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正心中有譜,忽然,城外那些洛城兵竟然打馬後撤,很快消失了。 ( . v o dtw . )
怎麼回事?難道他們要撤退?
衆人興起這個想法,鬆了口氣。
但是,那洛城城主的不甘顯然不會簡單放棄。
半個時辰之後,突然有人指着一個方向驚呼道:“看!騎兵隊!”
只見,接近西北角的遠方,正有一大隊騎兵蜂擁式的揚塵而來,看番號,還是那洛城兵。
咦?不是退卻,弄出折返並且繞路這一遭是何意?
畢竟,從其所進擊的方向看,並非四門中的一個,或者說,只是城牆腳下。
所圖何爲?
就在衆人猶豫的時候,洛城兵的先頭部隊已經到達了那處城牆下,要做什麼,被遮擋住了,而整個騎兵隊也一時停下,似乎在製造某種繼續進擊的條件。
而要偵察他們在做什麼,又需要時間。
突然,雷烈色變,想通了什麼,大叫道:“不好!我想明白他們去那裡做什麼了,林大俠,諸位,咱們要儘快去城內那處牆角的地方,敵人這是要破牆而進攻呀!”
剛說完,就聞聽轟的一聲悶響,整個城牆牆體都晃動了三分,與此同時,是某種轟隆隆坍塌的聲音。
是炸藥——
林如正也瞬間明白了,即刻大喝道:“六派衆弟子,隨我等前往那處!”
六派人齊齊應命,隨着林如正、定閒、天乾天坤、慈難和尚等下了城門樓前往目的處……
林如正和雷烈猜得不錯,洛城城主破開城牆的正是火藥。
而看着硝煙以及塵土過去,大大洞開的城牆一角,洛城城主嘿嘿奸笑,自誇道:“這座城,本就是本城主的,想擋住我,沒門!”
想當初,他以築城擴兵爲理由,大行苛捐雜稅,所獲巨多,但是,擴兵倒是幹了,築城根本是口頭說說,所以,洛城城牆有許多地方需要修繕,根本抵擋不住稍大一些的衝擊,甚至說,有一羣人選對地點人力推城牆,就可能發生坍塌,有這樣的城防,炸藥自然一下就奏效了。
當時很多人認爲這樣做會導致城防失守,但現在一看,明顯成了洛城城主的先見之明,所以手下們對口拍馬道:“大人果乃智將在世,神算無比!”
洛城城主得意洋洋道:“跟着本城主發財就對了,亂世要到了,所謂鐵打的營盤都是虛的,人手跟錢糧才最重要!孩兒們,衝啊——”
主子嬌貴的手一揮,奴才們就一聲相應從破開的城牆洞縱騎馳了進去。
這一下,攻城戰成了突襲戰。
那處城牆之內,本來就沒有兵員駐守,少量的民衆也根本沒有預料到戰爭會從此處開始,所以一看城牆被炸開,塵煙中掠出一隊騎兵,都嚇得紛紛逃散躲避,同時尖聲叫喊。
隨後進了城內的洛城城主首先仰頭哈哈大笑一聲“本城主又回來了”,繼而望着逃散的百姓,目眥盡裂,狠毒道:“不論什麼人,給我下恨手,別客氣,這羣刁民——”
事實上,昨晚洛城城主夜中逃退出,並非是怕的百姓,而是那未知的敵人,膽小的他自然不想冒險,加上大部分兵員都不在城內,哪兒會硬拼?後來一想,興許占城的只是一羣大膽刁民,一真打起來的話,肯定一觸即潰。
所以,洛城城主是既後悔,又惱恨,在他看來,這羣平日裡只敢當孫子的城民,是該徹底教訓一下了!
得了主上旨意,洛城兵也放開了,屠殺之意上來,哈哈大笑中,縱騎奔着那些百姓追擊過去,一刀下來,被追擊者慘叫一聲濺血倒在地上,而看到此一幕,殺人者嗜血欲,望更強,狂笑更甚,而洛城城主也在旁觀的過程中殘忍意圖更盛,彷彿在迎接什麼值得紀念的大場面。
就是這樣,騎兵隊沒有遭遇任何抵抗地就攻進了城池之內,沿着街道,見人就殺,製造着恐懼,大概在他們看來,不如此,不足以馴服這羣包含反心的逆民!
洛城城主獰笑道:“這就是反抗我,不服從我,勾結外禍的代價!”
這種單邊式的推進,直到六大派等人手趕到現場,才停了下來。
而林如正等率隊感到那幾條街道上時,一看現場,目眥盡裂!
只見,無數屍首,不論老幼,散佈在街道的各個位置,呈現着各種死狀,更有一個被一騎拖着,被勒着脖子,從街道的盡頭直拖到現在,活活拖死了,更別提那些還存活着的、呻吟着的,趴在地上流着血叫着饒命的人了。
這是何等的人間地獄?!
這是何種的無情殺戮?!
而要知道,這些城民,在不久之前,可還是他們治下的百姓啊,竟遭到如此對待!!
