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關的是少林帶頭人慧海,他看着已有的那掌印,疑道:“這掌似乎——”
張盼道:“慧海大師,可有難度嗎?”
慧海道:“難度倒是不大,只是有些類似我少林的‘大悲手’,大悲手要訣就是斂而不收,化而不摧,掌勁不旁溢。”說完他印出一掌,正與那先前一掌類似。
又一枚信號彈從某處沖天,此關算是順利通過。
第三關是方有底座的棋盤,棋盤兩側地面有兩盅黑白棋子,女子言道:“此棋爲‘天枰棋’,棋盤底心正中有顆光滑無比的鐵珠倚爲支點,應局兩人要一人往棋盤上落黑子,一人落白子,黑白子同時落下,且要落在對稱格點,若終盤時擺滿棋盤而棋盤未傾斜則過關……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們,這些棋子重量經過設計,微差就可導致翻盤,以一炷香爲限,自己點香吧。”
這天枰棋對落子二人的默契考驗不小,張盼沉聲道:“有哪雙賢昆仲或師兄弟可應局的?”諸葛治附道:“情侶更佳。”
衆聲鬨笑。
武當爲首的清風清木看了對方一眼,沒有應聲,武當於太極一道最通,太極講究平穩和搭配,弟子間本該最爲默契,但兩人的師傅天乾天坤從來不合心,弟子間也形成了效仿,鮮少。
峨眉派爲首的定音師太忽回身向弟子羣道:“‘儀雙’、‘儀晶’,你二人可有把握?”
出列的兩個小女孩兒看起來像是雙胞胎,姐姐般的儀雙點頭,道:“師叔,是從中局往兩邊落子,還是從外圍向中心落子好?”
定音道:“那你們覺得,哪種最難?”
儀晶脆聲道:“自然是兩邊下,譬如從最兩邊下,一點小小的偏差就會壓翻棋盤。”
定音道:“這就對了,那你們就從最難的一手下……棋盤兩端,就彷彿正邪黑白的兩個極,是大是大非所在,大的是非把握了,之後就有了斟酌比較,而若從中間往外下,起先就是界限模糊不清,你覺得平衡了,實則那些細微的差錯已經積累下來,下到中間必然翻盤。”她是看着峨眉弟子說的,顯是隨機的教化。
儀雙儀晶相視一笑,一起點頭,走到棋盤前,她二人是雙胞胎,又年幼,絲毫沒有思想包袱,由儀雙點了香,兩人對坐於兩面的蒲團之上,伸出素手,一子一子地開始落子。
衆雄當真是緊張到了極點,雙姝卻像是進入了空靈的境界,直到下完最後兩子,那棋盤穩如先前。
衆人歡呼,儀雙儀晶起身,蹦跳着跑到定音身邊邀功。
白眉呵呵笑道:“這兩個小娃子當真不錯,峨眉的‘兩儀劍’日後怕要由她二人弘揚了。”
儀雙儀晶則正欣喜地接受師姐妹們的讚賞。
第三關通過。
第四關卻是地上的一個大陶罐,女子傳音道:“此罐內有五毒,蠍子、蜈蚣、蟾蜍、毒蛇以及蜘蛛,誰若能伸只裸臂進去,一炷香之內不拿出來且不被毒倒,則爲過關……嘻嘻,白眉老兒,聽說崑崙派的歸元功可以在身體上布上一層氣罩,使毒物難近,輪到你的徒弟獻醜了。”
不過,崑崙弟子心裡清楚,那氣罩只有到了大歸元的境界效果才萬無一失。
白眉回身掃過數百徒子徒孫,道:“誰的內功練到大歸元初階了,去應戰!”
原本傲氣沖天的數百人這刻全蔫了,白眉點名道:“鄭鈺,你是我的孫兒,可敢麼?”
