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霸更沒想到兒子這麼直接放肆,渾身哆嗦,好半天才顫聲道:“穿上衣服滾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說完強壓火氣背過身去。
南宮夫人無力推着摟着她不撒手的兒子,眼神充斥哀求,南宮翔大聲道:“我不出去,我一出去,他會殺了你的,該出去的是他!”
背身的南宮霸更是一通氣抖,全身的力道都聚攏起來。
南宮翔一看母親淚花,心下一軟,披衣下了牀,不過他並不打算離開多遠,他會守在門外。
南宮翔悉悉索索穿好衣服的剎那,蕭雲突然從開着的門遙遙送過去兩道掌力,一掌稍先,攻向南宮翔共他身後桌上的細燭,一掌隨後,攻向背對而立的南宮霸。
剎那間,一系列事件發生,燭光搖曳,房中一暗,南宮翔感受到掌力,側過身去,正好面對着父親的背,而南宮霸一感受到那掌力、燭影,條件反射般大喝一聲轉身出掌。
這一掌,已傾盡了十成功力。
南宮翔還未反應過來,便胸中一掌,重重摔到了牆上,無力癱軟下來,嘴角的血如注涌出,南宮夫人悲呼一聲,未着好衣服就從牀上撲下,爬向南宮翔,等她把兒子摟進懷裡,南宮翔已是目光渙散,只斷斷續續說出一句話就嚥了氣。
“娘,下輩子……再不會讓你受苦……”
南宮霸擊出那一掌便已呆了,是啊,兒子怎麼會攻擊自己呢,儘管兒子說過“等他將來死了”,儘管兒子對自己虐待母親不滿,儘管那燭光閃動掌風臨體……但他忘了,他們已是二十多年的父子,血脈相承。
南宮夫人哭泣幾聲,淚便幹了,撫上兒子雙目,忽由身後牀頭枕下抓出一把剪刀來,南宮霸便是驚懼的一退。南宮夫人並未攻去,語聲飄渺地道:“老爺,這把剪刀我備了十多年,你不是總懷疑它是用來殺你的嗎?其實,我從來沒有想過對付你,生前不會,死後也不會,它的第一個作用,是這樣的——”
說着她把剪刀刺進自己心窩,喃喃道:“至於……第二個作用,你永遠也不會知道……”
南宮夫人死了,嘴角帶着血微笑,和兒子緊緊摟在一起。
房內時間彷彿靜止,南宮霸看着血泊中的妻兒,傻笑道:“死了,全死了……”
了字一落,剛放下的右掌印上了自己天靈蓋。
蕭寒月聽到動靜掠來,正看到南宮霸自盡的一幕,再看到摟緊的那兩人,馬上明白了一切,無奈嘆息一聲,仇報了,但並不愉快。
蕭雲正式現身,一探南宮夫人鼻息,搖頭,再探南宮翔,死透了,便無聲走向南宮霸,竟發現他並未死絕,那指尖還無意識的顫抖,蕭雲有那麼一刻呆在那裡,下一刻已出手,於其天靈上補了一掌,南宮霸就徹底變成屍體。
蕭雲掃視房間,見地面乾淨,留未下腳印,倒是窗戶上的小孔,以及院落中的腳印會成線索,稍思一下,與蕭寒月出了房間。
蕭雲並未把那門關上,而是站在院中某處,遙遙擊出一掌,掌力帶風,那細燭傾倒,掉落牀上,火苗很快躥出。
蕭雲低聲道:“走!”
兩人拔地而起,幾個閃落不見。
不久,房中叫喊響起,“失火了,失火了,老爺夫人房裡失火了!”
南宮世家夜裡本來就有人值班應對這種突發事故,所以很快整體出動救火,那火不大,只是剛剛把大半張牀燒掉,撲滅很快,而院中腳步凌亂,已經分不出是否有人來探察過。
安樂城中一客棧裡,房門突然被一人急着敲開,驚醒了牀上的人。
“老爺,南宮府裡咱們買通的下人說家主房裡失了火,好像死了人,但後來火滅後府上王管家就堵在門口不讓進去。”
“什麼?!”
牀上人一把掀被下牀,在房內走來走去,突然狂聲大笑,道:“莫非上天要眷顧我南宮圖了?”
這個狂笑的人,原來是一直沒有離開安樂城的南宮二老爺南宮圖。
蕭雲與蕭寒月從南宮府一先一後出來,蕭雲剛落地,忽見一劍攻來,閃身躲開,蕭寒月忙道:“六師兄,勿動手,自己人!”
