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原形畢露

朱雲、李金貴、白銀鳳三人,爲恐暴露形跡,整天都未出門,好在李金貴家的院落很大,後面尚有個菜園,可以到處走走。另外左鄰右舍,也絕少有人來串門,所以家裡多了幾個人,不會引起外人的注意。

第二天一早,李鐵牛又下田工作。

朱雲等三人也束裝就道,前往鐵筆峰。

李金貴依然帶上了人皮面具。

途經圓覺寺,他們並未進去,只能繞道而過。

不到一個時辰,便到達鐵筆峰下這座山真像是平地聳起,陡直如筆,就像一個巨人,挺立在乎野丘陵中。而且全是由巨大的黑石所堆積成的,除了石縫中長些野草之外,連一株小樹都沒有。

要登上這座山峰,的確不是件易事。李金貴當真要懷疑四年前他從玄妙觀逐出,究竟是怎樣爬上去的。

那是因爲當時是夜晚,又擔心後面有人追襲,愴惶間不顧一切艱難,才生出連自己也意想不到的勇氣。

若在平時,他是萬萬不敢涉此大險的。

朱雲皺了下眉道:“老夫走遍五湖四海,還是第一次看到如此陡峭的山峰,兩位要小心了!”

李金貴道:“小弟和二小姐都走過幾次,那就由小弟帶路吧!”

說着他已走在前面,雖然施起輕身提縱之術,還是走得極爲小心。

白銀鳳走在中間,朱雲殿後。

有人說登泰山的十八盤道,最險峻之處,前人只能看到後人的頭頂,後人只能看到前人的腳跟,以現在他們三人的情形而論,可謂形容得並不過分。

大約半個時辰過後,陡直的山勢漸漸平緩起來,這時三人才知道已經繞到了山背。

放眼望去,山脈起伏,重重疊疊,綿延不絕。

又走了半盞熱茶的工夫,李金貴忽然指着一片滿布嶙峋碎石的小山旁,興奮的叫道:“到了!洞口就在那裡了!”

這山上李金貴雖然走過幾次,但因並無正式路徑可尋,所以他對能否找到洞口,並無多大把握,如今見目的已達,哪有不興奮之理。

那洞口初進入時只是從山中裂開的一條狹長的縫隙而已,並不見人工開鑿痕跡,山洞兩旁滿布青苔,並且還有藤蔓牽掛下來。

若非仔細觀看,根本無法發現這條石縫,這也就是六丁神斧丁中齊在裡面開鑿了十幾年,直到四年前才被少數幾人發現的原因。

三人由縫隙中緩緩尋路前進,越往裡走,洞腹越來越是寬廣。

不知過了多久,眼前突然閃爍出一片燦爛光芒,這正是進入了“九九歸元大陣”了,也正是寶礦的所在了。

朱雲幾乎被當前的景象怔住,失聲叫道:“怪不得玄妙觀的牛鼻子們和南北兩大魔頭都財迷心竅。原來真是一座舉世罕見的寶礦,據說這裡面有好幾里長,只要他們能開採到百分之一,就足以富可敵國了。”

李金貴道:“豈止好幾里長,其中還有很多岔路,若走的路線不對,只怕一天也轉不出去,聽說上次修羅門的人,就在裡面繞了好幾個圈子。”

朱雲霎時來了警覺道:“我擔心陣內必定設有不少禁制,恐怕不容易通過。”

李金貴道:“上次小弟誤打誤撞的闖了進來,正好趕上抱玉大師伯八五華誕,七仙聚會,所以臨時撤去禁制。至於都有些什麼禁制,小弟也不清楚。”

白銀鳳道:“既然老遠來了,總不能就這麼回去,即便有禁制,也要試試看才行。”

朱雲頷首道:“二小姐說得是,依老夫觀察,一旦禁制出現,必然可以躲得過,最多是繞道而行。”

李金貴道:“既然如此,還是由小弟走在前面好了。”

爲慎重起見,三人走得都很慢,以便有隨時應變的餘地。

朱雲特別細心,他深恐走錯了路,每到轉彎或岔道之處,必在洞壁上留下—個記號。

出乎意料之外,一路行來,並未發現任何情況,竟然在頓飯工夫之後,被他們找到了進入隱仙谷的那塊晶壁。

奇怪的是那塊巨大的晶壁雖然光滑晶潔如昔,卻已並不透明。

由於那塊巨大的晶壁已不透明,朱雲只道是走到了盡頭,不由茫然叫道:“糟糕!咱們走到死路來了!”

