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唱到最後三個字時,蕭雲忽道:“慢!”點蒼人不由停了,曾長正喝道:“蕭雲,你又要玩什麼陰謀?”蕭雲下令道:“讓道,放他們走!”這下雙方都愣了,任九重急道:“公子!”蕭雲冷靜道:“放!要十九具屍體也沒用。 ”帶着不甘與不解,月魔教緩緩放開一道口子,沒有放鬆最後警惕的點蒼派仍然橫劍謹慎通過,到了外圍,確定安全才歸劍放馬而去。
一兩百人你看我我看你,有點兒不知來幹什麼了。任九重遲疑道:“公子,其實剛纔之事——”蕭雲接道:“還有第二種方法對麼?自我就義的勇氣並非人人都有,若是我不喊慢字,他們可能有一半人不會動手而是投降,而我那一打斷,他們再行此計不會動手的會更多。”任九重道:“公子既然知道了,還……”
蕭雲不答他,而是看向衆月魔人,緩聲道:“世間可能有許多條道,一般人可能會走熟悉的方式,產生預料中的後果,但是,能解決一切的,可能是那些你甚少去想也不會走的路子,你們要想讓月魔教真正立於世間,就要一切按我說的做!”
月魔教衆雖然不懂,但想來左使必有深意,齊聲道:“左使英明!”
這時忽有馬蹄聲從點蒼派消失的方向傳來,衆人看去,見一騎在十數丈外勒馬停下,眼尖的已看清來者是誰,奇道:“是那個點蒼的老頭,怎麼,他要回來投降?”
是紀不孤,他向這邊看了一眼,似在對他們說,又似對自己說,大聲道:“我們奉命去沒龍坡!”言畢掉轉馬頭揚鞭而去。任九重看向蕭雲,真心的佩服,單膝高聲拜道:“聖使英明!”衆月魔人也拜倒,附和一片。
紀不孤回到停駐守候的十八個點蒼人隊裡,一時無聲,曾長正打破沉默道:“紀師兄,我剛纔聽到你在說——”他沒再講下去,紀不孤道:“曾師弟,你該知道我這麼做的原因的。”曾長正嘆一口氣,無言。紀不孤又看向十七人,揚聲道:“你們知道麼?”十七人無語,這質問似乎傳到了心裡,沒人敢面對紀不孤的眼神。紀不孤道:“走!天地輪轉,自有其道,君子之心,何顧正邪,駕——”他揚鞭再次上路,餘者紛紛隨行。
月魔一衆回到本部商議,夜鶯道:“他們選擇在沒龍坡駐紮佈局,大概是想一雪上次人質事件所受的屈辱。”慧通點頭,道:“那方高臺還沒毀去,倒省了他們不少事。”任九重道:“公子,你覺得呢?”蕭雲令道:“急行,在他們佈置完備之前趕到!”
當即,數千人轉道沒龍坡。幾千人的隊伍,行蹤當然無法隱沒,不時有一些快馬的江湖人遠遠探察,再打馬離去,明顯是地方的探子,夜鶯乾脆命隊伍唱起了口號:“參天拜月,萬般皆魔,入我聖教,修得正果!”聲勢驚人,引得一些膽大的人影從。
到了沒龍坡,雙煞接夜鶯令入內探視,剛要起動,蕭雲囑咐道:“慢!”雙煞停下,道:“左使有何指示?”蕭雲道:“萬事警惕,小心爲上!”兩人感激點頭轉身而去。半天之後雙煞返回,報道:“裡面只有許多燒焦的帳篷等物,別無人蹤。”蕭雲道:“四面的林中看過了麼?”柯枝道:“看過了,只有伐過木的痕跡。”蕭雲道:“全體戒備進入!”當即,數千人噬魂劍在手,四顧着警醒入內,到了昔日設第一關那枚大石處,大憨忽道:“咦,這塊小石頭被動過。”當日設局,石頭的挪動都是一人負責,別人也插不上手,所以他對此很熟悉。
隊伍因此停下,大憨道:“左使,令使姐姐,我去看看有沒有什麼古怪。”夜鶯道:“小心。”大憨憨厚一笑,到了那石頭旁,銅錘一撥,轟的一聲,巨石翻個兒,露出的地面上有幾個字,他撓頭道:“這是什麼字?”衆人走近一看,竟是“月魔教葬身此谷”,教衆們咒罵聲起,大憨也聽明白了,大錘一閃,石頭四分五裂,他笑道:“弄幾個字糊弄俺,欺俺不識字麼?”衆人皆叫砸的好。任九重道:“不管這石上是否詐言,當心點總沒錯。”
