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第167章 我法寶多啊

第167章 我法寶多啊

一位腰間別着紅木戒尺的高大老人,站在半山腰的文正堂,眯眼打盹。

東華山在皇帝陛下那次御駕親臨之後,就已經撤去所有諜子密探,就連一位十境練氣士,都只是在東華山近處隱藏,不可輕易踏足書院,這是大隋對山崖書院給予的尊重,或者說是大隋皇帝對老夫子茅小冬的信任。

文正堂內,香火祭祀着山崖書院這一脈尊奉的三位聖人,居中自然是至聖先師,天底下所有儒家門生一同頂禮膜拜的老祖宗,然後就是有意在掛像上隱去身份的文聖,以及第一任書院山主齊靜春。

白衣少年在山腳書院門口遞交過了通關文牒,一路走到此處,往大堂內探頭探腦一番,便打死不往裡走了,站在門檻外頭,氣呼呼道:“茅小冬,你是成心噁心我,還是想坑害我?你今兒撂下一句明白話,如果我不滿意,這就拍拍屁股走人,以後再也不來這山頭礙你的眼!”

茅小冬猶然閉着眼睛,滿臉淡漠,開口道:“你要麼進去敬香,要麼把事情掰扯清楚,否則我只要看你一眼,我就是孫子。”

崔瀺一屁股坐在門檻上,“你就算願意給我當孫子,那也得看我收不收啊。嘖嘖,也不知道當年是誰掛着兩條鼻涕蟲跟我學下棋,然後打了一萬年的譜,到最後還是我讓兩子,依舊被我殺得臉色鐵青、雙手顫抖,恨不得舉棋不定,拖延個一百年。”

茅小冬淡然道:“圍棋只是小道。”

崔瀺譏笑道:“‘弈之爲數,小數也’?呦呵,誰不知道你茅小冬在不成材的那撥記名弟子當中,學問做得稀拉,可最是尊師重道,侍奉老秀才比親爹還親爹,怎麼開始推崇別家聖人的道理了?尤其這位聖人,可還是老秀才的死對頭,怎麼,你圍棋學我,做人也要學我?”

始終閉目養神的茅小冬冷笑道:“我再跟你歪理半句,我是你兒子。”

崔瀺眼珠子一轉,“我這趟來東華山就是無家可歸,暫住而已,你茅小冬如今貴爲書院山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不想看我就別看嘛,你眼不見心不煩,我也逍遙自在,皆大歡喜。”

茅小冬嗤笑道:“就你那無利不起早的性子,我怕過不了幾天,書院就要被你害得給大隋拆掉,你要跟大隋較勁,我不攔着,但是你別想着在東華山這裡折騰,書院就是書院,是做道德學問的地方,不是你崔瀺可以隨便拉屎撒尿還不擦屁股的地兒!”

崔瀺皺眉道:“你沒有收到我的那封密信?就是裡頭有一顆棋子的那封。”

茅小冬點頭道:“收到是收到了,但是沒拆開,趕緊丟火爐裡,然後跑去洗手了,要不然我都不敢拿起筷子吃飯。”

這話說得足夠難聽,只是崔瀺半點不惱,站起身來到高大老人身邊,嬉皮笑臉道:“小冬啊,我這次來真不是爲了啥謀劃來着,就是好好讀書,沒事曬曬太陽,陪你下下棋,順便照顧那幫驪珠洞天來的孩子。”

茅小冬呵呵笑道:“信你?那我就是你祖宗。”

崔瀺這下子有些納悶,指了指自己鼻子,“做我祖宗咋了?壞事嗎?你佔了多大便宜?”

茅小冬扯了扯嘴角,“是你祖宗的話,還不得氣得棺材板都蓋不住?我自然不願意當啊。”

崔瀺怒道:“茅小冬!你差不多就可以了啊!”

高大老人閉着眼睛搖頭道:“不可以。”

崔瀺手指點了點茅小冬,“想打架?”

茅小冬驀然睜開眼睛,氣勢驚人,如寺廟裡的一尊怒目金剛,“打架好啊,以前在大驪,是打不過你,現在嘛,我讓你一隻手!”

崔瀺眨了眨眼睛,“你現在是我孫子了,孫子打爺爺不合適吧?”

茅小冬伸手按住腰間戒尺,“打死你之後,給你燒香便是。”

崔瀺趕緊伸出一隻手,“打住打住,老秀才和齊靜春都要我捎句話給你,你聽過再說。”

茅小冬眯起眼,一身殺氣濃重無比,比起睜眼瞬間反而有增無減,“小心是你的遺言。”

崔瀺嘴脣微動。

茅小冬聽過心聲之後,緊緊盯住一身修爲不過第五境的白衣少年,尤其是崔瀺的那雙眼眸。人之雙眼,之所以被譽爲靈氣所鍾,就在於若說心境如湖,那麼眼眸就如深井的泉眼,身正則神氣清,心邪則眼神濁。

如果茅小冬是在大驪的舊山崖書院,遇上大驪國師崔瀺,那麼茅小冬根本不會多此一舉,因爲兩人境界差距擺在那裡,兩境之差,雲泥之別。讓他看再久,也看不出明堂。可如今形勢顛倒,換成了他茅小冬在修爲上居高臨下,當然就有些用處了,關鍵是他們曾經位於同一條聖人文脈,相對會看得更加清晰。

茅小冬收起視線,大踏步離去。

崔瀺笑問道:“你幹啥去?不再聊聊?”

茅小冬冷哼道:“趕緊洗眼睛,要不然得瞎!”

崔瀺伸手彈了彈衣襟,沾沾自喜道:“我這副少年皮囊,確實是傾國傾城。”

茅小冬停下腳步,就要轉身動手打人,畢竟老人想打死這個欺師滅祖的王八蛋,已經不是十年二十年了。

崔瀺袖中掠出一抹細微金光,蓄勢待發,他震驚道:“你真要動手打人啊?咱們儒家聖人以德化人,君子以理服人,雖說你茅小冬被師門牽累,到如今還只是個賢人身份,可賢人也沒用捲起袖子幹架的說法啊。”

茅小冬大步離去。

崔瀺快步跟上,雙手負後,飄逸非凡,糾纏不休道:“李寶瓶他們在這邊求學如何了?有沒有讓書院雞飛狗跳?”