李金貴停下腳步道:“咱們走的一點沒錯,過了這裡,前面便是隱仙谷了,裡面除了有座金碧輝煌的無名觀,更有不少亭臺樓榭,簡直就像陶淵明筆下的世外桃源,似乎是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

朱雲兩眼直眨的道:“老弟,你怎麼睜着眼說夢話,這裡分明已經走到了頭,怎能繼續前進?”

李金貴再仔細看了看附近景象,覺出絕對沒錯,便退後一步道:“大哥,你摸摸前面擋住去路的那東西是什麼?”

朱雲起初只道是石壁,探手摸了一陣,才失聲叫道:“了不得,這是一塊巨大的水晶,僅是這塊水晶,便可價值連城了!”

李金貴道:“不錯,這正是通往隱仙谷的那塊晶壁,只要打開晶壁,馬上就可以見到抱玉真人大師伯和丁中齊大師兄了。”

朱雲愣愣地道:“這塊晶壁,不下萬斤,又如何能移開?”

李金貴道:“自然設有移開晶壁的機關,不過小弟覺得奇怪的,以前晶壁通體透明,站在這裡,隔着晶壁就可以看到裡面的景物,現在卻什麼都看不到。”

朱雲道:“是啊,晶壁哪有不透明的,這又是什麼原因呢?”

白銀鳳道:“四年前我進入隱仙谷時,的確是經過這塊晶壁,絕對錯不了,不管如何,先把晶壁打開再說。”

李金貴找了很久,終於找到那啓開晶壁的機關樞紐。

一陣軋軋聲響過後,那晶壁果然轉直過來,空出一條通路。

李金貴不覺啊了一聲,只見晶壁後面,已被巨石塞住了洞口,難怪那晶壁已不透明。

白銀鳳叫道:“這是怎麼回事?爲什麼竟把洞口封住?”

李金貴也一臉茫然,不勝詫異的道:“是啊,丁大師兄把洞門封住,固然外人無法進入隱仙谷,但若有人闖入‘九九歸元大陣’內開採寶礦,裡面的人又怎能知道?”

朱雲苦思了一陣道:“老弟,是否有另外的路,可以通往隱仙谷?”

李金貴道:“另外的路一定有,但小弟卻並不清楚如何走法?”

朱雲道:“我想抱玉老前輩把洞口封死,一定藏有玄機,他老人家絕不可能放棄‘九九歸元大陣’任人開採寶礦。”

李金貴點點頭道:“小弟也是這樣想,即便抱玉大師伯和丁師兄不在乎這些寶物,但若任人採礦,一旦觸及地下火眼,必將生靈塗炭,帶來浩劫,連隱仙谷也難以保全。”

忽聽白銀鳳道:“我想起來了,是否抱玉老前輩不願外人由晶壁內偷觀隱仙谷,所以才另外封上一塊巨石,而這巨石也照樣可以啓動?”

朱雲—拍手掌道:“二小姐不愧心細如髮,靈臺洞明,這話實在有理。來,咱們再找找另外的機紐!”

三人隨即在巨石附近,上下左右,分頭察看找尋。

這洞內因是一片寶礦,光輝燦爛,雖非光天化日,照樣也能看得很清楚。

豈知找了足足半個時辰,仍一無所獲。

最後,還是朱雲以老大哥身份下了決定道:“我看不必再妄費時間了,不如暫且由原路退出洞去,再翻過山頭,看有沒有另外的路通往隱仙谷。”

事已如此,白銀鳳和李金貴都無法再表示意見,而且除了退出洞去,也實在沒有更好的辦法。

這次是朱雲帶頭,三人循着來時的路線,向洞外走去。

就在離洞口大約半里處,前面忽然傳來腳步聲。

這聲音雖然尚遠,但因系在山洞內,卻聽得很清楚。

朱雲低聲道:“不知什麼人也進來了?”

