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想,若是證明了,那麼不久前易經換脈的念想也沒必要了,因爲即便成功,也不過師叔祖這種級別的。
找人證明?七者面面相覷,一時之間,哪裡去尋找這樣的人?就在這時,有朗聲由半空傳入場中:“在下可以證明!”
衆人擡目望去,只見紅日之下,凌霄殿頂,一個戴斗笠背劍的人獨立在那裡,發話之後,一個縱越高高到了空中,落點則是七者與弟子只見的臺上。
依照此人展現的這份輕功來看,確實深不可測,不過,對於這樣的不速之客,場上人首先引發的還是警惕之心,華山弟子紛紛拔劍喝道:“什麼人敢侵入華山擅闖會場!”
那人緩緩摘掉斗笠,露出一張中年面孔,淡笑道:“在下…齊不仁。”
齊不仁?!很多人回憶起了正道盟由迷幻魔谷逃出後遭到數百月魔人羞辱時跳出來相助的那個俠客,脫口道:“是劍閣齊大俠!”
齊不仁雖只露過一次面,所造就的效果卻還不錯。
林如正卻心驚道:“他出現在這裡做什麼?”
臺上白眉一聽臺下人亂言,微驚道:“你是劍閣之人?”
齊不仁一點頭,道:“回前輩,在下正是。”可謂彬彬有禮,一4■4■4■4■,@.£.n☆et派大氣。
宗五穀卻不管其他,不悅道:“小輩,不論你來自哪裡,不請而侵入華山,都太不把我五大派放在眼裡了吧?”單純華山一派,確實可能不被劍閣放在眼裡,所以宗五穀說成了五大派。
齊不仁一臉歉意道:“晚輩此舉確實有失妥當,但也屬無奈之舉。”
白眉蹙額道:“怎麼說?”
齊不仁道:“原依本門規矩,在下不該輕易下山並涉足江湖事,但大約半年以前,劍靈山上藏寶室中有兩樣寶物被不知名的人士侵入並以假換真竊走,在下恐那些東西被用來禍害世人,所以斷然下山追蹤,中途,曾與那盜寶人戰過一場,竟完全不是對手,後來在下尋訪之下,依據寶物的功能和江湖中發生的奇事一一比對,判斷出那人應該就藏身在月魔教盤踞的天魔山中,因此在下想,此人很可能是月魔首領,但天魔山防範甚嚴,在下一時入不得山探查,便暫居附近的村鎮內以伺行動,後來貴盟大舉來攻,五派七位前輩入山歸來時,態度大變,在下便推測該是碰到了那人,一想七位聯手都沒有機會,齊某一人,無能奪回寶物,便不再於山下等待,再入江湖,之後聽聞那金銀函之邀,又想,此物事關昔日武林盟主,這是否預示着有一位新的強力者領袖江湖,結束正邪亂局,靠着他能否剷除那人,以助我劍閣奪回寶物呢?所以在下就前往了無名鎮,並旁觀了一切,最後失望地發現,連此事都是月魔的陰謀,在下當時深感那人的無所不能,怕大家不知根底,要繼續對付月魔,如此引出了那人親自出手,豈非會釀成血災?江湖道義支配之下,齊某便斗膽一路尾隨,不想,七位前輩已主動點出那人,齊某便正好做個旁證了。”
他的這番述,假匿真中,難以辨別,更重要的,是用一種編輯後的邏輯道出自己的一切行徑一爲本門,二爲江湖,自己卻不見半點私心,如此大義,那侵入的罪名便算不得什麼了,反而是自己身上的大俠光環又加一重。
七者人老成精,當然不會憑這番話,就完全相信齊不仁,但此刻他出面作證,也不好質疑別的,林如正卻道:“齊大俠,你講來萬般合理,畢竟還是臆度推測居多,叫咱們……這個不太好信服啊。”
林如正一早就對此人有直覺性的警惕,這時也顧不得言辭太直了。
明秀明珠等自然爲師傅的觀點助陣,甚至有人想,這個“齊大俠”該不會是七者請來的托兒吧?
