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家主慕容華忙起身道:“盟主且慢,雖然這等流言難以撇清,亦不必用此法證身,正道剿魔大業在即,切不可因小失大啊!”
歐陽震也道:“是啊,盟主不妨先行歸座,大印收起,這幕要是傳了出去,以爲我等內訌,盟衆們人心更加難齊啊!”
幾大世家在江湖中一般都是附屬參與者的地位,首領類高位多半無戲,這時最大的目的是對付月魔教爲兒子們報仇,也讓各自生意不受風波干擾,所以並不願起什麼事端。
南宮圖也跳出來道:“對對,盟主,在下支持你!”
這些人一勸,天心停了腳步,不過並未歸座收印,在廳內與天乾天坤如同對峙。天坤冷笑道:“天心,你倒好算計,這一招一用,倒襯得我二人欺人太甚不顧大局,本道又沒說別的,讓你解釋一下,又有何難?”
天心依然無語。眼看氣氛越加曖昧,定閒嘆息一聲,起身道:“三位同出武當,皆爲正道一脈,何必同室操戈,互不信任?”這話一出,把質疑引到了師兄弟鬧彆扭的層面,她接着又道:“不過,這等事確實難以解釋,但貧尼往昔數度與天心道長途遇,他都是孤身一人爲除惡而奔波,所以,貧尼相信道長的赤誠之心……貧尼有個建議,盟主以仙去之尊師名義起誓,永不負正道,如何?”
大多數人覺得此法不錯,尊師重道,這是武林的一個基本契約,以此成毒誓,最能讓人信服,天心靜默有餘,道:“好!”他走到廳口,面向空闊天地,緩緩道:“今有武當派弟子道號天心,俗名已淡忘,以故去師尊諱號寧淨真人之名起誓,有朝一日若做出半點辜負正道之事……天誅地滅!”
末尾四字沉重而有力。
議事完畢出廳,天乾天坤不覺走在了一起,天坤起話道:“嘿,大師兄,你相信那個誓言麼?”天乾冷笑道:“若他真的清白,起不起誓無所謂,若已與月魔勾結,既已成無信無義之人,此種人起誓,豈不可笑?”
師兄弟互望,讀到了對方眼中的不甘心。
夜中,盟主房內,天心對侍奉之人揮手道:“下去吧。”
這一天的一幕幕,讓他感覺好累,尤其是那個誓言,一直徘徊心海不去。
那侍者古怪看了他一眼,忽道:“盟主,這裡有一盒糕點,您最好品嚐一下,睡前少量進食,不至於夜中腹空難熬。”
天心只想早點休息,不耐煩道:“知道了!”
那侍者忽低聲湊近道:“北斗南出,心向莫忘!”言畢放下糕點出屋。
天心身體一顫,好久纔回神,起身,出門四處探視,之後來到桌前,打開糕點盒,由盒底取出一方信來,抽紙快速默讀起來。
“爾有今日之尊,莫忘吾昔日之提舉,他朝來拜至吾所,且牢記家宅之線圖,倘誤踏防獸之徑,令身受難則非吾之過也,此圖謹記,閱後任由處理。”文字後面即是一簡略線路圖,天心牢記於心,把信塞回封內就要於燭火上焚燬,忽起警心,飛快把信封塞入衣內,疾轉身喝道:“誰!”
伴着一陣冷笑,兩個人推門步入,道:“天心師弟,爲何又不燒了?!”
天心神色數變,穩定後,淡淡道:“天乾天坤二位師兄,入夜不去休息,到小弟這裡作甚?”
進入者正是乾坤二道,兩人始終不甘心天心受到的質疑用一個誓言就輕易化解,商議之後,就潛伏在天心房外,在那個僕人獻糕點時也有懷疑,但沒聽清那句暗號,又想把天心抓個正着,就沒去管那僕人,而天心出門看時,兩人躲開,重新回到屋外從窗戶向內看時已見其讀完了信要燒掉,馬上弄出動靜採取行動。
兩人原是用賭博的心態守候,沒想到有此收穫,天坤壓抑興奮,道:“大師兄,你留在這裡看着這廝,我去叫定閒師太林掌門他們,嘿嘿,可警惕着些,防備有人見機逃竄!”兩人這刻出奇的配合,天乾把手放在了劍柄上,看定天心,冷冷道:“放心吧,二師弟,我天乾劍下,沒人可輕易逃脫!”