白眉的女兒嫁於了徒弟鄭博,生的兒子便爲鄭鈺。
鄭鈺看向那陶罐,多少有些萎縮,他的內功是接近大歸元了,但歸元功畢竟不是專門防毒的,平時誰拿毒物去練手。
白眉濃眉一聳,忽伸掌往他背上拍了一記,喝道:“疼你何用,這點勇氣都沒有!”受他這一推,鄭鈺像得了莫大勇氣,踉蹌前進,到那陶罐前,由張盼點了香,這關香當然點得越早越好。
看鄭鈺大無畏伸裸臂進去,一衆崑崙弟子皆是心贊:“鄭師弟(侄)可真英勇。”他們不知鄭鈺正在心中唸佛:希望外公兼師公贈送的那記掌力持久些……
一炷香過去,鄭鈺閃電般伸出手臂來,額間後怕之汗方大顆出來。
第四關過。
最後一關,是一方石板,石板旁有一頁紙,上面有數十龍飛鳳舞的字,女子道:“此關限時仍爲一炷香,用劍把紙上的字行刻到石板上,千萬要漂亮些,不可錯漏,也不可與紙上字跡不同。”
華山弟子馬上起鬨道:“這關該咱們了,曹師叔,你別號‘武中文雄’‘曹子建’,上吧!”
曹建斥道:“不可吵嚷!”
張盼道:“曹兄,既然有這手本事,就別讓美了。”
曹建確實也按捺不住,他身爲華山領隊,負責着華山譭譽,前四關少林、峨眉、崑崙都露了臉,華山怎可逃避呢,曹建隨即一抱拳,道:“那就獻醜了。”
同樣還未有人應關的武當派有心爭功,卻沒有一個文才和武功都到位的,只得眼看着那曹建走到石板旁發揮。
不料曹建一看那紙上的字,變色道:“可否換一頁內容?”
那女子笑道:“可以,不過這關華山不能過了,我看那幫道士蠻有興趣的。”
曹建一咬牙,點香後往石板上去刻字,他確實功力造詣和文才皆不凡,幾乎將紙上內容原樣刻印了上去,只是,那從紙上放大到石板上的字刻完,衆人一看內容,很不對味兒。
上寫有:
“參天拜月,萬般皆魔!”
“入我聖教,修得正果!”
“月魔必倡,正道必降!”
衆人紛紛喝罵,女子咯咯大笑:“沒把‘降’換成‘亡’,已是我聖教好生之德了……華山‘曹子建’,果然名不虛傳!很好,五關已過,正戲上場,前行百丈,有你們希望看到的!”
女子說完,再不隱身形,大笑聲中出現,翩然飛去。
百丈,在這沒龍坡內,也不過翻幾個坡地的工夫,站到最後一道山坡上時,爲首的白眉忽然停下,面色凝重。
張盼諸葛治上去,倒吸涼氣,只見前面是個方圓數裡的平谷,平谷中央,是個長近十丈,寬也有兩丈的半人高木臺,不知何用,木臺前,則是以那黑袍蝶女爲首的上千成列的黑袍人,每人胸前都有一火焰形標誌,懾人的是這上千月魔教人竟然全場沒有一點動作聲響,若不是少許的風動,還都以爲那是些雕像——這種紀律性在江湖人可謂相當罕見了。
而除了正歸在隊中的黑袍女子,所有月魔教徒的兵器都是腰間黑鞘的劍。
另外顯着的,就是女子旁側一杆高聳的黑旗,上塑月魔教赤炎標記。
六大派的人一一攀上山坡,分列開來,瞅着那上千的黑色隊列目瞪口呆。
怪不得這一路沒遇上什麼陰謀埋伏,有如此多的人手,月魔教大可以堂皇出世,何況還有人質在手。
白眉冷哼一聲,率先下了坡,走到黑袍蝶女對面站定,上千的的正道人士與那些尾隨的江湖人也紛紛站到白眉身後,場中一時鴉雀無聲。
白眉開言道:“小娃兒,人質呢?”
黑袍女子手一揮,只見十丈木臺上吱呀呀升起一排的木柱,柱上各綁一人,衆人一見,紛紛怒叫:“‘掌門’……‘家主’……‘少爺’……妖女快放人!”
綁在柱上的人們神形憔悴,口不能言,顯是被封了功力,點了啞穴或灌了藥。
南宮老管家見到其中的家主南宮婉,老淚一流,叫了聲小姐就往前衝,被幾個家中侍衛拉住,臺上的南宮婉聽到動靜,勉強笑了一笑。
白眉手臂一舉,衆聲皆息,白眉道:“其他人呢?”
