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天御劍流的山門在空山一葉看來其實比他那個荒山破廟強不多少,一樣的荒山野嶺,一樣的幾間破屋,唯一算是不錯的,便是與附近的城町沿着山間小路不過半日路程,無論採購還是外出都相當方便,從這點便可看出,飛天御劍流並非純粹的隱世流派,只不過因爲歷代單傳,加上絕不爲權貴服務這點,讓這個流派不爲大衆所知。
在被主人比古拋下後,空山一葉只好沿着記憶中的方向來到了這座小城的外町——比古珍藏的美酒已經被他喝得涓滴不剩。由於地處沿海,走私業務猖獗,這座不大的城町繁華程度堪比江戶,賭場、妓館、商家應有盡有,當然少不了用於忙碌之後小酌一杯的料亭。
“就這裡吧。”看了看四周,空山一葉帶着霧子走進一家寫着“葵屋”的料亭中,點了一壺酒,一碟納豆,又給霧子點了份鰻魚飯,便開始愜意的自斟自飲起來。
此時剛過正午,店內生意相當火爆,各種信息隨着衆人肆無忌憚的談話聲不斷塞進空山一葉耳朵中,種種趣聞權當下酒小菜,讓空山一葉心情相當愉快,這種生活是山裡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
“喂,藩內正在招兵買馬,你的武藝這麼好,爲何不去應徵。我聽說藩內最近採購很多新式火槍,在本藩的領地訓練一支由老百姓、小市民甚至山民組成的新式軍隊,他們懂得什麼武藝?”
被問到的浪人嘆了口氣:“你有所不知,他們寧要那些不通武藝但身份清白的蠢材,也很少招募我們這種來歷不明的浪人,選拔的相當嚴格。”
“也不知他們是怎麼想的!難道真以爲有槍便能尊王攘夷嗎?真是可笑,幾年前江戶的那個修羅還不是隻靠一把刀便殺得幕府聞風喪膽,至今仍然不知在哪裡逍遙,說不定就在隔壁大搖大擺的喝酒。”
空山一葉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僵,嘴角忍不住翹了翹,這個浪人還真是個人才!
“是啊!有他那般武藝再新式的火槍又能怎樣,只不過兩百年也只出這麼一個人物,太難了!”
“唉,你打算怎樣?離開長州藩嗎?”“也只能這樣了,不過手頭只幾個銅板,連路費都湊不出。”浪人突然露出一個兇狠的表情,低聲道:“一起幹一票?知道嗎,我發現城內有家商人母女幾乎每隔幾日便去附近的寺廟祈福,不如……嘿嘿嘿……”
“你瘋了!官道上到處是人,萬一被哪個多管閒事的武士或巡邏的官差看到,你我……”說着,這浪人橫着手掌往脖子上比劃了一下。
“怕什麼!我早觀察好了,等她們回來時候再動手,距離町外還有五里路,把她們直接擄到附近的密林,睡了她們的時間都足夠,事後讓她們永遠閉嘴就是了。”
“唔……什麼時候?”“今天!時間還早,喝酒喝酒。”
有意思。空山一葉本不是喜歡多管閒事之人,但既然遇到,靜極思動下也不妨隨手做做好事。
“霧子,我有些事需要處理一下,你隨我一起還是先行回山?”霧子用一個淡淡的、看白癡似的眼神盯了空山一葉一眼,他瞬間明瞭霧子的意思:請不要說廢話,謝謝。
空山一葉發現霧子自跟他出山之後,雖然依然不言不語,面部表情也冰冷依舊,但眼神已經活躍很多,不再是生無可戀的漠然,而是時不時會流露出一絲正常少女該有的表情,哪怕只有那麼一點點。
對於這種現象空山一葉當然很欣慰,他並不希望這個世界跟着他時間最長,也算半個弟子的女孩子一輩子做個活死人。