他擔心的是玄妙觀那些牛鼻子和南北兩大魔頭,若真是他們來了,彼此狹路相逢,後果實在不堪設想。

好在他隨即聽出只是一個人的腳步聲,便不再放在心上。

李金貴卻不是這樣想法,他還以爲是丁中齊或者天一、天虛兩個小道士來了,果真如此,那就不愁無法進入隱仙谷了。

那步履聲很快便來到跟前,來人也隨之出現,卻是一個頭戴半月僧冠,身披黃色袈裟,面貌清癯,雙頰微帶暗紅的老僧。

朱雲和李金貴都不覺吃了一驚,原來這老和尚竟是聖火天尊巫公明,而且腰間還懸着他兩日前由秦炎身上收回的火器百寶囊。

他倆是兩日前在玄妙觀見過巫公明的,彼此並不陌生,只有白銀鳳並不認識這老頭陀是誰。

巫公明和朱雲等三人不期面遇,也神色驟變。

他故作不經意的望了望朱雲和李金貴,然後目不轉睛的直盯着白銀鳳全身上下打轉,看得白銀鳳有些不知所措。

李金貴暗自罵道:“這老和尚看漂亮女孩怎麼這樣看法?真是有其師必有其徒,怪不得秦炎那小頭陀見了女人就拉不動腿。”

還是朱雲先開了口,他雙手抱拳一禮道:“老禪師怎會到這裡來了?”

巫公明這才由白銀鳳身上收回視線,嘿嘿一笑道:“老衲倒想問問,朱施主爲什麼也到這裡來了?”

這教朱雲反而不易作答,微一沉忖道:“朱某是要進谷拜見抱玉老仙長的。”

巫公明笑道:“那是有志一同了,老衲難得來趟南陽,所以也想順便來拜望—下抱玉大仙。”

朱雲雙手一拱道:“老禪師請!”

巫公明臨去時,又特地轉頭向白銀鳳看了一眼。

李金貴愣愣地直望着巫公明的背影去遠,才轉過頭來道:“大哥,這老和尚和我大師伯有舊麼?”

朱雲緊蹙着兩道白眉道:“這方面老哥哥不太清楚。”

李金貴緊跟着再問道:“他爲什麼一直盯着二小姐,這老和尚實在可惡,七八十歲的出家人,怎會這種德性。”

朱雲側臉道:“二小姐,你可注意到剛纔那老和尚一直在看你?”

白銀鳳臊得低下了頭道:“晚輩也覺得怪怪的,朱老伯,這老和尚是誰?”

朱雲不動聲色道:“連老夫現在也被弄得有些撲朔迷離,不過待會兒咱們必須查明他的身份。”

李金貴只聽得一愣道:“他不明明是秦炎的師父聖火天尊巫公明麼,大哥怎說弄不清他的身份?”

朱雲道:“天機不可泄漏,待會兒再說吧!”

白銀鳳道:“朱老伯剛纔爲什麼不告訴他裡面死路一條,他進去不是白走嗎?”

朱雲道:“老夫就是要等着他走不通再回來,然後再跟他辦點交涉。”

李金貴大爲不安的道:“大哥,他身上滿是火藥火器,萬一因爲進不去而炸燬了晶壁,我大師伯的損失不是太大了麼?”

朱雲毫不在意的道:“他如果真是抱玉仙長的好友,必不會炸燬晶壁。”

李金貴道:“如果他是假冒大師伯的好友,實際是偷偷來勘察寶礦的呢?”

