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許問回到賓館房間,倒在了沙發上。
今天是真的累。
班門和六器不是有意把這麼多機構湊到一起讓他們過來的,純粹只是湊巧。
不過能一次性完成這麼多工作,很多問題可以現場解決,也還挺方便的,就是太累了點。
整一天,許問的大腦一直被各種信息佔據,需要馬上分析處理給出答案。
這感覺跟他在班門世界元宵過後那段時間有點相像,不過兩邊世界的節奏完全不同,短時間內處理的信息量完全不同,感覺這邊更讓人疲倦一點。
不過這一天,許問也不是沒有收穫的,可以說很大。
兩邊世界對大型工程的處理能力是完全不同的,雖然博物館沒法跟城市比,但窺豹見斑,也還是能照貓畫虎一下的。
六器在這方面的經驗非常豐富,請來的監理公司名叫合璧,一直以來做的都是古建和仿古建的修復與建築方面的監理工作,有自己的一套體系,非常專業。
他們很重視遁世博物館這個項目,今天帶過來了三人的專家組。
這三人都是清遇大學歷史系的教授,來之前他們就看了不少資料,來之後對班門的傳承表現出極大的興趣。
而他們最擅長的還是跟古代傳承和現代工程的結合,班門和六器關係好轉之後,合作起來其實還是有不少阻滯的地方。
畢竟是兩套完全不同的思路與體系,工作方式有着根本上的區別,像現在這樣工作得還算順利,已經是雙方努力的結果了。
合璧公司對方面則非常有心得,三位專家從專業的角度提出了不少建議。
主要是工作流程方面的建議,偏向應用層面,事實上也非常實用,發現並解決了他們之前遺留下來的不少問題。
這也給了許問很大的啓發,他現在躺在沙發上還在回憶,這些流程應用到逢春城建設上,能有什麼樣的作用,能對他們現在的工作進行什麼優化。
過了不知道多久,許問想清了很多東西,鬆了口氣,雖然疲倦,但精神上還是很愉悅的。
這時,他聽見身邊發出悉悉簌簌的聲音,連天青起身道:“我出去一趟。”
“啊?”許問起身,納悶地轉頭看他,“你要到哪裡去?”
“隨便走走看看。”連天青的手握在門把上,想了想,沒有扭動,而是定了定神,穿過門直接邁了過去。
許問一愣,連忙起來走到門口,推開門,看見連天青正站在走廊上,似乎在猶豫着要往哪邊去。
“走去哪裡?看什麼?這可是另一個世界……”他有點緊張地提醒。
“怕什麼,我現在這個樣子,還有什麼能傷到我不成?”連天青笑了笑,目光看向走廊上的一個裝飾。
這個酒店中式設計,走廊上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個玻璃罩,罩子裡是仿製的青銅器。他盯着那四羊方尊看了一會兒,搖了搖頭,說,“我想出去看看。”
連天青是師父,許問纔是徒弟。而且以連天青的個性,他決定了一件事,許問是沒辦法阻止的。
不過他想了想,確實也沒有那麼擔心了。
連天青年未弱冠就已經走遍大周天下,四處踢館,成爲了半步天工。雖然是不同的世界,但見識能力都是不用說的。
更何況,他現在這種狀態,他看得見人,人看不見他,能穿門也能拾物,幾乎就是隨心所欲,還有什麼可怕的?
“無論如何,還是請萬事小心。”許問叮囑道。
“知道了。”連天青從容一笑,往電梯方向過去了——他們回來的時候就是坐的電梯。
不知道師父會看見什麼,又會想些什麼……
許問看着他背影消失的地方,出了會兒神,回到了房間。
他漱洗完畢,躺到牀上,關了燈,閉上眼睛。
腦子裡紛紛雜雜的事情很多,兩個世界的各種事情交織在一起,今與古、現代與傳統、快節奏與慢節奏……
最後,它迴歸成爲杜鳴的聲音:“總會有新東西出現的,如果舊的被它取代了、消失了,就代表這個舊的東西沒有生命力了,本來就該消失的。”
“總不能讓老樹不死,就不讓新樹發芽吧?”
他的身體沉入柔軟的牀鋪中,意識也跟着沉了下去。
然後,一連串的光影過後,他的周圍突然從黑暗變成了明亮,遠方傳來了嘈雜的聲音。
他往四周看了一眼,非常震驚。
他又回到班門世界了?
最近一段時間,像這樣一念來回對他來說已經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了,但今天這樣顯然還是很不一般。
他不在許宅,甚至不在萬園,而是在清遇!
在清遇一家五星級賓館的房間裡!
不通過許宅,他也能到達班門世界?
這又是爲什麼?
這個世界,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事情……
不過也好,看見連天青之後,許問就很想要找個時間回來的。
父親突然倒下去人事不省,連林林一定很擔心吧。雖然兩個世界的時間概念不一樣,但許問還是想“早一點”把這件事情告訴她。
他回去了人羣裡,那邊一羣大師還在討論水泥的事情,暢想水泥未來可能有的用途與發展。
他們奇思妙想,很多想法與現代非常契合,甚至還有一些天馬行空的東西,感覺並不可實現,但也確實很有意思。
又等了一會兒,水泥成品出來,大師們紛紛圍過去看,倪天養讓他們戴上口罩,叮囑他們小心。
一片亂哄哄的嘈雜聲裡,荊南海突然點了點許問的肩膀,把他叫到了一邊。
“有什麼問題嗎?”許問惦記着連林林那邊的事情,正在思考怎麼找機會回去一趟,有點心不在焉。
被荊南海這樣提醒,他下意識以爲是工作方面的事情,轉頭問道。
“綠林那邊出了點事情,你若有空,可回去一趟。”荊南海不動聲色,聲音也壓得很低,並不想被其他人聽到。
“是我師父那邊的事?”許問猛地意識到了,盯着他問,聲音同樣壓得很低。
“嗯?是的。”許問猜得太準太快,荊南海有些意外,直截了當地道,“馬匹已經準備好了,隨時可以出發,但需要你自己尋找理由。”
說完荊南海就走開了,許問盯着他的背影,明白他的意思。
荊南海是岳雲羅那邊的關係,連天青本來就不想被別人知道自己的存在,不管就哪個方面而言,與岳雲羅的關係也是要保密的。所以荊南海只能悄悄來告訴他這件事,也要他悄悄地走。
許問也沒想到自己剛到天雲山就要回去,但毫無疑問,他是必須要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