齊不仁似乎早預料到有這種情況,淺笑道:“在下說過,曾與那人交手,完全不敵,諸位可由各派任選一人,聯手與在下對拼掌力,若在下勝了,自可證明這世上以一勝多完全是可能的,而那人勝過七位輩的合力,自然也不是天方夜譚。”
五大派的人嗡的議論開了,聽齊不仁這話,是要用自己的水準從側面論證,且是以一敵五,這是自誇還是看不起或者某種自信?林如正心頭很不舒服,當即出頭道:“齊大俠若如此說,林某願爲五人之一!”其他四派反應也差不多,很快,走出天乾、慈難、定閒、元英四人,七者自動退到臺下,林如正五個也上了臺。
雙方站好,齊不仁笑道:“五位是一個個上來,還是一齊出掌?”
林如正微怒,道:“便由林某先開始吧!”
說完他低喝一聲,腳下錯步,運出八成力的一掌,而齊不仁不慌不忙,甚至站姿不變,就出手接過,雙方對陣在了一起,林如正自感八成掌力彷彿推在了磐石上,絲毫前進不得,不得已低喝一聲,將功力提至十成,只是,他縱然麪皮紫紅,筋現血涌,還是沒有一點突破,不由心底一陣羞惱,進退不得,餘四人不敢看熱鬧,定閒、慈難、天乾、元英相繼以掌疊背接上,使五人功力連在了一起,然而,這卻依舊對齊不仁起不到半點效果,後者甚至還保持着微笑,直看到五人體驗得足夠了,才微喝一聲,掌隨步進,將連串的五人推開去,五人趔趄數步站穩,個個喘息回息,看腳下,也踩出了不淺的腳印,不過,這鬥臺建有數百年,曾有數不清的五派高手在其上比武留下痕跡,這五個新增的也不算什麼。
這一來,場中人尤其是後輩弟子們都看傻了。
齊不仁很滿意這種結果,不忘拱手道:“得罪。”
這時,白眉忽躍到臺上,揮退五人,轉身面對齊不仁,凝重地道:“閣下不愧爲劍閣高人,不知,與老夫等人一比如何?”
齊不仁恭聲道:“願奉陪,前輩請!”
白眉也不客氣,趨近一掌擊出,用上了五成功力,齊不仁不再以站姿應對,腳下前後八字錯開,對了上去。如林如正一般,白眉感覺使出的張力難以突破,於是逐步加力,直到十成用上,也無寸進,白眉向來自尊很強,若不能勝一名後輩,顏面何存,因此,他繼續調運功力,額間汗出成霧,雙眼暴突,全身衣服無鼓動,已是呈現透支之相。
宗五穀看得大驚,一躍上臺,定身於白眉背後,一掌頂出,由此,呈兩者以二對一,但白眉並未輕鬆多少,因爲很快的,宗五穀也將功力提升到了十成往上,反觀齊不仁,額上雖也有汗浸出,但仍頑守原處,霍七思心知不好,武人透支功力實非好事,尤其到他們這個歲數,很容易發生油盡燈枯,性命了卻,所以他也躍上,掌接到了宗五穀後背,並很快功力全開,齊不仁這才明顯難支了,再僵持已無益處,齊不仁率先後退半步並撤去一成功力,白眉三人心領神會,隨同前進並卸力,如此,幾乎到了臺緣雙方纔停下,好久纔回過勁兒,而臺上對應的腳印最深的幾乎沒了腳面。
臺下鴉雀無聲,臺上霍七思嘆道:“劍閣,果然名不虛傳,令我等世俗門派汗顏。”
齊不仁客氣道:“哪裡,五大門派更可謂人才濟濟,劍閣不論是否厲害,上下也不過二百餘人而已。”
白眉通紅着臉對崑崙弟子喝道:“你們平日裡自詡了不起,現在看到真正的高手了吧?”
弟子們不敢擡頭對視,心裡卻道:“師傅,您丟了面子也別拿我們撒氣啊!”
宗五穀則道:“我老宗見識過不少隱士高人,功力不相伯仲者居多,能敵我三人聯手,除那‘聖主’之外,就屬你了。”
齊不仁卻是一嘆,道:“前輩此言差矣,齊某雖自認有些底子,卻不敢與那人相提並論,真正有資格的,尚有其人。”
這時,黑白二道祖、定逸定茹也登上鬥臺,不約而同問道:“是誰?”
齊不仁緩緩道:“齊某的師弟,也即,現任劍閣尹閣主!”不待衆人詳問,他接着道:“不瞞諸位,在劍靈山上,齊某最看不透功力深淺的,便是尹師弟,而據在下估量,單純的在功力上相比,兩個齊某,也無勝算!”他這番描述雖然含糊,但有前番的鋪底,讓人相信了許多。
齊不仁最後斷言道:“天下間能與那人一較高下的,便只有我那尹師弟了!”