茅小冬沒好氣道:“有。”

崔瀺臉色陰沉,“該不會是有人想要殺雞儆猴吧?”

茅小冬冷笑道:“我還以爲是國師你暗中作祟呢,試圖離間書院和大隋的關係,讓大隋皇帝下不來臺,好徹底斷了山崖書院的文脈香火。”

崔瀺有些尷尬,擡起手臂撓撓頭,乾笑道:“京城的老傢伙做得出來這種勾當,我可不會。我如今時時將心比心,事事與人爲善,改正歸邪……哦不對,是改邪歸正很久了。”

茅小冬嘆了口氣,仰頭望向東華山之巔的涼亭,嗓音不重,但是語氣堅定道:“崔瀺,你如果膽敢做出有害書院的事情,一次,我就出手殺你。”

崔瀺渾然不放在心上,“隨你隨你,你開心就好。你先說說看到底怎麼回事。如今我比你慘,真不騙你,天底下誰敢跟我比慘?小冬你啥時候心情不好了,我可以給你說道說道,保管你心情大好。不過記得帶上幾壺酒,大隋皇帝是個不小氣的,肯定賞賜下來不少好酒。”

茅小冬眼神古怪地斜瞥了眼白衣少年,搖搖頭,繼續前行,然後將大致情況說了一遍。

尤其是最後一場書樓之戰,於祿一人對陣兩人,結果雙方兩敗俱傷,三人豎着進去,一位洞府境的年輕賢人,一位觀海境的老劍修,一個武夫第六境巔峰的高大少年,到最後全部橫着出來的。

這一下子,就算是副山主茅小冬都壓不住這個天大消息。

當晚身穿公服的大隋禮部尚書,和一位身穿鮮紅蟒衣的宮中貂寺,加上那位潛伏在東華山附近的十境修士,三人聯袂登山。

只不過茅小冬面對三人,只說這件事情,他自會給大隋皇帝一個交待,其餘人等,任你是藩王還是尚書,都沒資格對書院指手畫腳。三人其實上山後並沒有半點興師問罪的意思,可是茅小冬依舊不近人情,態度強硬至極,讓三人碰了一個天大的釘子。

那名十境練氣士當場就要動手,所幸被禮部天官給攔住了,一同火速下山,進宮面聖。

下山隊伍中,多了老劍修和李長英兩人,當時已經能走,但是氣色糟糕,如大病未愈。

茅小冬最後問道:“你以什麼身份待在這裡?”

崔瀺毫不猶豫道:“如果你看過我的密信,就會知道於祿和謝謝兩人身份,可以泄露一人,比如盧氏王朝山上第一大門派的謝靈越,我就以她的師門長輩現身好了,如果是於祿,那我就是盧氏皇宮的隱蔽看門人之一,放心,兩個身份我都早做準備了,滴水不漏。”

茅小冬仍是不太放心,憂心忡忡道:“大隋的諜報,可不比大驪差。何況大隋與盧氏王朝世代交好……”

崔瀺一句話就讓高大老人不再說話,“我是誰?”

兩人分別之際,積怨已久的茅小冬忍不住罵道:“你是誰?你是我兒子!”

崔瀺哎了一聲,樂呵呵喊道:“爹!”

茅小冬愣了愣,氣惱得咬緊牙關,身形直接一閃而逝。

崔瀺喊道:“那幫孩子住哪兒呢,爹你告訴我一聲啊!”

夜深人靜,無人迴應。

崔瀺翻了個白眼,“我自己挨家挨戶敲門找過去,誰怕誰啊。”

文正堂內,茅小冬去而復返,站在堂下,敬完三炷香後,傷感道:“先生,師兄,爲何要如此,我如何都想不明白!我知道無論什麼,都比不上你們二位,你們既然如此做,自然有你們的考慮,可……”

高大老人說到這裡,滄桑臉龐隱約有些淚痕,悲苦道:“可我就是心裡有些不痛快。”

崔瀺當然不會當真傻乎乎一扇門一扇門敲過去,腳尖一點,掠到一座學舍屋頂,環顧四周,看到有幾處猶有燈火光亮,便向最近一處掠去,踮起腳跟趴在窗口,未見其面,已經聽到了嘩嘩水聲,崔瀺不急不緩戳破窗戶紙,果然看到了一幅“美人沐浴圖”,只可惜那女子身材實在是不堪入目,在崔瀺覺得瞎了自己狗眼後,屋內站在水桶內的少女尖聲大叫起來。

崔瀺還不走,站在原地抱怨道:“幹啥幹啥,是我吃虧好不好!”

砰然一聲,窗戶上水花四濺,原來是水瓢砸了過去。

崔瀺已經揉着眼睛飄然離去,唸叨着:“眼睛疼。”

身後是愈發尖銳的喊叫聲,附近學舍不斷有燈火亮起。

崔瀺憑藉記憶,一座座學舍找過去,最後總算找到了要走的人,很湊巧,李槐,李寶瓶,林守一,於祿,四個人都在。

於祿側身躺在牀上,雖然臉色雪白,可是精神不錯。

李槐坐在牀頭,低頭看着自己腳上那雙草鞋,心事重重。

李寶瓶和林守一相對坐在桌旁,各自看書。

崔瀺推門而入,大笑道:“開不開心,意外不意外?”

李寶瓶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喜出望外道:“小師叔呢?!”