朱雲笑道:“他若是偷偷來勘察寶礦的,小心還來不及,哪裡還敢炸燬晶壁弄出聲音。”

李金貴和白銀鳳雖然不再說什麼,內心卻一直有些忐忑不安。

出了洞口,朱雲指着數丈外的一塊巨石道:“咱們在那邊巨石後隱藏起來,等他出來後,很快就可弄清他的身份,如果真是他,就可當場查出修羅門的下落了。”

李金貴腦際閃電般一轉,急急說道:“莫非這老和尚是修羅門六令主巧手神魔鄭君武改扮的?”

朱雲頓首道:“老弟這一猜,雖不中亦不遠矣,上次他在玄妙觀出現,我就覺得可疑,真正的聖火天尊巫公明,根本不可能遠離祁連山到南陽來。他騙走秦炎的火藥火器,正是要據爲己用,世上哪有師父讓徒弟手無寸鐵任人欺侮的。”

李金貴望了白銀鳳一眼道:“怪不得他一直盯着二小姐,二小姐以前是修羅門的八劍主,怎會不引起他的注意。”

白銀鳳臉色一變道:“若那老和尚真是巧手神魔鄭君武改扮的,我一定被他認出來了!”

朱雲道:“那是必然,二小姐在修羅門待了一年,當時他又是你的六叔,才隔了四年,他怎會認不出你。”

白銀鳳大爲不安道:“待會兒他出來,彼此再度碰面,那該怎麼辦?”

朱雲想了想道:“既然剛纔已經被他看到了,再躲反而不妙,他若真是鄭君武,憑咱們三人,還製得住他。”

白銀鳳道:“莫非朱老伯是想要他的命?”

朱雲沉吟了一陣道:“這要看他當時的表現而定,若他一味頑抗,非拼命不可,當然無法把他留下,若他並不過分反抗,咱們也不應太過分,不過老哥哥一人,可能不是他的對手,老弟和二小姐要隨時注意我的眼色行事。”

李金貴道:“這方面用不着大哥吩咐,小弟哪能眼看你吃虧,如果大哥不想動手,就讓給小弟代勞也好。”

朱雲籲口氣道:“若專憑武功,我自信在五十招內不致落敗,擔心的是他身上帶有火藥火器。”

李金貴道:“大哥何苦擔心這個,上次秦炎那小頭陀的火藥火器,小弟還不是照樣躲過。”

朱雲搖頭道:“秦炎如何能跟鄭君武相比,同樣是火藥火器,由鄭君武手中擲出,威力就完全不一樣。所以待會兒老弟和二小姐也要格外小心,慎防他猝然出手施襲。”

白銀鳳道:“朱老伯、阿貴,我們這就過去藏好吧!”

三人來到巨石之後,各自找好位置坐下。

朱雲道:“老夫知道,鄭君武在修羅門時,總是二小姐的長輩,打起來可能難以下手,那就待會兒在一旁觀陣,有老夫和金貴老弟就夠了。”

白銀鳳道:“也好,萬一朱老伯和阿貴仍然制不住他,晚輩也就沒有和他客氣的必要了。”

三人邊談邊偷偷注意洞口,大約半個時辰,那目前身份莫辨的老和尚果然悄悄的走了出來。

朱雲當先從巨石後轉了出來,阻住了去路。

李金貴和白銀鳳緊跟着分左右站在朱雲身後。

三人雖未亮出兵刃,神色也依舊十分平和,但無形中卻形成劍拔弩張的氣勢。

那老僧果然神情大變。

眼前只是這樣一條不成路的崎嶇小徑,那老僧雖然不難憑着他的輕功繞徑而過,但那樣顯然又失了身份。

當下,那老僧怔了一怔道:“朱施主無端阻住老衲去路,這算何意?”

朱雲不動聲色的道:“朱某想請問老禪師幾件事情?”

那老僧冷哼一聲道:“有話敘談,何必擺出如此架勢?”

朱雲歉然笑道:“也許是朱某過分了些,待會兒自當向老禪師賠罪。”

那老僧似乎不願再多計較,問道:“你有話就快些說明白,老衲還有要緊的事等着辦。”

朱雲道:“老禪師無端進入‘九九歸元大陣’,究竟是何居心?”

