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日,衆武士各司其職,努力鞏固防禦訓練農民。想要把這些農民在短時間內訓練成士兵,根本不可能,但總算有了一些整齊的影子,對於武士命令也儘可能的完成。
人人都在緊張備戰的時候,只有勝四郎整日神出鬼沒,一有時間便偷偷去後山深處幽會志乃,兩人之間感情愈加深厚。
木屋外,雨滴叮叮噹噹敲擊在凹下水窪裡,寧靜的小河拓寬了腰肢,脹大了肚腩,由纖細的少女變爲豐腴的少婦。
防禦計劃被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阻斷,據老爹預測,這種稻收前的秋雨至少要下一天一夜,衆武士不得不枯坐在地板上等待天氣放晴。農民們也紛紛躲回屋內,享受這幾天來難得的休息時光,舒緩被山賊帶來的恐懼和疲憊。
空山一葉拆下自己佩刀的刀裝,左手握住刀莖,右手持鼓槌形打粉棒——一塊乾淨白布包裹在乾燥的竹枝上製成,輕輕敲擊刀身,然後用奉書紙從刀莖到刀身輕輕擦拭。
從遠處觀看,長船長光皎潔的刀身上散發出一團溫和的光暈,讓人不自覺沉溺其中。
可只有空山一葉清楚,自己的這把愛刀,其實刀背上遍佈斑駁的印記,這是格擋對方鋒刃時造成的斬擊傷痕。
這也可以說明這把武士刀並非那種供奉在神社中的精緻金屬工藝品,而是真正在戰場上飽飲鮮血的兇器!
還可以看出,這把刀歷代使用者的武功都非常高明。
因爲只有那些武功高強的人才能好整以暇的調整刀身角度,使用彈性和韌性相對很高的刀背進行格擋。
那些被對手逼得手忙腳亂的人,胡亂揮舞刀身只求不被斬中尚且力不從心,哪裡管得了是否損傷刀刃,畢竟再名貴的武器也遠不如自己的性命珍貴。
不只是防禦,高明的攻擊往往可以做到即便斬中堅硬的物體,也不會損傷刀刃,但這相當不容易做到。
因爲需要運刀軌跡的絕對精準,也就是說從揮刀的一刻起,手腕、小臂、肩頭和身體一線貫通,發力不得有絲毫偏差,最終讓刀身、刀刃、切入物體的角度呈現絕對直線狀態。
在最精準的情況下,即便一張紙也可以劈斷堅硬的竹筷,何況長船長光這般傳世名刀。但如果揮刀亂砍一氣,也許一顆枯木也能讓絕世鋒刃損壞。
空山一葉滿意的把愛刀納入刀鞘,橫放在雙膝之上,打算日後要找到一個專業製作刀鞘的匠人,爲愛刀重新打造個嚴絲合縫的納身之所,爲了換取現在的生活所需,他早在進村時便已經把包括刀鞘在內的刀裝全部交給農民變賣,現在只能先讓愛刀先行將就了。
“真安靜啊!”五郎兵衛坐在門口欣賞着山中雨景感嘆道:“這樣的日子,很難想象山上有山賊。”
菊千代不耐煩的打了個滾,起身嘟囔道:“有女人就好了!”衆武士沒有搭理菊千代的粗俗,只有勝四郎偷偷秒了大家一眼,擔憂的望着山上的方向,似乎在擔心大雨中住在簡陋窩棚的智乃。
久藏看了一眼安靜打坐的空山一葉,持刀起身插入腰間,穿上草鞋便要出門。
正在調試丸木弓的七郎次驚訝道:“這種天氣要去哪裡?”“上山!”久藏簡短的答道。“上山?”“修煉武功!”久藏毫不遲疑的踏入雨幕。
空山一葉呼了口氣,輕輕拍了拍膝上長刀,似乎對剛剛纔擦拭一新的愛刀抱有深深的歉意。但依舊開口道:“久藏,稍等,一起去。”
久藏在雨中頓住身形,回身看着空山一葉,從雨幕中傳來的聲音似乎有一些溼潤:“你不必這樣的,空山君。”
空山一葉沒有停下動作,平淡的說:“我也很久沒有在雨中修煉過了,正好向你討教一下雨中迎戰的技巧。”施施然走出木屋,與久藏並排而立,渾身上下很快便被雨水淋得溼透。
久藏眉毛上的傷疤似乎挑了一下,別過臉不再看空山一葉。似他們這種劍客,臉上的表情永遠都是乾硬的,但偶爾嘴角或眉梢還是可以依稀透露出真實情緒。
兩人沒有再說話,空山一葉率先邁步走上山,久藏緊隨其後,不久便消失在衆武士的視線中。
菊千代哼了一聲:“武士都是如此奇怪嗎!山上又不會長出女人,這鬼天氣修煉什麼武功!”
勝四郎心虛的看了菊千代一眼,只有他才知道,山上是不會長出女人,但現在山上正有個年輕漂亮的姑娘正在偷偷的藏身。
雖然以他對空山一葉和久藏的瞭解,即便遇到了志乃,也不會把她怎麼樣,但處於戀愛中的男人不會讓心愛的女人有一丁點的風險,所以正焦急的想着用什麼藉口可以不被懷疑的上山。
林田平八手中用針線在一塊布上縫縫補補,聽了菊千代的話呵呵笑道:“有時候你說話真的很厲害。”
“你在弄什麼?”菊千代奇怪的問。“造旗。”“旗?”“戰鬥時,有旗幟飄揚纔有士氣。”林田平八咬斷線頭,起身展開旗幟,衆武士紛紛被吸引過去。
菊千代擡頭看着畫滿了圓圈三角的簡陋旗子問道:“畫的這些都是什麼意思?”
一個碩大的“田”字佔據旗子最底部,林田平八道:“這個田字即農民,代表這條村。”“這些圓圈呢?”菊千代疑惑道。
“圓圈是指我們”,林田平八滿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回答道。旗子最上端是一個大圓圈,下面有6個兩兩並排的小圓圈,再下面是個三角。
菊千代指點着旗子數道:“一二三……怎麼只得7個圓圈?我呢?”“呦!你看,這個三角就是菊千代大人。”林田平八戲謔的說。
“真是的……”菊千代的不滿被武士們的大笑打斷,他皺眉呲牙,尷尬的撓着腮上的鬍鬚,似乎已經對武士們的調戲習慣了。
不過對於旗子上出現了他的位置,心中仍然有一絲竊喜,畢竟沒有被這個武士團體排除在外,這在等級森嚴、注重身份甚於性命的古代日本簡直是一個奇蹟。
被戰旗吸引的衆人沒有注意的是,勝四郎不知在什麼時候悄悄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