崔瀺跨過門檻,用腳勾門,砰然關上,坐在李寶瓶和林守一之間的凳子上,白眼道:“先生沒來,就我孤苦伶仃一人。”

李寶瓶起身跑去門口,打開門張望了半天,沒瞧見小師叔的身影,這纔有氣無力地坐回原位,趴在桌上,無精打采。

林守一放下那本《雲上琅琅書》,小心翼翼用那根金色絲線捆好,收入懷中後,欲言又止。

崔瀺自顧自倒了一杯茶水,一口牛飲喝光,擺手道:“事情我都知道了。”

他對林守一笑道:“去把謝謝喊過來,就說他家公子需要人端茶送水。”

林守一猶豫了一下,崔瀺急眼道:“幹嘛,你偷偷喜歡謝謝,怕我要她今夜暖被窩?是你眼瞎還是我眼瞎啊?”

林守一無奈起身,離開學舍去喊謝謝。

崔瀺望向病懨懨的李槐,微笑道:“李槐啊,別傷心啦,陳平安聽說此事後,誇你呢,說你膽子大,有擔當,是條響噹噹的好漢了。”

孩子驀然擡起腦袋,“真的嗎?!”

李槐頓時喜逐顏開,咧嘴而笑。

李寶瓶冷笑道:“你傻啊,小師叔離開大隋京城這麼久了,怎麼知曉書院近期的事情?而且小師叔會這麼誇獎一個人嗎?”

李寶瓶擡起頭,“最多笑一笑,已經很好啦,最多最多就是朝你伸出大拇指。”

小姑娘突然直起腰,雙手環胸,“小師叔的稱讚褒獎,都留着給我呢!”

李槐有些黯然。

他猶豫了半天,低着頭,像是在對那雙草鞋說話:“我要不搬過來跟林守一住吧?”

李寶瓶轉過頭,“李槐你怎麼還是這麼慫?憑什麼是你搬,要搬也是那三個傢伙搬走!”

小姑娘突然也低下頭,重新趴在桌上,“算了,我沒資格說這些。”

於祿艱難起身,李槐趕緊幫着攙扶,於祿背靠牆壁,盤腿而坐,歉意道:“沒辦法迎接公子。”

崔瀺理也不理高大少年,打量着學舍內的簡樸裝飾,又沉默片刻後,對李寶瓶說道:“李槐搬來這裡是對的,這跟膽小膽大沒關係。李槐繼續留在那邊,是下策,搬來這裡是中策,搬去李長英學舍纔是上策。”

這個時候林守一帶着謝謝回到這裡,林守一坐下後,黝黑少女看到崔瀺後,顯然充滿了畏懼,只敢站在門口那邊。

李寶瓶疑惑道:“爲何是上策,我曉得。下策怎麼說?”

崔瀺手指旋轉白瓷茶杯,緩緩道:“偷竊東西,欺辱李槐,這是不懂事孩子的人之常情,而且少年血性,最不講理,你們沒接觸過真正的江湖,那些個愣頭青遊俠兒,一言不合就能殺人全家,事後被官府抓起來砍腦袋,猜猜看他們會怎樣?在刑場上,劊子手哪怕已經盯着他們的脖子,想着如何下刀可,那些個傢伙仍然一個個得意洋洋,毫無悔意,你以爲他們怕死嗎?殺人不手軟,被殺不低頭,人家就是這麼厲害。”

李槐聽得入神,只覺得這些人腦子是不是壞掉了?世上真有這麼不可理喻的人?

崔瀺笑道:“所以那些個孩子哪怕認了錯,回頭再給父輩們揍得屁股開花,說不得哪天一氣之下,覺得憤懣難平,始終憋着口惡氣,給旁人不懷好意地激上幾句話,說你某某可是國公、侯爺之子,這般憋屈,對得起列祖列宗的在天之靈嗎?你可是大隋開國元勳之後,你們家那幅祖宗掛像如今還掛在大隋的紫霄閣裡頭呢。”

於祿微微點頭。

身爲盧氏王朝的太子殿下,對此並不陌生,可能是屋內所有人裡最理解崔瀺說法的一個。

崔瀺呵呵笑了兩聲,繼續道:“然後他們就覺得對啊,咱們在自家地盤還這麼孬,以後怎麼混?豈不是連累家族一同淪爲整個京城的笑話?於是就某天大半夜,直接拿刀抹開李槐的脖子了。可能那三個鐘鳴鼎食的世家子弟,做不到遊俠兒的死到臨頭,還覺得英雄好漢,可是真到了那一步,李槐都死翹翹了,他們反悔與否,是不是嚇得尿褲子,還有意義嗎?”

李槐聽得面無人色。

於祿伸手拍了拍孩子的肩膀,以示安慰,孩子轉過頭,只可惜臉上笑容比哭還難看。

崔瀺放下茶杯,輕輕一磕桌面,“至於那些真正的意氣用事之外,註定有很多盤根交錯的利益之爭,有人投石問路,有人煽風點火,有人渾水摸魚,都有,但是沒關係,我來了嘛,接下來你們就安安心心求學,其餘事情,都不用管了。”

學舍內所有人都心情複雜。

崔瀺哈哈笑道:“怎麼,不信啊?是不信我有這個本事呢,還是不信我有這份好心?如果是前者,你們大可以拭目以待,如果是後者……好吧,我先生陳平安因爲擔心你們會被欺負,這一路走得就沒真正靜下心來,所以跟我做了一筆劃算買賣,要我來看着你們在書院求學。現在總該相信我了吧?”