那老僧雙目一睜,立時精芒閃射,道:“老衲先前已經說過,是要拜訪隱仙谷的抱玉仙長,朱施主何必再問!”

朱雲笑道:“老禪師可與抱玉仙長有舊?”

那老僧不大耐煩的道:“廢話!老衲若和他素不相識,何必前來看他?”

朱雲道:“既然如此,老禪師爲什麼這樣快就去而復返?”

那老僧臉肉抽搐了幾下道:“老衲沒有必要對你多講!”

他頓了一頓,再沉聲道:“朱施主,你爲什麼也帶着兩人無端闖進了‘九九歸元大陣’?”

朱雲微微一笑道:“朱某是奉了抱玉仙長之命,率領兩名弟子,巡視‘九九歸元大陣’,如有閒雜人等闖進,格殺勿論。現在對老禪師加以盤問,已經算是很客氣了!”

那老僧呆了一呆道:“原來朱施主已經投歸抱玉仙長門下效力?”

朱雲道:“不錯,據抱玉仙長諭知,他和老禪師根本素無來往,是以在下不得不加以盤查。”

那老僧嘿嘿笑道:“這樣看來,朱施主對抱玉仙長倒是十分忠心,頗令老衲佩服,但不知這兩人是什麼身份?”

朱雲道:“他們都是朱某的弟子。”

那老僧兩眼直眨的又望向白銀鳳道:“這位女施主也是尊駕的弟子?”

朱雲反問道:“莫非老禪師不信?”

那老僧哼了一聲道:“老衲看她很像……”

話纔出口一半,立刻住門不言。

朱雲本來還不能確切斷定那老僧的身份,這一來對方竟然完全露出破綻,因爲他若真是遠在祁連山的聖火天尊巫公明,又如何能認識白銀鳳。

他內心有了計較,表面不動聲色,抱拳一禮道:“不管老禪師是否抱玉仙長的舊識,既然並無惡意,方纔是朱某失禮了,請吧!”

他說着閃過,讓開去路。

那老僧不屑的瞥過一眼,邁步走了進來。

就在兩人即將接觸的剎那,朱雲猝然閃電般探手向老僧腰間抓去。

待那老僧警覺時,已晚了一步,那副火藥火器百寶囊,早已落在朱雲手中。

朱雲楊手向後一拋道:“玉富,接住!”

李金貴接過手來,道:“師父,這些東西留着也是害人的,不如把它炸掉算了!”

他不等朱雲回答,揚手向絕崖下扔去。

那絕崖足有幾十丈深,扔下之後,轟然一聲巨響,震得地動山鐳,一片熊熊烈焰,歷久不熄。

李金貴有他自己的想法,他是希望藉這一聲震天巨響,驚動隱仙谷的人,只要隱仙谷有人出來,他們就不難見到抱玉真人了。

只是這懸崖之下究竟離隱仙谷多遠,他卻無法得知。

那老僧這時已僵在當地。

許久,他纔出聲喝道:“朱雲,你究竟是什麼意思?”

朱雲冷笑道:“最好別裝佯,先現出原形來再說話!”

那老僧道:“老衲就是老衲,難道還會冒名頂替?”

朱雲道:“實對你說,朱某打兩天前在玄妙觀,就看出你是修羅門的六令主鄭君武,只是當時不便揭露真相。姓鄭的,還想抵賴不成?”

那老僧轉過身去,雙手往臉上一抹,果然現出鄭君武的原形。

他這種易容手法之快之妙,雖然衆人早已知悉,但如今當面親眼得見,依然愕駭不已。

朱雲冷冷笑道:“鄭令主,現在是尊駕說實話的時候了,你私闖‘九九歸元大陣’,究竟是何居心?”

在這種情形下,鄭君武哪能不惱羞成怒,他自忖對付朱雲,足足有餘,即便三人聯手合攻,也不至於落敗。

但他一向老奸巨猾,還是嘿嘿笑道:“鄭某心裡有數,今天朱兄是放不過我的了,不過鄭某要先問明白一件事!”

