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破天心中便如翻江倒海一般,渾身顫抖不停。他的確沒有想到自己一年來苦苦尋找的兄長竟然便是禍害武林,人人得而誅之的‘天人’。 “不可能,這不可能!我這是在做夢… 兄長只不過是想跟我開個玩笑…”程破天一個勁地告訴自己。
程九陽邁步上前道:“破天,我知道你此時此刻一定難以接受這個事實。不過你都看到了,如今爲兄一聲令下,便有千百人會爲我出生入死,上刀山,下火海。我叫誰死,誰就得死。我叫誰活,就算閻王老子親自來了,也拽他不走。怎麼樣,爲兄我如今夠威風的吧?”
程破天臉色煞白,心如刀攪。他曾假想過無數種與自己兄長重逢時的情景,但自己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和程九陽的相見會是在這種場合下。
他聲音顫抖着問道:“兄長,你… 怎麼會?”
程九陽一隻手搭在程破天的肩膀上,道:“爲兄知道這一兩年來你一個人四處流浪,到處在尋找我,受了不少苦。爲兄之所以這麼長時間避而不見,只是因爲我想等到我飛龍在天的那一日,再與你相見,也好給你一個驚喜。現在好了,爲兄眼下很快便將一統武林。你正好可以與我一起見證這一時刻。”
程破天還在試圖逼迫自己相信這只不過是一場夢。一切都來得太過突然,太過不可思議。他掙扎着道:“你真… 真的就是‘天人’?”
程九陽收手,隨後哈哈大笑道:“事到如今,你還不相信?”
程破天只覺雙腿一軟,強撐着纔沒有倒下去。他擡頭凝視着程九陽,慢聲道:“這麼說,那日派三魔和西天虎來奪我寶劍的人便是兄長?派人在羣龍宴上偷襲羣雄,想要至我等於死地的人也是兄長?”這個問題在程破天認出程九陽的第一瞬間,便如一把利刃在戳着他的心窩。
程九陽退後一步,正色道:“爲兄早就想到你一定會因爲此事耿耿於懷。不過你不要忘了,作爲長子,父親去世以後,‘神靈劍’本就應該屬於我。我之所以當日將寶劍交與你,是因爲我初出江湖,不知江湖險惡,所以叫你好好保管,以防不測。如今爲兄眼看就要大勢已定,你將寶劍送還給爲兄也是理所當然的。不是嗎?”
程破天一愣。他從未想過要霸佔‘神靈劍’。但他更沒有想到程九陽竟然把寶劍看得如此重,甚至比自己的安危,比兄弟的情誼都重。程破天的心開始在流血。
程九陽似乎意識到了自己適才言語有些無情,於是忙道:“破天,你我是親兄弟,做兄長的怎麼可能會對兄弟你恨下毒手?那日爲兄曾一再囑咐三魔還有侯兄弟無論如何都不許傷你性命。至於我派人去偷襲羣龍宴,只不過是要逼衆人服食‘化骨丹’,又何曾命他們取你性命?就連你殺了我的結拜兄弟,我都是不了了之。你要知道,爲了你,爲兄曾幾度在衆人面前大失威嚴,甚至有人懷疑爲兄有婦人之仁。爲兄告訴他們我之所以不殺你是因爲我以後有用得着你的地方。至於你我是兄弟的事情我卻從未與人說起過。其實這也是怕他們會以你來要挾我。你應該清楚,一個人但凡想要坐穩這個位子,絕不可以給人可乘之機。”
程破天看程九陽說來說去終究一切還是爲了自己,不由地悲嘆道:“兄長,你變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程九陽搖頭道:“你錯了。爲兄沒有變。只不過你那時還小,爲兄有很多話無法和你說。你難道以爲我那十幾年來洗衣燒菜,劈柴打水,都是我樂意,心甘誠願不成?只不過我曾經答應過父親,一定會將你撫養成人。但爲兄何時不想出人頭地,有一翻作爲?”
程破天回想起小時候程九陽對自己無微不至的照顧,對他的疼愛和保護。程九陽雖然比自己只大十歲,但從小便充當了父親的角色,又承擔起了母親的職責。想到這裡,程破天不禁感動道:“兄長對破天的撫養之恩,破天銘記在心,從未忘記過。”但他頓了頓,臉色一變,道:“然而兄長真得認爲現在你所做的便是所謂出人頭地的事情?”
程九陽瞪着程破天問道:“我如今一跺腳,半個武林都要顫一顫。我‘天人’的名字江湖中現在更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我說出去的話,沒有人敢不服從。這難道不是出人頭地嗎?”