看着這情形,六大派人士轟然地熱血上腦,怒火難以抑制中,叫道:“殺,殺啊,殺光這些慘無人道滅絕人倫的畜生!”
於是,如一條憤怒的火龍,六派數千人順着街道,正對着攻進城的洛城士兵衝去。
而洛城兵正殺到順手,突見一羣敢於反抗的對衝過來,怒氣、殺意,從目光以及氣勢中一下可以感知到,即便他們肆無忌憚的心,也不覺顫抖了一下,不過,還是順着慣性毫不在乎地迎了上去。
不過,一交手,他們才發現,自己對付的哪裡還是先前那羣任由宰割的綿羊,而是一羣江湖人,武功高強,勢如猛虎的江湖人,單靠個人武力就強橫過他們了,加上怒火衝勁,根本難以抵抗,所以,僅僅一個照面,幾個在馬上的士兵就被收拾了,而且,動手的還是林如正定閒這些首腦們,被除滅者根本沒有反手的機會。
不說師輩,弟子們出手也不遑多讓,華山派明秀明珠,武當派清妙清法,峨眉派儀君儀芷儀蘭,崑崙包括弟子鄭鈺,少林慧能慧海,以及點蒼葛存念這些人,都不必吩咐一衝而上。
他們那一刻涌升奇怪的感覺。
以往在江湖時,正邪對決,要除滅邪派時,往往是事先對邪人在理論上大加撻伐,標定自己正義的位置,而在拼殺時,也用這套輔正除邪的理論來武裝自己,摒除邪念,在艱難時刻獲取到堅韌的力量,自我撫慰。
但是在現在,根本不需要思考,不需要推理論證,他們僅僅用着對是非最本能、最純淨的判斷,來執導着自己的行爲、意識、思緒,他們滿腦的熱血,無盡的衝勁,無可阻擋。
這些瞬間,真正的正義主導着自己!
於是,戰場反過來,成了另一種的一邊倒。
而洛城城主這時也徹底明白了,這就是昨夜那些帶頭潛入城中,引領城民衝擊城主府從而攻下城池的所謂“江湖野人”,原來是如此的一衆武功高強的武夫!這些人,也是此次守城的主體人士,而不是那些城民以及少量投降的軍士!
判斷失誤!洛城城主果然不愧是謹慎而膽小之人,當機立斷,面色大變中叫道:“撤退,撤退!”
於是,場面轟然劇轉,先頭的洛城兵似得到了解脫般,紛紛掉頭,順着街道又返了回去,六派人則緊追不捨。
兩方過後,纔有人去察看那些死傷的城民的情況。
就這樣,一鼓作氣之下,六派人一直將洛城城主及其兵員趕出了那城牆洞口,趕到了城外。
這時刻,洛城兵的騎兵機動性發揮了效用,打頭洛城城主被手下護衛着,拼命由來路逃竄,主將如此,下面人自然也無人思抵抗,如逃蠅一般發瘋逃離。
而六派人怒火絲毫未消,主導着的意志要求他們不將這羣劊子手殺光就不罷休,所以即便對方出了城,也不願放棄追擊,加上他們之中也有部分馬匹可以騎乘,所以,倒也不會完全追不上。
不過,沒追除多遠,就有守軍從後面大喊道:“雷將軍,林大俠,不好了,南面城牆也遭到了攻擊,襲擊者進入了城內,正大舉廝殺呢!”
“什麼?!”
追蹤着的雷烈當即勒馬止住,回身,見是自己的一名親隨,大喝道:“哪裡來的又一股攻城兵?”
依照自己的目察,前面的騎兵隊,應該就是洛城城主所轄的主要兵員,他哪裡來的能耐分兵?
發現此種情況,齊頭並進的林如正也停了下來,一同聽聞解釋。
那士兵急着道:“將軍,是真的,他們是在此面開戰的不久後發起攻擊的,用的手段同樣是爆破城牆,人數還不少,個個兇殘,不過沒有番號,屬下看他們的首領,好像是數十里內肆虐的土匪‘馬王鷹’!”
“馬王鷹?!”
原來如此,雷鷹瞬間明白了。
在先前洛城城主統治洛城地域的日子裡,冒出個以馬王鷹爲首的馬賊羣,屢剿不絕,而官府也年年徵兵徵糧,與馬賊作戰,總是獲得“喜報”,不久後,“不死神”般的馬王鷹就又重整旗鼓殺出來了,於是,官匪再次作戰。
於是,明眼人終於明白了,這哪裡是純粹的匪賊,分明是一夥兒跟官府私下裡勾結暗通款曲沆瀣一氣的“官匪”,依靠匪賊的威脅,洛城城主就可以有理由徵錢糧徵人,雙方的作戰則是默契甚至是虛假的,分贓按成劃分,馬王鷹更可以替洛城城主剷除不合作者。
只不過,之前從沒有人敢當面指出來而已,都是忍氣吞聲,而且,馬王鷹也沒有劫掠過城池。
但這次,洛城失手於義軍,洛城城主哪裡還會客氣,想必跟馬賊商定了劫掠所得平分甚至是共同統治洛城的約定,才使其出手的。
想通歸想通,形勢實在已萬分緊迫,雷烈震驚道:“不好,我們原先設定攻城者只有城主那廝,就全部趕來了,南面根本就沒有多少人手可以抵擋,城民們又一時靠不住,謹防他們抄了後巢,林大俠,諸位,我們還是趕緊回防爲好!”
