點,但也是個難得的高分了。
聽到自己的分數,他似乎有點不可置信,盯着宣紙上的數字看了老半天,最後用力眨了眨眼睛,露出了一個喜出望外的表情和百分百的傻笑。
“第一項滿分好像還挺容易的,完成就行了,第二項有點考技術,但感覺還是第三項最容易拉開差距。”許問身後, 莊守又開始小聲叨咕。
“嗯,第三項更看重實際內容,不要說得花團錦簇,能講清楚就行。”陸鵬舉小聲補充,一下子就抓住了關鍵。
他倆的想法跟許問的不謀而合,莊守往許問左邊看了一眼,很自來熟地問:“再下一個就是你了吧?加油!”
許問轉頭對着他一笑,點頭道謝。
甲五考生來自詠志縣,名叫苗旭,長相溫雅,氣質極佳。他從容躡階上臺,向着三位考生拱手行禮,三人眼睛同時一亮。
“聽說去年的府物首就是一個美男子,今年這位,看上去也絕不遜色啊。”雲遠際讚歎道。
去年的府物首,那就是岑小衣了。
“做木匠的又不看長相,還是得看手藝。”一聽這個名字,孫博然的笑容立刻淡了下去。
“孫大師說得是。”雲遠際笑容不變,輕聲附和。
苗旭開始陳述。
他不僅長得好看,聲音沙啞磁性,也很好聽。能聽得出來,他在做之前也只考慮到了結構,沒去多想用途。但他第五個上場,準備時間更加充分,上臺之前就已經全部想清楚了。
因此,他對用途的安排能聽出略微的僵硬與強行湊和,但基本上都能說得過去,配合他的聲音與外形,就更有說服力了。
一番話下來,除了孫博然仍然面無表情,兩名副考官的臉上都帶上了明顯的笑意。
最後三人評分,他第一項同樣五十分,第二項四十分,第三項三十五分,總分跟魏鬥下的一模一樣,也是一百二十五分!
兩人竟然同分,這要是最後都排到了第一的話,物首歸誰?難道要再考一次嗎?
苗旭也有些意外,低頭與城樓下方的魏鬥下對視了一眼。不過他很快又恢復了溫雅的笑容,輕聲向考生道謝,轉身回去。
“有請甲六考生!”
洪亮的聲音響徹全場,無數道目光落在了許問身上。
“加油!”莊守和陸鵬舉同時小聲給他鼓勁。
沒有人在面對這種場合的時候能完全冷靜,此時就連許問,也感覺到了微微的緊張。
但浮如雲絮一般的情緒稍瞬即逝,他隨即穩定下情緒,拿起自己的百寶箱,步伐從容地向着城樓方向走去,一步步登上臺階。
路上,他與下來的苗旭碰面,苗旭溫和地向他一笑,鼓勵地點頭。
許問回以一笑,不知爲何讓苗旭有些驚訝的樣子。
許問沒有多注意他,很快收回了視線,走到了城頭,在考官們面前站定。
考官們全都沒有馬上說話,而是注視着他,過了一會兒劉修才移開目光,對着同僚笑了起來:“沒想到今年風姿如此卓絕的少年人這麼多!”
“小小年紀,誇得太厲害,小心捧殺。”孫博然仍然面無表情,不過盯着許問看的時間絕不比另外兩人短。
“好看就是好看,公平評價,這哪有什麼捧殺不捧殺的。”劉修意外地反駁了孫博然。
雖然有主副之分,資歷也有差別,但兩人其實是平級的。而這種大師級工匠,對美的感受非常的明顯直接。
許問表情平靜,似乎被誇的並不是自己。
“被誇了你也不高興嗎?”劉修又看了他一眼,好奇地問。
“我爹孃要是聽見,一定很高興。”許問回答。
“爲什麼?”劉修一愣。
“這相貌,畢竟是他們生給我的。”許問說。
片刻的安靜過後,城上城下一片笑聲。這時,就連孫博然也忍俊不禁地露出了笑容。
但這笑容幾乎剛剛展開就消失了,孫博然淡淡向許問點頭:“閒話不要再多說了,講正事。”
這時要是換了別的考生沒準會有點委屈,話頭明明是劉修起的,跟我有什麼關係?
但許問只是簡簡單單應了聲“是”,就毫不猶豫地開口了。
“我所做的,是一個木工的工具箱。”
只一句話,許問就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一瞬間,幾乎所有人都在盯着他手裡的箱子看。
甲字號的全是木工,工具是他們最熟悉的東西,工具的大小尺寸,每個人都很清楚。
所以,但凡許問一句話沒說到位,這裡的所有人都能聽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