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雲搖頭,道:“多謝前輩好意,不過,我的師傅已經死了,我不會再拜第二人爲師。”
太陰真人也不強迫,道:“蕭雲,你早晚會答應的,我有的是耐心。”他實在是起了憐才之意。見蕭雲傷重,又道:“用不用我幫你療傷?”蕭雲搖頭,坐下運功,片刻後,玄陰綿掌之傷已經好了大半,太陰真人心贊,求徒之意更濃。
韓千雪忽然一字字道:“蕭雲,我曾經發過誓,要誅殺天一以及他的傳人,現在天一已死,我希望你傷好後拿出武器來與我決鬥!”蕭雲第一次轉身,直面道:“你不如現在就動手,因爲,我沒有武器了,可能一輩子都尋不回來。”
韓千雪一怔,道:“你說什麼?”
蕭雲轉回去,道:“沒什麼。”
太陰真人道:“女娃兒,你最好不要動手,本尊雖已答應他不隨便動手,卻沒有說不能出手救人,而且,至少很長時間我會隨在他身邊。”
韓千雪冷哼一聲,出了茶肆。
這之後,五人分成古怪的三隊,蕭雲在前面走,太陰三人不緊不慢跟着,韓千雪則牽馬遙遙綴在後面。最鬱悶的要屬陰玄二老,本想逞一下威,殺了蕭雲,打擊劍閣,不料成了悶頭悶腦的跟班,而且,再遇到尋仇的江湖人,師尊怕是最多保自己性命,沒有狐假虎威的機會了。
蕭雲要去哪裡?沒人發問,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由千蘆湖一戰捲髮的漩渦越來越大,天心領袖着一羣正道人士,追殺敗逃的月魔教徒,每追上一次,月魔教就敗逃一次,正道的氣勢就增進一分,加入者也源源不斷,人人都有種痛打落水狗的精神。也有人懷疑過這是誘敵深入之計,但每追殺一段,就會有一些月魔人不知從哪個據點補充上去,再次回頭與正道衝殺,但往往死傷敗退的都是月魔教衆,一路來,消滅的敵人算都算不過來,即便誘敵,也不會付出這麼大的犧牲吧。
團體大戰首重士氣,連敗之下,月魔教再也提不起精神喊口號大叫正道必亡,反觀正道這一方,人數越卷越大,一路酒肉篝火,宿在野外帳篷中,醒來就繼續追殺,豪氣衝雲霄,江湖之寫意,不過如此。
總之,大半正道力量已被擰緊成了一股繩,除了傳統的武林盟及其成員。
武林盟總舵內,張盼諸葛治接到各地的情報,商議決策。
張盼道:“那天心道長建立了緝月聯盟,與我們爭奪江湖力量,咱們可不能對他倡導起來的事不管不顧,這次追擊月魔教引發的正邪對決越滾越大,隱然有分出勝負之勢,而不論天心的領袖下正道是勝是敗,江湖上都會給武林盟安上一個不作爲的評價。”諸葛治皺眉道:“但是我總覺得,事情有些蹊蹺,從沒龍坡那次看來,月魔教不是一個缺乏智慧、不講佈局只懂衝殺的組織,但這次由千蘆湖開始,他們要營救的左使既然下落不明瞭,就該集中力量繼續追尋,怎麼會主次不分,去不斷爲那數百敗走的殘兵補充兵員,然後一路潰敗,死傷猶如滾雪球,當舍不能捨,不合用兵之道啊。”
張盼嘆道:“你說的我也考慮過,不過,月魔教死傷已有數千人了,哪像尋常的佯敗誘敵,而且,就算我們有所顧慮不發出跟進動手的調令,旗下六大派、幾大世家這些成員也會按捺不住,去分享還在持續的勝利果實,我怕的是,再不作爲,他們就會私下發兵前往,到那時,武林盟的領袖權將會大受損傷。”
諸葛治一聲嘆息,不再反對,張盼高聲道:“三猛將!”