朱雲道:“鄭令主有話只管問!”

鄭君武望向白銀鳳道:“楊劍主……”

他頓了一頓,接道:“現在該稱呼你白姑娘了。白姑娘,不管如何,你總在修羅門耽了十年,在那十年間,老夫待你不薄,你現在是否已被抱玉仙長收歸門下?還是作了朱雲的弟子?”

白銀鳳念在昔日之情,還是施了一禮道:“鄭令主,我們白家和修羅門大仇不共戴天,用不着再談往日私情,至於我現在屬於何人門下,也都沒有必要奉告!”

鄭君武翻腕拔出長劍,日注朱雲道:“鄭某自知今天已逃不過朱兄這一關,有什麼高招,就請施出來吧,鄭某領教就是。”

朱雲的青冥劍,早已橫在手中,不由分說,疾向鄭君武刺去。

雙劍一接,響起一聲金鐵大震,火星迸飛之下,朱雲當場被震退五六步。

鄭君武一擊得手,跟上去展開搶攻。

朱雲撲身再戰,轉瞬十幾回合過去,已漸漸扳回劣勢。

突見鄭君武的劍尖射出一道金光,直達丈餘之外,穿向朱雲前胸。

朱雲大驚之下,雖然及時閃過,卻不得不急急躍退。

鄭君武似乎決心置朱雲於死地,劍尖一指,又是一道金光射去。

朱雲情急之下,左手急揮,五面白色小旗,已喇喇喇連聲的插在地下。

這五面白色小旗形成的“五行旗陣”,李金貴和白銀鳳看不出有什麼變化,但那金光卻無法再射進去。

誰知鄭君武似已早有破陣之法,雙肩一晃,已像只巨鷹般身形直衝而起,待升至兩丈高時,再平射飛躍,竟然被他衝過了“五行旗陣”。

但他正要撲身下擊的剎那,竟被一種無形阻力擋住,不過他還是本能的擊出一劍。

又是一聲金鐵大震,兩條人影幾乎同時落下地來。

原來李金貴在這瞬間,躍向半空劈出一劍。

鄭君武落地之後,纔看清面前站着的是朱雲的徒弟。

他震驚於朱雲調教出來的弟子,一個不起跟的年輕人,竟有如此身手,如此功力,乾咳了一聲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李金貴一挺胸道:“是我師父的弟子!”

這句話說了等於沒說。

鄭君武強忍着怒氣道:“你師父是誰?”

李金貴道:“我師父就是我師父。”

鄭君武乾咳一聲道:“你又是誰?”

李金貴道:“我就是我。”

鄭君武道:“你姓什麼?叫什麼?”

李金貴道:“我該姓什麼就姓什麼.該叫什麼就叫什麼。”

他這一番對答,引得白銀鳳幾乎要笑出聲來。

鄭君武再也按捺不住,長劍一指,又是一道金光射出。

李金貴不慌不忙,劍勢並不還擊,卻在身前抖開一片劍幕。

這一來鄭君武發出的金光,竟如碰到了銅牆鐵壁,再也射不進去。

鄭君武驚駭之下,連人帶劍,直向李金貴撞擊,竟然施出了馭劍之術。

李金貴照樣也感到吃驚,不敢硬拼,急急閃過一旁。

鄭君武前衝之勢奇大,收勁不住,依然人劍向前疾飛。

就在他快要落地之時,突感左手一輕,長劍已脫手面出。

原來是朱雲趁機出手,在鄭君武毫無戒備之下,奪走了長劍。

朱雲迅快的又從懷裡抓出五面小旗,幾乎同一時間,擲插在鄭君武身前四周地上。

鄭君武但見霎時眼前古本參天,不但擋住了視線,連想尋路而出也大感不易。

他轉身回顧,左右前後,俱是樹影參差,蒼茫一片。

但李金貴和白銀鳳卻仍只見地上不過是一圈長僅數寸的小旗,連先前的五枝,不過一共十枝。

鄭君武摸索着在旗陣內來回轉了很久,最後心知無法衝出,便只好盤膝坐了下來,索性閉起雙眼,不言不動。

李金貴道:“師父,你打算把他怎樣處置?”