黑袍女不屑道:“那些小魚蝦,自是當禮物送還。”
她閃開身來,從後面隊伍中分出一出口,一個個沒資格綁到臺上的人質被架到了隊伍中間,包括武當弟子清妙清法、峨眉三儀儀君儀芷儀蘭、華山弟子明秀明珠、崑崙派方豪鄧玉,連同點蒼的曾師叔曾長正在黑袍女子一聲“放”的口令下,紛紛像沙包一樣被丟出去。
都是練武的,摔一下也無妨,但那一連串的滾動實在不好看。
各派各家紛紛接過人,扶起來問詢。
峨眉儀君三人羞紅臉對定音師太道:“師叔,徒兒三個沒用,給峨眉丟臉了。”
定音擺手道:“不怪你們,可有受什麼欺負?”
儀芷道:“這倒沒有,不過他們給每個人服了藥,數天之內無法運功。”
白眉探過方豪鄧玉脈搏,道:“無妨,大概是中了抑功散之類的藥,幾天後自然解了……你們太也沒用,怎輕易就給一幫宵小給擒住了?”
方豪慚愧道:“徒兒無能,那日行在路上,前方突然掠過一道黑影后,就喪失知覺了,被劫後每人都蒙了雙眼,塞進了馬車,直到這幾天才進了這坡地。”
武當清妙清法分別被師弟清風清木攙了,後二人由原先的領頭人成了小廝,又拍衣服上的土又是馬屁加安慰。
華山兄弟雙傑明秀、明珠也被師叔曹建質問着,可謂激勇之氣不再。
只有那點蒼的曾長正,無人去管,白眉親自走過去,拍開他束縛攙起來,道:“你是點蒼的吧?十年前在華山,老夫見過你一面,點蒼派的沒來,你站我身邊。”
曾長正感動道:“謝過白眉前輩,晚輩曾長正,十年前正有幸見過您一面。”
站到白眉身後時,曾長正緊張地看向臺上綁着的點蒼未來希望葛存念。
白眉道:“剩下的人你們想怎樣才肯放?”
黑袍女道:“月魔聖教雖說藏天納地,留一羣吃牢飯的也沒甚意思,劫人只是要得到一個堂堂正正與正道比試的機會,同時也是向武林宣揚,月魔聖教將以無所畏懼之姿態與武林盟、劍閣並列,歡迎那些有志於大展宏圖的各路英豪加入。”
一崑崙弟子冷叱道:“妖女,你就別王婆賣瓜了,靠着下三濫的手段劫人,總脫不了妖魔本色,也根本上不了檯面!”崑崙弟子隨着鬨笑起來。
黑袍女也不惱,道:“白眉,今次你我雙方比試五場,五場你方勝場多便算贏,臺上這些人就放回去,不過照例你不可出手,每場的考題也由我們出。”
張盼道:“若我方沒贏呢?”
黑袍女道:“那也簡單得很,月魔教衆們,閃開,讓他們看看!”
一排整齊的步伐後,整個臺子的下緣露出,衆正道一看,又是叫罵:“妖孽賊子太過可惡,快把人放了,不然我們定把你等碎屍萬段!”
原來那臺緣,盡是一捆捆的乾柴。
不理這些喧囂,黑袍女道:“若你們輸了,這木臺連同上面的人將化爲灰燼,千萬不要想着冒險營救,這些木柴都是滾過熱油的,一燃就會成爲火海,保證你們一個人也救不出。”
白眉沉聲道:“快出題吧,不過,題目也千萬不要太刁鑽,不然,嘿,別怪老夫以大欺小出手了。”
黑袍女冷哼道:“白眉,我知道你有這份本事,但是,只要你不怕現場雙方血流成河就出手吧,教衆們,你們右側掛的是什麼?”
上千黑袍教衆齊聲道:“噬魂劍!”
“左側呢?”
上千人紛紛亮出左腰,那是一串串黑色近圓形的東西,黑袍女解釋道:“此物爲震天雷,威力只能炸傷一兩人,但它的優處是無需燃線,可以遠程投擲,着物即爆,論平均身手,你方自然勝過我們,但若衆毆,不過傷敵自損,白眉,你就掂量一下吧。”
張盼不甘道:“你們是從哪裡搞來這種東西的?”
黑袍女冷笑道:“自然是人做出來的,你們正道武林盟只吸納那些大門大戶,江湖中那些小才小具的自然就成了我月魔吸納的對象……第一場,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