秦瓚三人進來,道:“兩位客卿有何吩咐?”又是長久無戰,三人在盟內可說憋壞了。
張盼道:“盡啓武林盟上下精英,同時傳令六大門派、四大世家等成員,一同去追緝潰逃的月魔教人,於追上之處會合,至於各地分舵的人手,讓分舵主們便宜行事,不過注意,分舵主體力量不能有損,不可貪功冒進!”各地的分舵是武林盟基礎力量,是後備軍。
一隻只的信鴿飛出,一騎騎的傳信使者由總壇出發,而幾天後,一隻大軍也在龍虎旗的展揚下,從總舵開拔。
慢慢的,除緝月聯盟外,更多、更廣泛的傳統武林正道勢力參與進來。
行路途中,蕭雲忽覺身畔的普通武林人越來越多,而且基本上聚往一個方向,每每於酒肆茶寮尋武林人旁聽,終於聽到一次較爲明晰的對話。
“實在不敢相信,那天心道長有這麼大能耐,先是在千蘆湖畔一戰敗月魔,又千里追擊,連戰連勝。”
“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就像戰場爭奪,每當一方後退,勝利的一方都會有跟進到底,剿滅乾淨的欲,望,再說,痛打落水狗的事誰不願去做,最重要的,如果正道勝了,你也參與了,日後論功行賞就是有貢獻者,這可是不可磨滅的資本啊。”
“聽你這麼一說,我才明白爲什麼連有些半黑不白的人也參與進追殺了,如果反過來是正道人被月魔教追得倉皇而逃,這些牆頭草說不定又成了月魔一派了。”
“唉,武林現在進入了真正的亂世了,亂世出英雄,亂世分黑白正邪,但是非對錯豈是一目瞭然的?不過,你如果不加入一方,沒有鮮明的立場,就會被世道摒棄……江湖,已經徹底分爲兩極了,楚劍子老盟主時期的那種平和,再也沒有了。”
“那咱們怎麼辦?明哲保身?”
“唉,你我的朋友、門派都牽連進去了,豈能置身事外,吃過飯後,咱們也追去吧。”
……
蕭雲執杯脣畔,思索中,談話的兩人已去,旁邊桌上的太陰真人忍不住道:“蕭小子,許多天了,你到底要去哪裡?”
蕭雲眯起眼睛,道:“等會兒我就告訴前輩。”他看到街頭有幾個形貌鬼祟的人碰頭,其中一個用雙手作出一個火焰標誌,心一動,起身道:“前輩,替我阻擋一下劍閣韓姑娘,我離開片刻。”
太陰真人毫不質疑,道:“你快去吧,我會攬着她。”
蕭雲離開酒肆,陰玄二老提醒道:“師尊,他會不會是要逃跑?”
太陰真人白眼道:“他又不是你們這兩個沒有骨氣的,有什麼好逃的?”
兩人趕忙噤口,這時不遠處韓千雪也站起,太陰真人悠然道:“女娃兒,他答應一會兒就回來,你如果不放心,可以去追,如果放心,就一起等他回來。”
站立有餘,韓千雪重新坐下,陰玄二老心道:這些人的行徑,怎麼都這麼難以理解?
一處林中,那幾個鬼祟的傢伙在放肆的笑談。
“果然不出聖主所料,這幫正道白癡一撥撥的入了網,嘿嘿,也不想想,咱們月魔教豈是那麼容易打敗的?”“對啊,一羣傻瓜,豈不知月魔聖教最厲害的不是人,而是那無數的機樞之物?等那些寶貝現身了,他們纔會明白因何滅亡的。”
“那咱們趕快趕去白山黑水吧,那裡就是最終決戰之所!”
幾人很快向一個方向奔去,蕭雲凝立暗中良久,這幾個人不乏演戲的嫌疑,他豈會看不出來,但也只能順着這個引導,去探究他們的底盤了。
轉身回到酒肆前,徑直道:“前輩,去白山黑水。”
追擊的路上,行進着成千上萬的正道豪雄,爲首者是統領緝月聯盟的天心道長,歸屬於武林盟的張盼諸葛治以及六大派四大世家的首腦,還有宋良士張果老綵鳳宮主這些江湖閒散勢力代表。
前方斥候一遍遍出發回話:
“報,月魔餘孽正於前方十里處!”
“報,前方五里處發現月魔潰逃的大部隊!”
“報,前方兩裡處抓到幾個月魔斥候,不過他們一被捕就服毒自盡了。”
顯見,雙方的主體力量正在一步步接近,即將爆發最大的一場決戰。
羣雄一時鬥志昂揚,飆起了派歌。
“巍崑崙,衆山嶽,祖白眉,傲羣邪,歸元掌下無惡生,歸元一劍創大業!”
