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能眼一顫,道:“盟主此功端爲損己以利人,但此次中毒者太多,企盼盟主三思。”
諸葛治嘆道:“大家大概也明白,下毒者使的怕是一石二鳥之計,若咱們各自排毒,一兩日能完好,卻耽擱了計劃,若想好的快些,就只有接受盟主的提議了,但如此一來,唉……”
就算再遲鈍的人也清楚後果了,齊驚:“盟主,這如何使得?”
谷斷絕提聲道:“大家聽我一言,此次行動,乃天賜良機,過後再尋隙除去暗夜盟就難了,谷某身爲盟主,使命就是匡扶正道,剷除邪祟,若一有責任就退避,谷某還如何當得這盟主之位?”
全場靜默,人人都有一分感動,張盼嘆道:“盟主,我張盼現今才知你爲何不肯娶妻了,是怕有所牽累,不能專於盟務爾。”
點蒼葛存念道:“谷盟主,我總算明白劍閣古大俠對我點蒼大恩不求饋報,實因天下有太多您這樣不計自身得失只爲武林的人物。”
眼看衆人就要頌詩了,谷斷絕朗聲笑道:“大家千萬別說了,不然咱們都改行做文人了。”
衆人皆笑,不再多言,但對谷斷絕的敬佩又加深一層。
谷斷絕正色道:“我出此法,並非匹夫之勇,首先,這次的毒並非烈性,其次,谷某可以吸去在場數位功力最高者的毒,脫毒之人再以內力助其他人,如此大概只用一兩個時辰就夠了。”
衆人互望,猶疑少了,那定閒代衆道:“既然如此,谷盟主請差遣。”
谷斷絕一一掃視全場,道:“定閒掌門,慧能師傅,張果老前輩,崑崙元英兄,龍門幫江幫主,你們功力較高,先從你們開始吧。”
被點到者皆點頭,谷斷絕道:“大家先把掌心開出一個小口子。”
衆人照做,他轉向身旁的古城秋,道:“古老弟,你和令師妹的毒?”
江湖人都知,劍閣靈藥窮奇,其弟子又經過抗毒訓練,對付中毒手段較一般武林人強,所以谷斷絕先前方案,並未包括古韓二人。
古城秋淡淡道:“些微伎倆,不足害我劍閣。”
若是旁人,這話就是狂妄,劍閣弟子這麼講卻再正常不過。
谷斷絕放心點頭,走到定閒師太面前,道:“師太,容谷某放肆了。”
定閒展眉一笑,道:“無妨,老尼年屆六旬,還顧忌什麼。”
谷斷絕不再多言,盤坐,雙掌與定閒正對,數炷香後,定閒額冒熱汗,毒素全去,谷斷絕無事般起身,臉色稍青着邁向下一人。
於是,慧能、張果老、江白飛、元英幾人皆被他吸去了毒素,而這空當裡,定閒爲三儀助掌到後心排毒,元英則爲師弟方豪和師妹鄧玉排毒,慧能張果老江白飛則協助其餘。
一時,廳內靜悄無聲,良久,古城秋吁了口氣,睜眼,小聲問:“師妹,如何了?”
韓千雪聲靜無波:“十去八九。”
古城秋放心又失落,只好收攝心神恢復排毒耗去的功力。
那南宮婉見廳中漸起一股怪味兒,知道這是揮發的毒性,忙輕盈奔去,把幾扇窗戶打了開來,當開門時,她忽然一驚而退,舉掌身前道:“你是誰!來此作甚?這是南宮府,無事請你離開!”
一般女子,若非行走江湖,或者是像劍閣、峨眉這等把背劍寫進派規的門派,即便學了劍法,在家裡也不會身帶長劍,所以南宮婉現今並無武器傍身。
廳內諸人正值排毒或者復功的當頭,最忌干擾,這時一聞南宮婉的警語,紛紛要岔氣收功,正吸毒的谷斷絕沉聲道:“大家勿慌,用心排毒,劍閣古大俠已無礙了。”
他一直用吸毒大法爲人吸毒,但也無時無刻不在關注着廳內局勢,另外,提起劍閣二字也是給來敵提個醒,不過衆人也清楚,縱使古城秋功力高絕,剛運全功排毒,內力也只剩下數成,這話頗有空城計之意。
古城秋起身,淡然看着來者,彷彿對方一有不對,背上至尊劍就會出鞘,他身爲劍閣大弟子,自有一種大氣,那來人一見廳中人都中了毒,也有些料不到,低沉地道:“我沒有敵意,你們先排毒,我出去。”
來人果然向外站了站,而且背對門口,黑暗中凸顯落寞。
南宮婉向前挪了幾步,防備上全部心神,此刻她有種使命感,整個江湖的命運似乎都揹負在自己身上。
由於角度關係,蕭雲看不清來人面貌,但那低沉的聲音又有些熟悉,一時想不起是誰。
廳中人進度又增進,韓千雪也起身了,古城秋走向吸完毒滿面烏青的谷斷絕身前,道:“盟主且服下我劍閣靈丹,待我助你驅毒。”
谷斷絕聲謝服下,古城秋坐於他身後,二人合力,又是一段時間,兩人額角冒汗,同時收功。
谷斷絕嘆道:“古老弟下劍閣以來,谷某一直沒有正經與你比一次武,爾今方知,‘劍閣天下’這四字,名不虛傳。”
古城秋笑道:“盟主謬讚,單論功力,你還要勝過城秋纔是。”
二人談笑自若,絲毫不把門外之人放在心頭,那人忍不住道:“我可以進來了嗎?”