林如正也意識到了變數之關鍵,大聲對前衝着的六派人倒:“六派弟子,快停下來!放棄追擊,趕快回城,支應南面!”
元英道:“我看,最好有一部分有馬騎的快速由此處繞行到南門,攻擊匪賊的後方,剩下人則由城內向南面移動支援!”
慧能補充道:“最後,對於背面這個破開的城牆洞口,也要派人監視,最好臨時堵上!”
衆人都點頭,於是,兵分兩路,義軍大部開始掉頭。
到此時,逃散的洛城兵發覺後面的追殺沒有了,才鬆懈停了下來,發現自己全身汗溼,洛城城主雖一直未受到刀兵直接禍及,緊張害怕之心也絲毫不弱,一把癱倒下來,似乎在安撫自己,喃喃自語道:“還好,老馬這廝發動了,咱們有這個盟友,不怕……”
一個屬下試探問道:“大人,那麼城池還攻不攻了?現下,馬頭領不正攻南城嗎?咱們如若再打回去,兩面夾擊……”
洛城城主打點精神,扶着下屬戰起來,心有餘悸,斥責道:“無知……攻還是要攻的,但不是強攻,今天就到此爲止了,往下,跟馬王鷹回合!”
靠着方纔戰鬥的直覺,他意識到,那些江湖客並不是好相與的,人數多半點沒用,馬王鷹不久後也會遭遇到跟自己一樣的處境。
那屬下忙拍馬屁道英明,跟着洛城城主,上馬後撤而去……
城池之中,南面,林如正、雷烈等趕到時,發現情勢既不樂觀,但也沒有過度糟糕。
因爲,南城處,百姓們竟然井然有序了很多,正在利用手推車、拆毀的房屋等,堆積堵塞街道,或者築城工事,或者點火,竟然將數目不菲的馬賊抗拒於數條街道有限的區域之外。
所以,透過人造工事,或者火頭,可以看出,同樣一人一騎,一人一根馬刀的匪賊雖然齜牙咧嘴,兇殘無比,但是一時間難以攻過來。
而在己方這面,人們正執起各式各樣的道具阻擋着。
造成這些局面的,竟是一個突然冒出的人,以及他的上百號手下。
那是個精瘦的人,一邊指揮,一邊回頭主力援軍的到來接防,到六派首腦近前時,才微微一笑,對着林如正道:“林大俠,林掌門,還記得我麼?”
林如正看着此人,一怔,覺得面熟,卻又想不起來。
那人提醒道:“無名鎮之外,十里茶場。”
無名鎮?
林如正即刻回想了起來,恍然大悟下,又驚又異道:“你是龍鱗幫當家海二爺?”
精瘦漢子笑道:“正解!”
想當初,林如正率正道盟千號人前往無名鎮參加盟主金牌的爭奪,就是海二爺接待的。
“但是,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海二爺大致敘來。
原來,海二爺在洛城地面正巧有生意,而在之前,就是住宿在城內的,昨夜的驟變,自然也知曉了,連領頭者都推斷了出來,不過白天之後,海二爺並沒有來會林如正,而是隱在百姓之中,等待事端落幕,哪知道,南面城牆突然就出現了缺口,海二爺見識過大風浪,雖驚不亂,利用自己上百號的人手,迅速選取了抵擋的方法,規整人手,以待大部到來。
林如正知曉這其中經過也許並非三言兩語那麼簡單,而且,快速就將匪賊抵擋住了,只依靠百十號人,那難度恐怕不是說說就能做到的,即便不都是高手,也是深通組織配合的。
不過,現下不是推理這些的時候。
林如正簡單代衆人謝過海二爺,就請城民們將阻隔的道路讓開豁口,自己率隊由此中渡過去。
這方面的人一加入,跟凶氣正盛的馬王鷹羣賊立刻鬥在一起。
熱血對殘暴,一時戰作一團。
而這一交手,雙方的人都大吃一驚,六派弟子這方面發現,這回的對手,雖比先前的洛城兵武力上高不到哪兒去,但勝在無懼無畏,熟練有機變,這種充滿實戰以及悍匪氣質的戰法,就是以堂正自居,戰鬥必講緣由的六派弟子需要適應的;而匪賊們的震驚更甚,這些拿刀帶劍的,哪似平時對陣的那些武師鏢客,根本就是大門派出來的親傳弟子,根基紮實,攻防天然配套,長久戰下去,己方的所有底細必被看破。
那馬王鷹眼珠一轉,對着林如正高喊道:“英雄可否暫時停手,咱們事先商議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