崑崙爲首者是三英元英、方豪、鄧玉。
“華山起,泰嶽低,笑衆生,長歌畢,十丈紅塵正義揚,百代之下有劍氣!”
華山爲首者是掌門林如正,其師弟曹建,以及雙璧明秀明珠。
“立武當,開太極,張真人,名無欺,真武殿上宏正理,陰陽魚下彰真義!”
武當爲首者是天乾天坤及其下的清妙清法等人。
少林是慧能慧海帶隊,峨眉則是掌門定閒與三儀,那定音留守峨眉而未至。
至於幾大世家,慕容世家是慕容華與慕容風父子,慕容風左半邊臉連同整個鼻子鑲上了假面,即便補得接近膚色,還是相當明顯,特別是那特色的鼻頭,一路招來了不少目光,慕容華原本讓他留守家門,但又怕他偷偷出來尋仇,只好帶着。相近遭遇的還有歐陽少主歐陽錚,他右手缺失處鑲上了三根金手指,一旦伸出手來,僵持不動,就成了蘭花指,所以總是藏進袖子裡,他的父親歐陽震不離兒子左右,生怕他脫出大部隊去尋那蕭雲。上官世家只來了上官無敵,他此刻滿頭蓬亂紫發,衣着破舊,神情寂冷,這一路已經斬殺了不少月魔人,連同行的正道人士都不敢近身他一丈之內。落葉山莊則無人到來,那連鼎似乎抱定了明哲保身的原則,不再參與這場是非。
可說,參與各方都是盡啓精英,爭取最大限度奪取功勞,以爲將來增分。
三大門派熱鬧的場面中,少林和峨眉安靜太多,少林和尚們可以釋然一笑無動於衷,峨眉那許多俗家女弟子就有些躍躍欲試,儀雙儀晶是峨眉自小收養的孤兒,心思單純,活潑好動,大家也難得有這麼一雙可愛的小師妹,就一向承着她們,此刻兩人就一左一右把住定閒衣袖,興奮道:“師傅,咱們也來首派歌吧?”
定閒皺眉,道:“佛門弟子,講究心緒寧靜,說什麼派歌。”
儀君三人捂嘴偷笑,儀雙儀晶嘟着嘴,無奈放開師傅衣袖,定音笑道:“師姐,她們還小,這場面又難得碰上,就由她們去胡鬧吧。”
定閒沒反對,算是默認了,儀雙儀晶立刻雀躍,隨後陷入苦想,半天喜道:“師傅師叔,徒兒們已經想好了,咳……‘峨眉秀,巾幗瘦,爲武林,日奔走,一身緇衣攬憂患,兩儀三才名自留!’好不好聽?”
儀君笑道:“兩位師妹這歌做得好,不過,那‘兩儀’說得不會是你們兩個吧?”
儀雙儀晶嗔道:“師姐真討厭,咱們明明暗示的是兩儀劍陣三才劍陣嘛!定音師叔,您對音律精通,給我們譜個曲子吧,儀君師姐,咱們好快快唱起來。”
定閒冷臉道:“成什麼樣子,歌回山自己唱就可以了,怎可以在此衆目之下出醜露乖,招惹非議?”兩人再次苦了臉。
點蒼派,由少掌門葛存念爲首,師叔曾長正和紀不孤一左一右輔佐,不過全派能到來的人手也就二十幾人,好在,由對付暗夜盟開始,這一連串的爭鬥之下,點蒼派幾乎沒有損失人手,葛存念畢竟是年輕人,見自己一派在六大派中氣勢不昌,提議道:“曾師叔,紀師叔,咱們是否也編一首派歌呢?”
兩個長輩對望一眼,曾長正道:“咱們點蒼式微,但士氣不能丟,只是,這作文的本事咱們也不擅長啊。”紀不孤笑道:“齊心協力,咱們就湊一湊吧。”
二十多人湊在一起商議,不久點蒼想起嘹亮的派歌:“點蒼劍,點江山,同門誼,笑危難,靈虛神功時時修,抱日八式代代傳!”
到了一處白色山體前,斥候來報,道:“月魔大部隊逃進此處,消失不見,敢問道長,是否繼續打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