人羣片刻靜息,弟子們議論紛紛:
“那尹閣主如此厲害,爲何不出手幫咱們除掉那人啊?”
“是啊,他自己躲在劍靈山上,倒是一切都不用理會了。”
“不公平,咱們在江湖裡爲了正義拼死拼活的,劍閣的人卻安安穩穩。”
……
五大派曾兩次請求劍閣,一次失敗且被尹先生插手,最近的一次尹先生根本未應,被月魔壓着的五派弟子自然積憤滿懷。
定茹師太唱聲佛號,道:“這位齊施主,那尹閣主若真有如此能耐,該適機出面,除去大惡,好平息江湖紛爭纔對。”
齊不仁一副尷尬的表情,道:“說實話,齊某行走江湖這數月,深感江湖爭殺之苦,原也有意回山請尹師弟,但又一想,即便他出手了,也不一定能勝過那個人,而且,靠他也不是治本之法,誰又知道,這天下有沒有第二個‘聖主’樣的人物,到時再攪亂天下,又該誰去對付?”
白眉疑惑道:“依你之意?”
齊不仁一咬牙,似下決心道:“齊某便斗膽說了吧,在下懷疑,‘聖主’這類人修煉武的途徑並非源自常規,所以,能達到常人難以想象的境界,而我劍閣弟子,怕也是這種途徑的受益者,便如我齊不仁,此生沒有什麼奇遇,一直於劍靈山修煉,所以,這其中必然含有一個絕機密,與那途徑有關!”
衆人忍不住道:“什麼機密?”
齊不仁搖頭道:“這恐怕僅有尹師弟知道了,因爲上一代閣主,也即我們的師傅去世前曾吐露機密二字,若諸位信得過齊某,齊某願爲嚮導,親引大家上劍靈山,奏請尹師弟將那機密道出,只有這樣,天下正道纔會人才輩出,不會僅因一人就束手無策!”
這話一出,一直無言的黑白道人共同道:“你是說,要帶我們上劍靈山?”
齊不仁點頭,道:“雖然詞句有點兒未奏先行,有違齊某權限,但是,爲了天下武林的生存,齊某願事後以一身踐刑!”
靜,場中的五千人,似乎都聽得見自己的心跳,有弟子第一個喊道:“師傅們,答應吧,也到了咱們世俗江湖獲得公平的時候了!”此可謂一語道衆心,沒多久,弟子們衆聲一致喊道:“上劍靈山尋求公正!”
見衆意難違,七者相視一眼,拋下臺下弟子進了凌霄殿,場中人才靜下來,竊竊私語中,等待商定的七者一同出來宣佈決策,而仍留在臺上的齊不仁,也是心下忐忑。
一入殿,白眉當即道:“此事老夫不同意,五千人齊上劍靈山,形同逼宮,我不能帶崑崙弟子去冒不可知的險!”黑白道人嘆道:“劍閣卓立千年,確實很多東西我們捉摸不透。”定逸定茹也道:“若起了誤會鬥起來,確非幸事。”霍七思卻道:“當然我們可以折中一下,由一些首腦代表入山請求,但只怕,會遭到前番那類拒絕。”他隱藏的意思,則是五千人齊出,纔可以形成壓迫力,不過需要做個禮恭的表面。宗五穀則無奈道:“關鍵不是我們七人的意見,外面弟子們念想空前強烈,不答應怕他們會私自行動。”
儘管平日裡宗五穀一嗓子下去,所有華山弟子都會老實,但畢竟此次的誘惑非同尋常,再依仗師之威,恐會破望,另一方面,雖然七人也很不甘三對一方能敵齊不仁一個,不過此次舉動將事關門派生死,不能憑任一時熱血。
這刻,忽由殿口跑進一個年歲不小的人,宗五穀皺眉道:“曲平,怎地如此莽撞?”
這曲平,輩分不小,武藝卻泛泛,只是掌管山中通傳之類雜事,大概是有了重要情報,不理責問,由懷中掏出一封信遞上,道:“稟師叔,剛剛由山腳下來了四個輕功極好的人,向守山的弟子甩下這封信,並且說交給那宗老……交給師叔您就離開了,弟子不敢耽擱,就送來了。”
宗五穀接過擺手揮退曲平,就將信展開,白眉等人湊過去,見開頭就寫道:“昔日石牢外一番赤誠,至今無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