程破天激動道:“可是兄長的威嚴是建立在他人的恐懼之上!兄長你今天爬得雖高,但靠的卻是‘化骨丹’的陰毒。別人聽你的,不是因爲他們敬仰你,而是因爲他們懼怕你。這難道就是兄長所謂的飛龍在天嗎?”
程九陽突然吼道:“住嘴!不要以爲你是我‘天人’的兄弟,就可以對我指手畫腳!”
程破天當即嚇得向後退了一步。他還從未聽程九陽用這種口吻命令過自己,不由心頭一頓痠痛。
程九陽鎮定了一下自己,語氣轉和道:“破天,爲兄剛纔說話有些過激,你不要見怪。不過爲兄能有今天的勢頭,靠得絕非只是幾顆丹藥。但爲兄發現這‘化骨丹’確實是維持他人對我忠誠的最好方法。破天,你還年輕,人心之險惡你還或許不很清楚。你要知道,在這人吃人的武林中,你光想靠什麼仁義是絕對不行的。這裡,每個人都想稱霸,每個人都想發號施令。所以你若想要別人爲你死心塌地的賣命,就必須能夠時時刻刻捏着他最致命的東西。只有這樣,你纔可以永遠維持自己至高無上的地位。”
程破天雖然打內心無法接受程九陽的話,但一時也不知如何回駁,只得道:“可武林中人現如今個個都是視兄長你爲公敵,恨不得取你的首級而後快呢。在他人的眼裡,你便是個無惡不作,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程九陽哼了一聲道:“爲兄纔不在乎別人怎麼看我。只要你有權有勢,便總會有人嫉妒你,在背後設計陷害你,恨不得你死無葬身之地。不管你是‘天人’還是‘地鬼’。爲兄確實殺了不少人,可你還不是一樣?西天虎,嚴森道長和天劍派的衆人,柳莊外的兵士。破天,你手上沾得血只怕不比爲兄的要少。”
程九陽此話一出,程破天便覺得好像同時被人當頭給了一棒並且潑了滿滿一盆涼水一般。原來程九陽一直都在派人盯着他!程破天站在原地,一時啞口無言。
程九陽看他只一句話便將程破天制住了,不由地笑了笑,隨即嚴肅道:“當然,你殺那些人爲的是自衛。但爲兄只是想讓你知道,只要你想在武林中有立足之地,殺人就是不可避免的。如今武林中爲了那十二把寶劍,還不也是相互廝殺。不要看那些大門大派雖然口口聲聲江湖道義,但又有誰不想他自己的門派成爲武林獨尊。爲兄只不過比他人站得高,看得遠一些。”
說着,他緩步登上臺基,跟着轉身,居高臨下道:“不過你放心,等爲兄一統武林之後,到那時便不會再有什麼所謂的門派之分了,也就不會再有這麼多打打殺殺了。天下要有天子統領衆生,武林又何嘗不是!”
程破天仰頭問道:“兄長爲什麼這麼有信心自己一定便能統一武林呢?”
程九陽笑了笑,道:“你上來。”
程破天不知程九陽是何用意,但心想兄長絕不會加害自己,於是舉步登上石臺。
程九陽待程破天上來後,轉身道:“怎麼樣,這上面的感覺不一樣吧?”
程破天回頭一望,但見自己眼前一片寬廣的空地,果有居高臨下之勢。程破天可以想像一個人若是高坐檯上,放眼臺下衆人對他俯首稱臣,那感受定然獨一無二,非凡無比。就算再沒有野心的人,若是在這臺上待久了,只怕也終將被榮耀和權利所誘惑和感染,變得狂妄自大。程九陽更不例外。
程九陽又道:“爲兄讓你看幾樣東西。等你看到了,自然就什麼都明白了。”說着,他右手食指在石椅扶手下輕輕一按,跟着只聽“轟隆”一聲響。
程破天一轉頭,登時目瞪口呆。只見臺基上石椅後的地上突然裂開一道巨痕,緊接着擴展成一個直徑約有五六丈的圓洞。程破天大驚,不由向後倒退幾步。跟着,只見一塊圓形石板從地底慢慢升起。此時,陽光透過洞頂上方的那個窟窿,直照在升起的石板上,使得石板相比交周圍的光線更加明亮。
隨着一聲巨響,石板升起完畢。然後,洞內又是一片寂靜。
程九陽望着程破天,神情自傲道:“如何?爲兄設計這個機關可是花了一番心血呀。”
程破天活到現在還從未見過如此神奇又龐大的機關,真是鬼使神差,魯班再世,想不到程九陽手下果然不乏能工巧匠。跟着,他邁步上前,繞過石椅,定神一看,不由的一聲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