天心這時已安定許多,坐在位中,閉目養神,越發讓天乾不敢怠慢。
沒多久,定閒林如正一幫首腦就在天坤帶領下奔來,大概天坤在路上已有所講述,所以首腦們入屋後不覺站開把座椅中的天心半包圍起來,定閒身處正中,徑直道:“天心盟主,天坤道長所述是否屬實?”
天心平聲道:“是……貧道的確接到了一封信。”
定閒道:“那麼,可否請盟主將信拿出,供我等一覽?”她此刻目光逼視,嚴厲萬端。
天心一聲嘆息,道:“私人書信,與正業無干,諸位何必如此逼迫。”
天坤大笑道:“看到了吧,這廝果也沾染了那些妖孽的性子,死到臨頭了,還在嘴硬!”直到衆人進了屋,天乾才把手由劍柄上拿開。
天坤也冷笑道:“鬼鬼祟祟要燒掉,又不敢拿出,說什麼私人書信,是否與月魔私通也是你的私人事情?”
眼見衆人疑慮更重,天心依舊不緊不慢道:“諸位還是不看的好。”意中似有所指。
天坤天乾相繼出劍指去,道:“既如此,我等只好動強了!”
餘者眼見也有拔出武器的念頭,定閒忙把二道武器勸回,放緩神態,嘆道:“天心盟主,此情此景你也看到了,若想解脫嫌疑,只能把信拿出,貧尼可代爲首閱,若真的相關不好讓外人知的私隱,且與正業無干,貧尼不會讀於第二人知,如何?”
林如正也道:“盟主,定閒師太的信譽你總該相信吧?”
天心這才慢吞吞的把手伸進胸襟,握緊一樣東西,在衣內停頓有餘才取出,是一白色無字的信封,天乾天坤齊道:“不錯,他要燒掉的,正是這封信!”定閒親自上前接過,走回原位,展開稍讀,愣了。
衆人猜不出她這表情代表什麼,天坤急切地道:“定閒師太,此信可有關不可向外人道的私隱?”定閒搖頭,道:“這倒不是。”天乾道:“如此師太還是把信當衆讀出或傳閱,須知妖魔鬼怪用語隱蔽,句內之意可要明辨纔好!”
定閒卻一搖頭,道:“此信貧尼看就不必讀出了,貧尼擔保信中無隱意,不若二位道長閱後裁定是否向大家展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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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道卻道:“由我二人來決斷豈能服衆?還是師太乾脆的讀出來吧!”
定閒頗有蘊意的看了二道一眼,念道:“天心徒孫,早聞爾建樹於江湖,前次六派論武因何不至少室山請安,一解吾二老朽十數年未見之顧念,今又知爾爲正道盟首,大慰,武當道統奇才匱乏久已,先時爾師沒於位上,爾三師兄出走至今未有音訊,乾坤二不肖徒子操戈於派內,更兼餘者碌碌,致使派務糜爛,吾二人憤厭久已,今爾有此功業,再接再厲,待除魔事畢,盼爾回山繼承大統,則幸矣。黑、白書。”
此信一念,衆人才明白定閒先時猶豫,看向聽得滿臉通紅的天乾天坤二人,天坤忽叫道:“不可能!這信肯定還有別的蹊蹺!”他急步上前抓過信和信封,顛來倒去的查看。
天坤則氣憤地道:“即是兩位道祖所寄,你因何鬼祟要燒掉?”
天心無奈道:“雖然兩位師祖掛念,我也無心回山繼承掌門之位,若留着被兩位師兄看到了,反倒引起不必要的誤解,不如燒掉。”
天坤一時無語,忽看到桌上攤開的糕點盒,一把抓過來全倒在了地上,摔得粉碎後一點點翻找可疑之物,同時用掌力把木盒拆散。一衆首腦看着完全失態的師兄弟,又覺好笑又是暗歎。二道皆一無所獲,又死死盯着天心,直直道:“你身上還沒搜,說不定有第二封信呢!”