再前行,到了最後一關以劍刻字處,也有一方平石,上面刻滿了新字,默唸,是:“舉我義劍,斬妖除邪!道長魔消,日出凌月!賊子宵小,成我功業!”尾附是“劍斬妖魔”。
任九重思索道:“以此觀之,他們該是想效仿當日的入谷五關,而最後這石上字鋒凌人,也是想回饋羞辱,怕是石頭原爲空的,還有一張紙在旁邊。”
蕭雲點頭,道:“給我一把劍!”他接過,一擲,石板破碎如沫,這份功力引來奉承一堆。到最關鍵的那道波峰時,衆人下望,驚籲一片,只見觸目過去到處都是驚心的焦骸,處處青煙,甚至有軍隊一樣的竈臺,只有那方長長的木臺依然完好。
蕭雲道:“你們看那些廢墟,可否能發現什麼?”雙煞道:“一堆燒焦的木頭,看不出什麼玄虛。”夜鶯道:“不,青煙猶在,說明他們焚燒不久,而且,這些廢墟還有點原本的形狀,不像一堆木頭那麼簡單。”任九重接道:“另外,這些廢墟的佈局不像是隨意的,有些排兵佈陣的神韻,若所料不錯,這些木建本爲一些遠程箭臺之類,該是專門用來對付咱們三司利器的,只不過左使提前得知他們佈局地所在,急趕而來,他們不想沒佈置好就爆發衝突,只得焚燒一切正在建的東西,匆匆轉移。”
蕭雲道:“看來,新建的正道盟請到了不少奇人異士。”
雙煞笑道:“再奇也要敗於我們三司之手!”夜鶯道:“左使,四面那些沒有燒掉的帳篷怎麼辦?”蕭雲道:“不要過去,遠程弓箭放火燒掉。”當下一排排火箭舉起,夜鶯一聲放,百箭齊出雙煞笑道:“縱然有人藏身裡面,也得燒成灰炭!”
帳篷燃起,忽然爆出一聲巨響,一個帳篷炸開,接着,彷彿連珠炮,幾十座分散的帳篷紛紛爆裂每個人都覺得腳下大地在顫抖,雙耳暫時失聰,火藥味兒也散佈開來,蕭雲一嗅,覺出一股異味兒,喝道:“不好,火藥裡摻了毒粉,大家屏住呼吸,坐下調息,有防毒藥的馬上服下!”這一提,果然許多人頭暈噁心,除蕭雲這些武功高的首腦,都坐於了地上。這時,吱呀呀聲起,那長木臺上忽緩緩升起一根粗大的木柱來,柱上正綁着一個披頭散髮的人,看不清相貌,蕭雲身動,就要躍過去,任九重忙攔道:“慢,公子,那像具草人,不是青姑娘!”蕭雲平靜道:“那草人身上綁着一封信。”任九重細看,暗服蕭雲敏銳。
到那木臺前數尺石,蕭雲停下,手一伸,一股吸力把那信吸到了手裡,然後急退,修習易筋經後,他內力增進,更可以運轉自如。還沒拆信,他就聞到自那草人處散發出的一股濃烈香味兒,蕭雲一聞,倒不是毒,無心思索,拆開信一看,上面是短短一行字:“若要救人,三日之內隻身趕到劍靈山,過時不候!”
劍閣?蕭雲面一變,那紙化爲齏粉,任九重近前,道:“公子,信上說什麼?”蕭雲搖頭沒答,夜鶯又道:“左使,這草人裡散發的香味兒是何用意?”
就在這時,所有人都聽到了天空中四面八方的嗡嗡聲,仰頭看去,懼叫道:“毒蜂!”
正道盟的臨時佈局很清晰了,帳篷中布火藥,四面林中設毒蜂,而引子就是草人中的香味兒,如果衆人先動了草人,引來毒蜂,可能就會四處躲避,那些帳篷就是最佳地點,而如果先引爆了火藥,中了毒,就無力抗拒隨後的毒蜂,真可謂萬全之策。
那些毒蜂速度很快,眨眼就到,而且,極具攻擊性,見人就咬,而這時空氣中瀰漫的毒粉還沒散盡,衆人一亂,又吸進不少藥粉,可謂裡外受難。有人用劍去砍,倒是能殺死幾個,更多的卻像跗骨之蛆,一個擲雷手翻滾中弄爆一顆雷,整個身體爆成血霧,好在他離同伴較遠,沒有發生連爆。
蕭雲高喊道:“不要慌!這些毒蜂不會致命,都護住頭部趴在地上,忍耐一會兒!”這也是個無奈之法,場上趴伏一片,還是有許多慘叫間斷着響起,有些人倒很有團隊精神,用身上的黑袍圍成一個圈,內中擠滿了人,彷彿一個黑疙瘩,此法引來效仿,好歹阻住了一些攻擊,也把很多擴散的藥粉隔在外面。
蕭雲轉首道:“毒神前輩,有辦法對付麼?”