原來是孫道兒,他本來不放心蕭寒月,一同與她來到南宮府外,但蕭寒月以劍閣規矩不得相助私仇爲由,沒讓他跟進,孫道兒就守在牆外,打算一有動靜就衝進去,後來聽到牆內亂糟糟呼喝的聲音,以爲情況不好,持劍在手,還未行動,就見師妹“追着”一人出來,當然把蕭雲誤會成了敵人。
孫道兒一看這比自己要高大的蒙面男子,覺得這打扮有點熟悉,還沒想出在哪兒見過,蕭寒月遲疑道:“六師兄,你先回客棧吧,我……今夜還有事。”
孫道兒歸劍入鞘,看着兩道掠遠的身影,嘀咕道:“七師妹常常苦思的,就是這個男子嗎,看上去,如果臉上沒有疤的話,是比我孫猴兒帥上那麼一點點……”
酸言之後,孫道兒灑脫地昂首前行,哼歌而去。
客棧中,一夜暢言別情,天明,蕭雲睜眼,姐姐人已不見,他猛然坐起,正見牀頭桌上有一紙箋:
“雲弟,南宮一死,大師兄二師姐可能會來安樂城,這些時日我不會走的,明夜來見。”
蕭雲微笑。
蕭寒月剛回住所,就有一人敲門,道:“七師妹,你回來了?”
蕭寒月打開門,見孫道兒紅着血絲眼立在門外,知道他一夜未眠,感動道:“六師兄,你……沒休息好?”
孫道兒見蕭寒月無恙,怕她說出下文來,忙望向別處,道:“哎呀,起得早了,伸個懶腰,睡回籠覺,七師妹,太陽落山前你千萬不要叫醒我。”
看着他故作瀟灑,蕭寒月無奈,心道:六師兄,只盼你不要再以我爲念……
這世上人的悲喜,總是互補的。
南宮婉一回家來,就看到了靈堂那三具棺木,先是不信,又看到棺木旁那悲痛的老管家,才撲了上去,一具具推開棺蓋,如人偶般坐倒,良久,那淚才滾泉落下。
不知哭了多久,她暈了過去。
等她再次醒來時,已躺在牀上,失落地叫起來:“爹爹,孃親,大哥!”
老管家匆匆跑進來,道:“小姐,你沒事就好,南宮世家不可一日無主,這時候你一定要撐住啊,不然,二老爺他——”
提起南宮圖,南宮婉強壓悲痛,原先父兄關於二叔的指謫防備之言一齊憶起,她下了牀,站直身軀,打氣道:“對,我不能亂,我要防着二叔!”
老管家看着一瞬間成長起來的大小姐,流下了欣慰的淚,忙抹乾,道:“小姐,爲今之計,首先是爲老爺夫人和公子發喪,遍告武林,尤其要請來譬如武林盟谷盟主這樣的能主持大義的人物,這樣,二老爺纔不敢妄動。”
“對,請谷斷絕!”
南宮婉堅定地道:“王伯,還有什麼要交代的,請您一併說吧。”
王伯道:“另外,你與上官世家的上官林少爺有婚約,咱們暫時可以用上官家的勢力壓住二老爺。”
提起上官林,南宮婉更有了自信,她相信上官哥哥會幫她的。
這時一個下人跑來道:“老管家,小姐,副管家……副管家帶了大批財物逃走了。”
副管家就是那個暗夜盟安插進南宮世家的臥底,總壇一被剿滅,他很快就知道了,不想當活靶子,搶先趁夜卷財跑了。
南宮婉此刻最需要的是支持,最怕的卻是背叛,她身形一晃,如被打了一悶棍,老管家道:“侯三,你馬上傳信各個商號分鋪,副管家但凡要提現或者籤什麼東西,千萬不要應允,另外,能把他抓住者破格提拔。”
“是!”那下人領命而去。
南宮婉感激地看向老管家,還沒說話,又有一下人跑了進來,道:“老管家,小姐,二老爺來了。”
南宮婉與老管家面上同時一變。
靈堂,一個人額頭綁着一條白布抱着最中間的棺木乾嚎:“大哥啊,你怎麼一聲不響就走了呢……還好,有嫂嫂和侄兒陪着你。”
“二叔,您…不是回去了嗎?”
南宮圖轉身,見是一身孝衣的侄女,哭道:“二叔和你爹親生同胞,心有靈犀啊,所以行到半路,預感不好就馬上趕回來了,嗚嗚,大哥,嫂嫂,你們怎麼就走了呢……”
南宮婉看到三具棺木,淚又流了出來。
南宮圖起身,拍胸道:“婉兒侄女,你放心,大哥雖不在了,還有二叔呢,你有什麼解決不了的,甭管大事小事,都可以吩咐我去辦。”
老管家冷冷道:“此間事我家小姐自有主張,還請二老爺不用掛懷。”
南宮圖怒道:“我與侄女說話呢,你個老奴才插什麼嘴!”
老管家不動聲色,南宮婉淡淡道:“我的意思,也是王伯的意思。”
南宮圖嘿嘿笑道:“那二叔就祝侄女事事順心了。”
南宮圖出了靈堂,對手下道:“馬上把那些重禮送到府中各侍衛統領房裡,並對他們說,二老爺我要在傍晚大宴羣臣。”
而那邊老管家也對南宮婉道:“小姐,現在府里正是人心浮動之時,咱們應該集合全府的侍衛、家丁、各房管事安撫獎賞纔對。”
南宮婉微笑道:“王伯,還是你有主意。”
只是當兩人召集人員,才發現應者寥寥,且多爲下等家人,老管家皺眉,問一人道:“你們的主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