崔瀺望向李寶瓶,“真正的江湖俠氣,從來不在於逞一時之快。”

又望向林守一,“山高水流,來日方長。這輩子跟人結仇,真要覺得不舒坦,那就先對付了仇家,然後接着欺負人家的兒子孫子曾孫子嘛。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最後望向李槐,“記住嘍,修行之人報仇也好,報恩也罷,一百年都不算長。”

崔瀺自顧自拍了拍手掌,“好了,正事我已經說完了。”

崔瀺一拍腦袋,“對了,小寶瓶,我和先生路過一座山嶺的時候,運氣好,遇到了一大羣搬家的過山鯽,然後我那位先生聽說萬條過山鯽之中,就有可能出現一條通體金黃的過山鯽老祖宗,先生愣是拉着我傻乎乎蹲在樹上,就那麼幹瞪眼,苦等了一個多時辰,才找着了一條故意滾滿泥土的金黃過山鯽。”

李寶瓶瞪大眼睛,站在了凳子上,然後蹲下,好像這麼一來,就可以距離小師叔和那條過山鯽更近一些。

崔瀺搖頭晃腦道:“他下了樹後,一路摸爬滾打,好不容易抓住這尾珍稀鯽魚後,本來是想着趕緊送給你的,可是過山鯽離水最多半個月,便是手中那一尾,撐死了也不過月餘,若是跟驛站那邊的人實話實說,求着他們隔三岔五放入水中飼養一段時日,陳平安實在不放心驛站,怕他們見財起意,擔心送着送着就連人都跑了,讓你白歡喜一場,所以他說到了家鄉後,去拜訪你大哥幫你報平安的時候,先放在李希聖那邊養着。”

李寶瓶兩眼放光,哪裡還有先前半點頹喪神色,一下子又變成了那個初出茅廬、負笈遊學的小姑娘。

崔瀺嘆氣道:“小寶瓶啊,我家先生對你那是真好,什麼好東西都念着你。嘿,我就不明白了,就先生那燉肉煮魚連油鹽都不肯多放的吝嗇脾氣,到了你們這邊,咋就這麼不把真正的寶貝當寶貝?他也不傻啊。”

好嘛。

紅棉襖小姑娘使勁皺着小臉,嘴角用力往下,這是要哭。

崔瀺趕緊解釋道:“別哭別哭,過山鯽是不能通過驛站送來書院,書信還是可以的,在大隋邊境的驛站,陳平安給你們都寫了信的,估摸着十天半個月就能到這兒,到時候是是哭是笑,你們這些小祖宗們自個兒看心情。”

崔瀺最後無可奈何道:“陳平安還說啦,我的學生崔瀺呢,還是個大壞蛋,千萬別信任他,但是遇上事情,找他幫忙是可以的。”

崔瀺這番話說出口後,李寶瓶三人便信了大半,便是於祿和謝謝都信了四五分。

李槐跟着林守一去學舍休息。李寶瓶回自己的,半路跟兩人分道揚鑣。

崔瀺在三人離去後,稍等片刻,又喝過了一杯茶水,這才帶着謝謝離開於祿住處。

少女緊繃心絃,小心翼翼跟在白衣少年身後,她當下比面對那個“死了爹的大隋將種”,還要緊張萬分。

沒了李寶瓶三個孩子在場,崔瀺面無表情,頭也不轉,冷聲問道:“爲什麼面對李長英,沒有出手?是不敢還是不捨?”

謝謝老老實實回答:“回稟公子,兩樣都有。”

崔瀺停下腳步,對着少女就是狠狠一耳光,“一路白吃白喝,到最後就出手揍了個大隋死了爹的將種子弟?你有出息啊!你這麼出息,怎麼不上天啊?”

臉頰紅腫的少女鼓起勇氣,與崔瀺對視,“明知不可爲而爲之,我爲什麼要做!公子,你告訴我!”

崔瀺又是一耳光摔過去,“因爲你的命不值錢,還比不上李槐的一根手指頭值錢!在我眼中,你更是一文不值!”

少女滿心淒涼,咬緊嘴脣,滲出血絲。

崔瀺擡起手臂作勢要打,少女對他畏懼至極,不敢挪步,但是轉過頭去。

崔瀺笑了笑,竟是收回手,最後緩緩伸出去,動作輕柔地拍了拍少女臉頰,“這麼怕我啊,好事情,我還以爲一段時間不見,你這個不要臉的小婊子翅膀就硬了幾分,公子我是既失望又欣慰啊。”

少女神色麻木。

崔瀺繼續轉身前行,突然說道:“你體內那些牢牢釘入魂魄的困龍釘,我可以幫你取出一半,那麼你很快就可以恢復到洞府境。”

謝謝低聲問道:“爲什麼?”

崔瀺並未轉身,毫無徵兆地一腿向後踹去,踢中少女腹部,措手不及的少女差點後仰倒去,一時間絞痛難忍。

崔瀺神色自若道:“剛想通一個道理,跟陳平安學的,他呢,手裡攥着的一顆銅錢,恨不得當一兩銀子去開銷,既然你是一兩銀子,我爲何要當做一顆銅錢花掉?”

少女眼眶泛起一些晶瑩淚花。

銅錢,銀子。

直白俗氣的說法,而且還是全部的身家性命,僅僅與一顆銅錢,一兩銀子掛鉤。

哪一個能夠享譽王朝的修行天才,爲了境界攀升,花銷掉的金銀,不是按座、山二字來計算的?

崔瀺邊走邊揉着下巴,陷入沉思,回過神後,轉頭燦爛笑道:“想不想撕掉那張麪皮,以真面目示人?公子今兒心情好,難得大發慈悲,以後你的名字就改回謝靈越好了,怎麼樣,是不是要對你家公子感激涕零?”

一直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少女不知哪裡來的膽氣,尖聲道:“不要!”

崔瀺停下腳步,轉過身,看着那個失魂落魄的少女,發出一連串的嘖嘖嘖,“還會難爲情啊。”

少女滿臉淚水地跪在地上,斷斷續續嗚咽道:“懇請公子不要這麼做……我願意繼續做普普通通的謝謝……不要撕掉這張麪皮,求你了公子……”

崔瀺伸出兩根手指,“二選一,撕掉臉皮,或者公開謝靈越的身份,你自己選,趕緊,小心我連選擇都不留給你。”

少女緩緩擡起頭,這一刻的淒厲眼神,如一頭瀕死的年幼麋鹿,她顫聲道:“我選擇改名字。”

崔瀺搖頭道:“看吧,說你是小婊子還不承認,什麼家國師門,原來都比不過自己的臉面啊。行了,很快你就是盧氏王朝第一仙家府邸的謝靈越了。謝謝,快點謝謝你家公子啊。”

少女悽苦道:“謝謝公子。”

崔瀺快步向前,一腳踹得少女歪斜倒地,怒道:“應該說謝謝謝謝公子!”