人生並不只是過去,事實上在她這個年紀,過去僅僅意味着開胃小菜,酸苦,也不過是爲了更好的享受之後的盛宴罷了。
店內的人已經相當少了,兩個浪人起身離開,空山一葉打包了足足兩罈美酒,毫不客氣的交給霧子,“像以前一樣,不要用肌肉力量託舉,用劍術的發力方式和步伐。”
“知道了,別囉嗦。”霧子微微露出代表這個意思的眼神。
空山一葉點點頭,帶領霧子遠遠吊在那兩個浪人身後。
“哦?想不到,還有跟我一樣喜歡多管閒事的人嗎?我怎麼沒發現店內其他客人有如此精湛的武功?”剛剛走出店外,他突然感知到一個極其微弱而有韻律的腳步聲,如果不是始終隨着浪人的速度快慢而時常調整步伐,在這人來人往的街頭他亦分辨不出此人目的。
看來倒是不着急出手了……他暗暗想到。
天色距離黑暗還遠,正如山賊所說,此處正是官道最爲偏僻的一處拐角之處,旁邊便是一片未曾清理過的怪樹白茅密,幾步之外便看不清裡面發生的任何罪惡。
兩個浪人不但沒有趴在草中埋伏,而是就那麼靠在路邊繼續喝起酒來,看起來相當正常,就連路過的行人都沒興趣多做探究。
空山一葉此時的注意力完全在另一個跟蹤浪人的高手身上,這一路在他的注意下,他仔細探查過對方偶爾露出的身形,從肢體動作中他發現對方並不是劍術高手,當然不是因爲這人沒有佩劍。
劍客的行走一般上身是挺直不動的,即便手中無劍,左手也比右手擺動幅度要小得多,且步伐偏小,步頻比其他門類的武者快一些,也許一百步中只快那麼三兩步,但對於空山一葉的感知來說已經足夠了。
在他看來,這人更像是修習了某種不常見的奇門兵刃,多半是雙持武器,武功更偏向於剛猛一路的體術,但看身體的靈活程度,又不是專精煉體的僧侶。“此人絕不是武士,難道……忍者麼……越來越有意思了。”空山一葉默默想到。
一陣少女的歡笑傳來,不多時,三個身影出現在路中,一個青年少婦身邊跟着比光子大不多少的少女,母女二人毫無防備的來到拐角之處,此時路上空無一人。
兩個浪人默契的對視一眼,拔出脅差橫在母女二人脖頸之間,在她們還未從驚嚇中反應過來時便捂住二人的嘴拖進密林中。
熟練的用一根粗布條緊緊勒進女人嘴中之後才放下刀低笑道:“夫人,小姐,不必驚慌。在下兄弟二人只想借些錢財回到各自藩內,放心,我們一向不傷人性命,只要你們不報官。”
少女早已被變故嚇得雙目含淚軟到在地,那個梳着碩大的圓盤髮髻,身着穿素白色襯衣的青年婦人渾身顫抖的點點頭,雙手在摸索着把身上的錢財甚至金首飾全部交給浪人,希望他們真的只是劫財。
其中一個浪人掂了掂手中收穫,滿意的點了點頭,“夫人,既然您時長拜佛祈福,能否發一下善心?”浪人一刀削斷婦人的腰帶把她撲倒在地,“我們兄弟已經很久很久沒錢找女人了,求夫人和小姐做做善事,嘿嘿嘿……”
女人再怎麼劇烈掙扎怎能敵得過武藝高強的壯年男子?就在兩個女人幾乎寸縷不着、空山一葉一度以爲隱藏在暗處的傢伙是否準備等浪人興致正濃時再出手時,一道無聲無息接近的身影急速衝過最後幾步,從雙手袖口中伸出短短一截閃爍着黝黑光芒的鐵棍擊在浪人後腦。
並沒有空山一葉想象般鈍器擊打頭蓋骨的“咚咚”聲,反而是微不可查的“噼啪”聲,這是擊中目標時力量沒有任何浪費,頭部完全承受全部打擊導致的頭蓋骨碎裂成渣!
空山一葉眼神一凝,這種對身體和力量的控制程度……自己和比古當然可以輕鬆做到,那些知名的劍豪肯定也不成問題,但在長州藩一個不知名的沿海小城中竟有如此高手就很值得懷疑其身份目的了。
他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