谷斷絕見所有人都能站起了,就道:“大家都先入座吧……南宮姑娘暫且退開,請那位朋友進來。”
南宮婉仍然警惕地退到一旁,來人進門,她也不遠不近地綴在後面。
一見那人面目,蕭雲大吃一驚,這人四十上下,破舊道裝打扮,背插長劍,整個人顯得沉悶憔悴,卻是令天一最終死亡的武當天心道長。
蕭雲看這天心的模樣落魄,並無仇恨得報的開心,不知那之後經歷了什麼。
廳中諸豪互望一眼,無人開口,天心滯澀一笑,道:“沒人認識我了嗎?”
定閒忽道:“天心道兄,七八年前一別,你的心願達成了麼?”
天心拱手,笑中仍帶苦澀,道:“多謝師太還惦記着。”
清妙清法驚道:“你……你是天心師叔?”
衆人這才知道來人竟然是武當四道中的第四道天心,原有的緊張少了許多,天心年輕時少有下山,又有十多年一直在暗處追殺天一,所以連清妙清法一時都沒認出來。
谷斷絕笑道:“原來是天心道長,南宮侄女,可否搬把椅子來?”
天心道:“谷盟主不必了,我這次來是想爲正道出一份心,一切聽從盟主調度就是。”
天心原本淡泊名利,但由天一口中敘說的那番師妹天韻喜歡建功立業男兒的評價卻讓他立下了功名的心,他不願回武當山,在江湖上無目的的流浪了數月,聽聞安樂城羣英聚會,就晝夜趕來。
谷斷絕遲疑道:“天心兄……可知我們所議何事?”
天心道:“貧道不知,但請盟主吩咐,無論什麼貧道都竭盡全力。”
清妙冷笑:“四師叔,爲何這麼湊巧,咱們剛中了毒,你就巴巴趕來了,莫不是與那暗夜盟……嘿。”
清法看着房頂,也陰陽怪氣道:“一別十多年不曾回山,也沒消息傳出來,誰知道這中間是不是與什麼組織掛了鉤。”
天心目中閃過憤怒,卻不辯解,定閒忽問:“天心道兄,幾年前你問貧尼那妖道天一的事,怎麼,天一可死了嗎?”
“死得不能再死了。”天心神情裡,有過往的仇恨,卻又不單純。
妖道天一?廳中年長些的紛紛驚叫,十多年前,他們很多都參與過那場圍捕天一的大戰,要不是劍閣尹先生,那妖道仍然會逍遙法外。
谷斷絕有些難以置信,道:“道長,天一……真的死了嗎?”
天心一字一字道:“他死在我背上的劍下,屍體發臭。”
谷斷絕哈哈大笑:“天心道兄可是爲我武林正道立了一大功,就憑此點,谷某也該相信你,好,這次的行動你完全可以參與,道長……就跟着貴派清妙清法兩位賢師侄,如何?”
天心拱手:“謝谷盟主。”
他看了看清妙清法,後二者卻冷哼一聲別過頭去。
“好了。”谷斷絕撫座起身,道:“大家內力恢復得差不多了,古老弟,定閒掌門,咱們諸位各回客房換上便裝,南宮府後門此刻已備了馬車,咱們出門後乘上馬車,待一夜後功力全復,再之後白日乘車,夜間行路,如此,可取便道小徑,出其不意突襲暗夜盟總壇!”
蕭雲見衆人散去,下了房頂,直掠向南宮世家後門。
南宮世家後門處,普通人裝扮的羣豪聚在一起,門外正有幾駕寬大馬車,正要登車,南宮霸突然眉頭一皺,衝隊尾也着了素裝背上劍的南宮婉喝道:“婉兒,你跟着幹什麼,留下來陪你娘。”
南宮婉見父親眼神凌厲,嘟嘴退回。
數十人分車乘上,六七駕馬車夜色中駛向城門,蕭雲悄悄綴上,到城門時,早有守門官上前,打開城門,待馬車全出去,又合上。
蕭雲早有準備,把內功提到極限,從一處城牆攀躍了過去。
當那些馬車離開南宮家不久,南宮府後門臨近的街道拐角,兩個人踢腿伸腳的走了出來,卻是孟義焦雄。焦雄道:“大哥,自見他們進入議事廳,咱們就出府潛伏,幾個時辰了吧,這活兒還真不是人乾的。”
孟義道:“再難咱也要抓住這機會,只要這次突襲暗夜盟咱們也參與了,日後在江湖上,哼哈二將也算是有名望了,誰還敢小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