少女趴在地上,肩頭微顫,“謝謝謝謝公子。”

崔瀺翻了個白眼,“沒勁,自己回去。”

他原路返回,獨自走向於祿學舍,把泣不成聲的少女一個人晾在那邊。

但是離去之前,崔瀺撂下了一句古怪言語,只可惜少女已經聽不進去,“改了名字就等於改了命數,接下去謝靈越會一路走狗屎運的,不信的話,就走着瞧,哈哈,攤上我這麼個散財公子,真是你十輩子修來的福分啊。”

少女癡癡坐在原地,甚至忘了去擦拭淚水。

冬天裡的夜風十分冰冷。

風起於青萍之末,只是不管如何,在少女這邊,吹來吹去,都是死灰。

等崔瀺回到學舍,於祿已經坐在桌旁,臉色紅潤,精神煥發,見到崔瀺後笑着起身,“公子恕罪。”

崔瀺說道:“坐吧,看在你比謝謝聰明許多的份上,嗯,天賦也好一些,就不跟你計較了。”

於祿乖乖坐下,還給崔瀺倒了一杯茶,動作自如,根本就沒有半點重傷臥牀的樣子。

崔瀺接過茶杯,笑問道:“說說看,爲什麼會出手收尾。”

於祿坐在那裡,雙手攏袖,像是在取暖,又因爲自己身材高大,而對面的白衣少年又比他矮許多,所以便有些耷拉着肩頭,顯得縮成一團,他緩緩說道:“頭一個原因,當然是原本覺得活着沒盼頭,但是這一路求學,突然覺得有件事情,還是很有意思的,所以一衝動,就做了。”

“第二,是它山之石可以攻玉,一路行來,有些不甘心,總想着學以致用,可是陳平安境界太低,公子架子太大,那些魑魅魍魎都給林守一收拾掉了,其實道行也不夠看,怎麼辦?剛好借這個機會,把那個大隋劍修,當做自己在武道上向前走一步的磨刀石。反正活着無聊,看一看更高處的風光,又不少一塊肉。”

崔瀺笑道:“墊腳石更確切一點。”

於祿笑着點頭,“公子說得對。”

崔瀺:“繼續。”

於祿想了想。

崔瀺笑問道:“不然我來幫你說?”

於祿苦笑道:“我只要不死,以後陳平安就會覺得欠我一個人情。”

於祿有些緊張,但不敢奢望自己可以矇混過關,只得硬着頭皮說道:“公子之前說我和謝謝,性情跟陳平安差了十萬八千里,所以這輩子都當不了陳平安的朋友,我知道多半是對的,可心底還是有些不信,哪怕公子你現在站在我跟前,我還是那句大不敬的話,要試試看。如果能夠證明公子你是錯的,就最好了。”

於祿站起身,認命道:“實在沒有想到公子會去而復還,請公子責罰。”

崔瀺伸手往下按了按,“一舉三得,做得很漂亮啊,我有你這樣的僕役,高興還來不及呢,責罰什麼。”

於祿大大方方坐下。

估計這就是他跟謝謝最大的不同。

那個少女一樣聰明,只是她想要很多可能一輩子都爭取不來的東西,反觀這位高大少年,什麼都放得下,想要拿起來的東西,又不會太重,而且從來無關崔瀺的大局,所以過得更加輕鬆。

大驪國師崔瀺,公認棋術極高。

於祿和謝謝,與白衣少年朝夕相處,實則無時無地不是在與之手談,謝謝下棋下得太用力了,反而會讓崔瀺覺得愚不可及,眼皮子都懶得搭一下。

於祿就像是隻在無關痛癢的小地方,抖摟一下他的聰明機智,玩幾手崔瀺早就玩膩了的小定式,這樣就會讓崔瀺點點頭,覺得還湊合。

謝謝心裡的負擔太重,看得太遠,其實極爲堅韌可敬,但是才逃過大驪娘娘的掌控,又淪爲崔瀺的牽線木偶,則是她的大不幸。

於祿卻看得清最近處的細微人心,所求不多,反而活得一身輕鬆。

崔瀺袖中飛出那柄形狀如麥穗的“金秋”,圍繞着燈火飛速旋轉。

於祿面不改色,笑問道:“公子這麼走入書院,不怕身份泄露?”

崔瀺仔細盯着那柄飛劍,輕聲道:“以殺止殺,以惡制惡,知道吧?”

於祿點點頭。

崔瀺始終凝視着飛劍帶出的金色軌跡,絲絲縷縷,由於飛掠太快,劍氣消散的速度遠遠低於生成的速度,纏繞在一起,最後像是一個金色圓球,最中央是那粒燈火。

崔瀺說道:“一樣的道理,給大隋一個看似荒誕的理由,一個不夠就兩個,只要事不過三,兩個應該恰到好處。”

於祿猶豫了一下,苦笑道:“第一個,不然換成我?”

崔瀺斜瞥他一眼,“憐香惜玉?”

於祿嘆息一聲,不再說話。

崔瀺笑道:“你看得清楚,是因爲太近,但是你要記住,一葉障目,只看清楚一片葉子的所有脈絡……”

崔瀺不再說話,閉上眼睛,說了一句讓於祿出乎意料的話,“如果真能看透徹細微的最深處,也很好,好得不能再好了。要知道,這其實就是我的大道……之一!”

於祿似乎全然無法理解,就不去多想。

崔瀺站起身,默然離開學舍。

在崔瀺離開很久後,於祿伸出袖中的一隻手,低頭望去,手心都是汗水。

那位大驪國師曾經笑言,天底下已經立教稱祖的三大勢力,各自的宗旨根本,無非是道法極高,規矩極廣,佛法極遠。

那麼這個極小?!

世人所謂的一葉障目。

若是有人真真正正、徹徹底底看清楚了這一葉,當真還會障目?!