毒神搓手道:“這些小東西倒養的不錯,左使稍候!”他閃身入了人堆,毒蜂根本不敢近身,只見毒神從懷裡掏出一個罐子,往每一處倒了點兒粉末狀的東西,味道兒古怪,但散發極快,那些毒蜂遇味兒有的逃開,有的掉落地上,翻翻身暈死過去,兵敗如倒。蕭雲這邊倒是無妨,任九重算是內功深厚,隨便揮出一掌,都會擊落一片毒蜂,蕭雲則乾脆立身不動,那些毒蜂撞到他密佈全身劇顫的真氣,都會斷翅斷腳的落地,弄得任九重大是嚮往。夜鶯慧通也沒問題,雙煞內功不足,乾脆展輕功閃來閃去,只有大憨,全身銅甲,護耳胡臉的銅片也放了下來,但眼睛、鼻子和嘴卻露着,只要有毒蜂從正面而來,他雙錘一擊,拍成粉碎,有隻毒蜂繞過防守蟄來,大憨一急,張嘴去咬,嚼了嚼吐出來,皺眉道:“不好吃。”
當那些粉末揮發夠全場後,毒蜂整體潰敗,大部分人都鼻青臉腫,但也沒人因此身死,毒神又四處出擊,去回收沒有散盡的粉末,嘴裡嘖嘖道:“茅涎香這麼寶貴的驅蟲藥,用來對付毒蜂真是浪費了。”
事態已安,蕭雲沉聲道:“任大哥,夜鶯,你們找原計劃的路線回去,萬分警惕,不要參與任何江湖是非,我有事離開。”任九重與夜鶯急道:“公子(左使),你要去哪裡?”蕭雲一個閃身不見,任九重憂道:“看來,公子是知道了青姑娘的所在,又不願牽累我們,所以什麼不說獨自去赴險了。”大憨撓頭,道:“還有什麼地方比這些蜜蜂火藥還厲害呢?”任九重與夜鶯靈念一動,齊道:“劍閣!”
雙煞奇道:“劍閣?你們是說他們是把人綁到了劍閣?”夜鶯道:“不錯,六大派等知曉並且能掌控的險地只有昔日暗夜盟總壇所在的藏兵崖,但那崖的佈置已毀,這沒龍坡又讓我們對正道盟的新實力有了防備,爲求必勝,他們只有轉去劍閣。”
任九重嘆道:“我們這些人的手段,稱雄世俗武林還有可能,劍閣,卻是萬萬觸碰不得的。”雙煞道:“那我們怎麼辦?”任九重道:“我建議先把這些教衆帶往臨時聖壇魔幻谷,我等再帶些精銳出谷,智取劍靈山!”夜鶯道:“也只好這樣了。”
數千人的隊伍打點行裝,扛起月魔大旗,循原路而回,只是經過剛纔的一遭,也沒人有心情喊口號了。行了近兩日,忽有一鋪蓋全場的聲音傳下,道:“怎麼回事,蕭雲呢?”發話者未現身,但所有人無不驚懼憂喜的拜道:“聖主萬安!”是隱身的赤炎,他又道:“蕭雲呢?”夜鶯道:“稟聖主,左使的妹妹青姑娘被正道盟所擒,左使獨身去救人了,我和任令使推測,青姑娘所在可能是劍閣,左使命我們去聖壇,該是怕連累了我們。”
“劍閣嗎?”赤炎聲音複雜,靜了有餘,接道:“照他的話做,救人的事……本座會處理。”任九重等喜答道:“遵命!”赤炎的聲音不再響起,夜鶯才道:“聖主大概離開了,咱們繼續前進!”
等所有人不見了,場上纔出現兩個人來,是赤炎,以及他從不離身的劍侍無期,赤炎嘆道:“無期,看來我不得不提前出手,去劍閣鬧上他一鬧了。”無期道:“聖主出手,自然無礙,只不過,若蕭左使並非去的劍閣呢?”赤炎笑道:“有道理,待我感覺一下噬魂所去的方位。”他閉目垂首,雙手合成一個古怪的姿勢,無邊的魔觸蔓延,不久,就感受到了疾奔往劍靈山方向的噬魂,離目標地已不足一日腳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