天心大怒,拍桌而起,提聲道:“夠了!兩位師兄,此刻諸位同道都在,看看你們可還有一點武當高徒的風範麼!若有一點羞恥之心,就到此爲止吧!”他說完轉身進入內室,顯然不願再理會外面的事端,定閒等人皆無語嘆息,一個個搖頭離去,留下呆立的二道。
天亮,正道盟一干首腦稍作商議,變打算集合狂歡並歇息了一整天的數千盟衆出征,還沒走出議事廳,派出去的盟衆慌忙來報道:“盟主,不好了!屬下得令集合盟衆,卻發現有近千人不知所蹤,屬下派人四下快馬打探,也無音訊。”
“什麼?!”原本言笑晏晏的諸首腦一同震驚失聲,天心一把抓住那盟衆雙肩,道:“可有什麼線索留下?夜中有無外賊侵入的情報?”
那盟衆面現痛苦,在天心意識到並放鬆手後才整理思緒道:“昨日狂歡一整天,多數人醉酒而眠,屬下問了很多人,都說不知道怎麼回事,但屬下看這消失的一千人原本居處比較分散,隨着不見得還有他們的兵器財物等,所以屬下覺得,這一千人是趁夜一同離開的。”
衆首腦面面相覷,那屬下忽記起道:“對了,搜尋時屬下撿到了一封信,未敢輕易拆開,不知與此事是否有關。”
信很快被啓出傳閱,上面只有一句話:“正道盟的大腕們,咱們這些不辭而別的兄弟,都是與月魔教有着血海深仇的,跟着爾等,只會被利用,復仇無期,不願徒耗,因此我等提前行動了,不用送了!”
諸葛治嘆道:“看來他們都是深信那謠言了,上千人的性命,非是小事,只憑着仇恨的衝動去對付月魔教,不會有勝算。”
天心還未表態,林如正就果決地道:“盟主,事不宜遲,林某建議我等即刻前往聚義場勵軍,兵發迷幻魔谷,爭取早一步趕上那千人!”
張盼也道:“最好再另派幾名高手,前去追趕那千人復仇隊,能讓他們放棄獨自行動的計劃等待與我們會合,以求齊策!”
關中四刀客馬上一同步出,請命道:“盟主,請把此任務交與我四兄弟,保管截住那千人!”四人原本是不羈的性子,但這些日子跟在天心身邊,只充當護衛角色了,這時有機會當然抓住。
四人表過,擅長輕功的燕雙飛兄弟也隨請,天心一剎那的遲疑,無奈下只好點頭,叫來六匹快馬,看着六人上馬奔去才重新率諸首腦去往聚義場。
不久,大部隊在“破月魔、宏正義”的口號下自武林盟總舵出發了。
大道上,上千人的隊伍不緊不慢進發着,爲首作爲頭領的正是化了裝的趙二俠趙舍,他身邊則是那個最好的傳聲筒陳三,陳三道:“二俠,咱們從大部隊分離出來,自個兒去攻打那迷幻魔谷,會不會太冒險了?”
趙舍道:“陳三,吩咐大家停下,我要說兩句。”
隊伍很快停下,趙舍面向所有人,大聲道:“想來肯在夜裡隨我出來的,都是與月魔有深仇大恨且對六大派那些人不信任的,既認定了同一個選擇,就是戰友、同盟、兄弟,咱們上千人必須同進同退一條心,趙某問大家一句,你們每個人,與趙某是一條心麼?”
趙捨身爲白雲城小侯爺,不乏在萬軍之前鼓動士氣的氣勢,很快博得衆聲一致的三個字:“一條心!”他滿意一點頭,道:“很好,我們都是志於復仇的同難,不如隊伍就叫仇之隊吧?”這命名本身就有團結的意味,當然沒人反對。
陳三起鬨道:“趙二俠,他們都叫什麼正道盟,不如咱們千人也做一盟,大夥兒叫你盟主,如何?”趙舍不在意般道:“趙二俠是三個字,盟主是兩個字,倒是叫着順口,看來陳三你很喜歡逃懶嘛!”
衆人鬨笑道:“趙二俠,你就別推拒了,認了這盟主吧……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