於祿猛然擡起一條手臂,手背死死抵住額頭,滿臉痛苦,呢喃道:“不要想,先不要想這些。”

崔瀺來到之前打死不走入的文正堂外,直接一步跨過門檻,拿起一炷香,只是一炷香,而不是按照規矩的三炷。

一手持香,另外一隻手捻動香頭,瞬間將其燃燒點亮。

崔瀺不去看至聖先師,看了眼齊靜春的掛像,最後轉移視線,望向那個老秀才的圖像,雙手捧香在額頭,在心中默唸。

然後睜開眼睛,崔瀺可沒有半點燒香人的虔誠肅穆,將手中那炷香插入神壇上的香爐,揚起腦袋,對着那副畫像嬉皮笑臉道:“老頭子,跟你借一下而已,可別太小氣啊,不多,就三境,三境而已,而且只在東華山管用,這總行了吧?我如今已經五境修爲,由此可見,跟在你安排給我的先生身邊,我崔瀺是學有所成的,對吧?如今你最得意弟子的最得意弟子,遇上了麻煩,我又被自己先生託付重任,你不表示表示,說不過去吧?”

崔瀺耐心等着,沒有動靜,香爐那炷香點燃之後,竟是半點不曾往下燒去。

崔瀺破口大罵道:“老頭子,你當真半點不管我了?!就連報上齊靜春的名字,都不管用?你他孃的怎麼當的先生!老王八蛋,喂喂喂,聽見了嗎?我罵你呢,你大爺的真是無情無義啊……”

毫無用處。

崔瀺急得團團轉,最後再度閉上眼睛,試探性重複了一邊,只不過這次加上了“陳平安”和“李寶瓶”兩個名字。

片刻之後,香爐之內的那炷香,以極快速度燃燒殆盡。

崔瀺反而默不作聲。

他沉着臉轉身離去。

出門之時,從崔瀺跨過門檻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是練氣士第九境了。

足足高出了四個境界,而不是崔瀺原先討要的第八境龍門境。

而是“結成金丹客,方是我輩人”的金丹境!

崔瀺站在門檻外停下腳步,仰頭望向高空,怔怔出神。

很快崔瀺就恢復玩世不恭的表情,做了個自戳雙目的動作,繼續前行,“先前認你做先生,算我崔瀺瞎了眼。今兒起,老子叫崔東山,只是陳平安的學生!”

手心突然傳來一陣痛徹心扉、直達神魂的劇痛。

把崔瀺給疼得當場跳起來,然後就這麼一路蹦躂着跑遠,等到他跑到山頂後,才終於消停下來。

崔瀺倒抽着冷氣,渾身直哆嗦,在原地使勁甩動手臂。

這把一個晚上睡不着覺、跑來山巔賞景的書院學生,給看得呆若木雞,心想這哥們是發羊癲瘋啊?

崔瀺齜牙咧嘴,對那個不長眼的傢伙怒道,“一邊涼快去,要不然老子幹你孃!”

不曾想那個貌不驚人的哥們,也是個願意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狠人,“早去世了。”

崔瀺剛要一巴掌扇死這小王八蛋,高大老人出現在山頂,那個書院學生連忙對老人作揖,飛快下山。

崔瀺怒道:“姓茅的,這兔崽子姓甚名甚,家住何方!”

茅小冬打量着崔瀺,觀其氣象,看出深淺後,板着臉走下山去,與崔瀺擦肩而過的時候冷聲道:“既然如此,你就老實一點在書院待着,我茅小冬就當捏鼻子忍着糞臭了,別忘了這裡是大隋京城,做事情三思而後行!”

崔瀺一步飛掠到那棵千年銀杏樹枝頭,四處眺望一番後,定睛望去,最終對着東華山附近一棟幽靜宅子,開始破口大罵:“那個叫蔡京神的老烏龜王八蛋,對,就是喊你呢,快來認祖歸宗!你十八代祖宗我今兒要跟你講講家法祖訓!快點沐浴更衣,磕頭聽訓!”

茅小冬深呼吸一口氣,加快步伐下山。

白衣少年猶然罵罵咧咧,“孫子蔡京神,別當縮頭烏龜,快點回家喊上你兒子孫子,一起來給祖宗磕頭,趕緊的,祖宗在這兒等着呢!”

東華山附近那棟宅子,一道虹光平地暴起,升至與東華山山巔齊平的高空,一道魁梧身影怒吼道:“找死!”

白衣少年以更大的嗓門答覆道:“老祖宗在這裡找龜孫子,不找死!”

魁梧老人吼道:“滾出來!”

當老者升空之後,以東華山爲中心,四周不斷有燈光亮起,由近及遠,越來越多。

白衣少年在衆目睽睽之下,嘿嘿笑道:“乖孫兒你快點滾進來!”

老人似乎被那個小瘋子的言語給震驚到了,竟是一時半會兒有些發愣。

白衣少年趁勝追擊道:“他孃的誰接給你的狗膽,敢欺負老子的門下弟子?蔡京神,手腳利索點,快點拿刀砍死自己,記得砍得心誠一些,砍出十境修士該有的風采!那麼祖宗我就當你認錯了,說不定還能既往不咎……”

那名享譽大隋的魁梧老者,憤怒的咆哮聲,幾乎響徹方圓十里,“茅小冬!你們書院不管這混賬瘋子,我蔡京神來幫你管!你只管收屍便是,陛下那邊,我後果自負!”

老人御風而立,面朝山崖書院,一腳重重踏出,掄起手臂,最終做出一個丟擲姿勢。

一根雷電交織的雪白長矛,呼嘯而去,直刺東華山之巔的那棵銀杏樹。

那白衣少年哈哈大笑,“來得好,乖孫兒總算還知道孝敬你家祖宗!來而不往非禮也,老祖宗打賞,孫兒蔡京神好好接着!”

電矛撲向山巔大樹,很快闖入書院地界的上空。

這座歷經坎坷的新山崖書院,雖然已經不是儒家七十二書院之一,但畢竟還有茅小冬坐鎮其中,很大程度擁有一方聖人小天地的地利優勢,不過不知是書院自覺理虧,還是茅小冬不願與蔡京神敵對,竟是毫不猶豫地撤去了地界防禦,任由山上山外兩人,展開一場公平公正地捉對廝殺。

銀杏樹這邊,亦是有一抹細微金光當空炸起,相對長達兩丈、氣勢威嚴的巨大電矛,那點金光實在是小到忽略不計。

但是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隨着那抹金光的飛出山頂,迎向那支電矛,許多原本心存輕視的行家,就開始真正小心凝神了。

那柄破空而去的袖珍飛劍,割裂出一條軌跡,四周竟然出現昏暗到極致的縫隙,這是傳說中世間實物與光陰長河的激盪碰撞,飛劍的掠空速度,本身材質的堅韌程度,其中蘊藏劍意的雄厚,三者缺一不可。

到了這個層次的本命飛劍,號稱劍光一閃,萬物可斬!

果不其然,那支試探意味多過一擊斃命的電矛,被金光瞬間擊碎。

空中電光四濺,如一場絢爛火雨。

蔡京神獰笑道:“還有點道行,再來!”

這次老人終於放開手腳,一根根電矛迅猛掠向東華山。

金色劍光隨之大放光彩,在山巔之外劃出一抹抹璀璨流螢。

崔瀺盤腿坐在銀杏樹高處枝頭,優哉遊哉,手心託着個方方正正的玉璽。

崔瀺沒有半點大戰正酣的興奮,反而略顯憊懶無聊,心中冷笑不已。

我先生不多,如今就一個,師兄弟看得上眼的不多,一生知己朋友不多,入眼的美人不多……可我法寶多啊!

那一夜,真是精彩紛呈,跌宕起伏,最後小半座大隋京城人家都給驚醒,披衣出門,要麼在院子裡遠望東華山,要麼乾脆爬上樹、牆頭甚至是屋頂,一場漫長的神仙打架,看得十分過癮,尤其是孩子們一個個歡天喜地,只恨家裡瓜子糕點不夠吃。

兩位神仙,一直從大半夜打到拂曉時分,害得一宿沒睡的大小官員們,幾乎人人是神情萎靡地去參加朝會。

事後有高人粗略統計,東華山那位來歷不明的白衣仙人,除了最開始的金色飛劍,之後光是露面的法寶,就多達二十六件之多,無一不是流光溢彩,品相驚人,真是次次出手都不帶重樣的!

有京城好事者,已經偷偷將其尊稱爲蔡家老祖宗。

蔡京神所在的那個京城豪門,從上到下,像是真的剛剛認了一位自家老祖宗,第二天就沒誰好意思出門。

當天,李槐就收到了那套失蹤已久的小泥人兒,以及原先三名舍友遲到至極的道歉認錯。

那一刻,膽小怯弱的孩子,其實也就是七歲大的李槐,既沒有喜極而泣,也沒有嚅嚅喏喏。

孩子就是有些想念爹孃和姐姐了。

李寶瓶,林守一,於祿,謝謝,自稱崔東山的白衣少年。

孩子一個一個謝了過去。

林守一又去了書樓,學舍裡只剩下孩子一個人,這是他第一次翹課,雖然讀書不行,可之前不管受了什麼委屈,哪怕給人打得鼻青臉腫,孩子都沒有缺過先生夫子們的課業,但是今天李槐蹲在學舍外,沒去上課,而是曬着冬天的和煦太陽,輕輕用樹枝寫着一家人的名字。

孩子這次沒哭。

大隋京城,穿着寒磣的一行三人問着路,緩緩向山崖書院走去。

身材豐滿卻眉眼潑辣的婦人,在女兒用蹩腳的大隋官話再一次跟人問過路後,氣得一巴掌拍在自家男人腦袋上,“沒用的玩意兒,到了書院,你就在山腳待着吧,省得給兒子丟臉!”

那個五短身材的窩囊男人,揹着一隻大行囊,難得稍稍硬氣地跟媳婦反駁一回,“還是見見吧,咱們給兒子帶着好些吃食呢,你們揹着上山,很累的。”

婦人氣不打一處來,叉腰怒罵道:“李二,你也就這點能耐了!好嘛,我們娘倆都狠得下心,說走就走了,你倒好,一個大老爺們,臨了說要見一見兒子?”

婦人伸出手狠狠擰着男人的腰肉,擰了半天沒動靜,只得悻悻然作罷,“一身腱子肉,力氣只會在晚上欺負老孃!”

男人嘿嘿笑着。

婦人一腳踢過去,嫵媚道:“死樣!”

男女身旁,一位身材抽條如柳枝婀娜的少女,沒理睬爹孃的打情罵俏,只是笑意柔柔的,想到馬上就能看到自己淘氣弟弟,她便有些開心。

婦人突然一下子紅了眼睛,“不知道槐兒是胖了還是瘦了,可千萬別給人欺負了,我這個當孃的,可不敢在這裡罵人啊。”

男人習慣性默不作聲。

這個名字爹孃取得很不用心的悶葫蘆男人,最後望向書院那邊,咧嘴笑了笑。

欺負我兒子?

哦,如果真有,那我李二就去會一會那位英雄好漢。多大的事兒。

(本章完)

1100.第1100章 煉劍即遠遊699.第699章 境界於我無意思220.第220章 山水印650.第650章 有事當如何502.第502章 先生的劍在何方(上)914.第914章 備戰1039.第1039章 田壟上593.第593章 諸位只管取劍(二)619.第619章 躋身三境1139.第1139章 除非問取籠外鶯雀621.第621章 伏線拎起即殺機66.第66章 擡頭260.第260章 練拳百萬998.第998章 後手對後手1077.第1077章 舊人重逢828.第828章 以一城爭天下(上)476.第476章 大雪兆豐年438.第438章 人生不是書上的故事(下)722.第722章 爲何話多149.第149章 約戰20.第20章 橫生枝節186.第186章 守夜425.第425章 貴客?133.第133章 同行847.第847章 一洲涸澤而漁902.第902章 談笑中896.第896章 仗劍飛昇73.第73章 木人988.第988章 單挑773.第773章 翻一翻老黃曆212.第212章 道高一尺1067.第1067章 推陳出新954.第954章 練練974.第974章 陳十一1168.第1168章 道上不敢有鄭142.第142章 百怪(中)975.第975章 泥瓶巷1080.第1080章 有人敲鼓698.第698章 寧姚出劍會如何1236.第1236章 吾輩劍修當如何577.第577章 我也會劍開天幕(二)508.第508章 單騎南下(上)207.第207章 天上掉下個……人860.第860章 問我春風999.第999章 跌境1225.第1225章 隨手斬飛昇188.第188章 大規大矩和雞毛蒜皮1263.第1263章 故事是一把雙刃劍878.第878章 選址647.第647章 劍客行事(二)122.第122章 雷法捉妖35.第35章 甘草620.第620章 擊掌853.第853章 人生好像一直在陋巷徘徊993.第993章 次第花開1102.第1102章 今日無事447.第447章 無光對錯,最真心684.第684章 文聖一脈師兄弟289.第289章 對敵826.第826章 化雪時(下)753.第753章 願挽天傾者請起身1101.第1101章 相親相愛師兄弟212.第212章 道高一尺994.第994章 惜哉267.第267章 磨損心中萬古刀1195.第1195章 隔岸觀大火燎原181.第181章 不值得1049.第1049章 與諸君借取千山萬水(六)438.第438章 人生不是書上的故事(下)1163.第1163章 醉裡挑燈看劍525.第525章 水火之爭讓個道(下)767.第767章 立在明月中418.第418章 那些入秋的喜怒哀樂1139.第1139章 除非問取籠外鶯雀76.第76章 背對156.第156章 少年肩頭挑着草長鶯飛331.第331章 過山過水,遇姚而停548.第548章 江清月近人(下)732.第732章 煉劍(一)836.第836章 出兩劍395.第395章 水落石出小錢堆372.第372章 正月251.第251章 從最北到最南1050.第1050章 與諸君借取千山萬水(七)127.第127章 對視366.第366章 道理聽與不聽,劍在477.第477章 飛鳥絕跡冰窟中(上)929.第929章 白衣與青衫54.第54章 大敵當前1065.第1065章 那就我行我素459.第459章 直抒胸臆,知道一點1031.第1031章 浩蕩百川流752.第752章 一人喃喃,羣山迴響827.第827章 十四境825.第825章 化雪時(上)16.第16章 休想489.第489章 炭籠火爐寒人心(下)435.第435章 秀水高風1152.第1152章 桃李春風一杯酒334.第334章 螺螄殼裡有道場
1100.第1100章 煉劍即遠遊699.第699章 境界於我無意思220.第220章 山水印650.第650章 有事當如何502.第502章 先生的劍在何方(上)914.第914章 備戰1039.第1039章 田壟上593.第593章 諸位只管取劍(二)619.第619章 躋身三境1139.第1139章 除非問取籠外鶯雀621.第621章 伏線拎起即殺機66.第66章 擡頭260.第260章 練拳百萬998.第998章 後手對後手1077.第1077章 舊人重逢828.第828章 以一城爭天下(上)476.第476章 大雪兆豐年438.第438章 人生不是書上的故事(下)722.第722章 爲何話多149.第149章 約戰20.第20章 橫生枝節186.第186章 守夜425.第425章 貴客?133.第133章 同行847.第847章 一洲涸澤而漁902.第902章 談笑中896.第896章 仗劍飛昇73.第73章 木人988.第988章 單挑773.第773章 翻一翻老黃曆212.第212章 道高一尺1067.第1067章 推陳出新954.第954章 練練974.第974章 陳十一1168.第1168章 道上不敢有鄭142.第142章 百怪(中)975.第975章 泥瓶巷1080.第1080章 有人敲鼓698.第698章 寧姚出劍會如何1236.第1236章 吾輩劍修當如何577.第577章 我也會劍開天幕(二)508.第508章 單騎南下(上)207.第207章 天上掉下個……人860.第860章 問我春風999.第999章 跌境1225.第1225章 隨手斬飛昇188.第188章 大規大矩和雞毛蒜皮1263.第1263章 故事是一把雙刃劍878.第878章 選址647.第647章 劍客行事(二)122.第122章 雷法捉妖35.第35章 甘草620.第620章 擊掌853.第853章 人生好像一直在陋巷徘徊993.第993章 次第花開1102.第1102章 今日無事447.第447章 無光對錯,最真心684.第684章 文聖一脈師兄弟289.第289章 對敵826.第826章 化雪時(下)753.第753章 願挽天傾者請起身1101.第1101章 相親相愛師兄弟212.第212章 道高一尺994.第994章 惜哉267.第267章 磨損心中萬古刀1195.第1195章 隔岸觀大火燎原181.第181章 不值得1049.第1049章 與諸君借取千山萬水(六)438.第438章 人生不是書上的故事(下)1163.第1163章 醉裡挑燈看劍525.第525章 水火之爭讓個道(下)767.第767章 立在明月中418.第418章 那些入秋的喜怒哀樂1139.第1139章 除非問取籠外鶯雀76.第76章 背對156.第156章 少年肩頭挑着草長鶯飛331.第331章 過山過水,遇姚而停548.第548章 江清月近人(下)732.第732章 煉劍(一)836.第836章 出兩劍395.第395章 水落石出小錢堆372.第372章 正月251.第251章 從最北到最南1050.第1050章 與諸君借取千山萬水(七)127.第127章 對視366.第366章 道理聽與不聽,劍在477.第477章 飛鳥絕跡冰窟中(上)929.第929章 白衣與青衫54.第54章 大敵當前1065.第1065章 那就我行我素459.第459章 直抒胸臆,知道一點1031.第1031章 浩蕩百川流752.第752章 一人喃喃,羣山迴響827.第827章 十四境825.第825章 化雪時(上)16.第16章 休想489.第489章 炭籠火爐寒人心(下)435.第435章 秀水高風1152.第1152章 桃李春風一杯酒334.第334章 螺螄殼裡有道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