朱雲道:“等困他一陣再說,這種人不給他點厲害嚐嚐,是不方便談交易的。”

鄭君武緩緩睜開眼來,他雖然看不出去,耳朵卻聽得很清楚,剛纔李金貴和朱雲的對話,他聽來就在眼前。

這時他明白,跟前的景象,只是一種障眼法術,屬於奇門遁甲的一種,但他卻苦思不得破解之法。

他更明白,此刻他的性命,已完全掌握在對方手中,只要對方一出手,就可置自己於死地。

他長長吁一口氣道:“朱兄,鄭某現在已成了甕中之鱉,怎樣處置,任憑於你了!”

朱雲道:“在下本就沒有殺你之心,只是想談談條件。”

“彼此一向毫無瓜葛,有什麼條件好談?”

“在下想問問鄭令主,貴門目前在什麼地方?”

“朱兄問這個做什麼?”

“在下想見見貴門金門主。”

鄭君武一怔道:“朱兄求見金帝君有何貴幹?”

朱雲整了整臉色道:“這事鄭令主必然已經知道,我們北崆峒鎮山之寶的一冊‘青冥劍法秘笈’,早在五十年前便已失落……”

鄭君武打斷了他的話道:“貴派的秘笈失落,莫非和本門有關?”

朱雲道:“不錯,據說這冊秘笈是落在貴門金大帝手裡。”

鄭君武哦了一聲道:“原來有這回事,鄭某怎的毫無所聞。”

朱雲不管他是否故作不知,繼續說道:“日前本派掌門師兄特地修書一封,命在下親自送上貴門金大帝,要求歸還那冊秘笈,不然在下怎會迢迢千里來到南陽。”

鄭君武默了一默道:“如果真有這回事,我們帝君一定會原壁奉還,因爲本門並無人修習青冥劍法,留着也沒有用處。”

朱雲道:“鄭令主放心,敞派向貴門討回那封秘笈並非白討。”

鄭君武心中一動道:“莫非是用什麼東西交換?”

朱雲道:“鄭令主心裡應當有數,敝派和貴門雖無深仇大怨,但在江湖上卻一向是對立的。據我所知,責門將來和白氏家族再度決鬥時,最擔心的便是有人相助白家,所以敝派掌門師兄要在下特別說明,只要貴門交還那冊秘笈,將來你們兩家對拼時,敝派一定保持中立,絕不插手。”

鄭君武哈哈一笑道:“那就太好子,既然如此,本門修羅帝君一定會把貴派的秘笈原壁奉還。”

朱雲道:“可是在下已找不到貴門的門址?”

鄭君武兩眼急速的眨了幾眨道:“朱兄可曾去找過?”

朱雲道:“在下早知貴門在圓覺寺下,費了將及二十年時間,建造了一座地下宮室,可惜不得其門面入。”

鄭君武臉色微微一變道:“有勞朱兄空跑一趟,本門早在三年前已經搬到別的地方去了。”

白銀鳳忍不住搶着說道:“鄭令主,你這話騙得過別人,卻騙不過我,我在修羅門耽了十年,知道的已不算少。你們修了二十年的宮室,怎會白白放棄,面且你們也不可能以短短三年的時間,再建造好那樣一座宮室。”

鄭君武笑道:“白姑娘,你雖然在本門幹到劍主的地位,但知道的機密卻並不多,老夫現在告訴你,早在十幾年前,本門就在別處另外又開始修建地下宮室了。”

白銀鳳道:“難道一座宮室還不夠你們修羅門住的?”

鄭君武道:“圓覺寺地下的宮室,固然工程浩大,堂皇華麗,不應輕易廢棄,但因四年前已經被外界偵知,也就只好忍痛遷移了。”

李金貴冷笑道:“大概這就叫作狡兔三窟吧!”

鄭君武乾咳一聲道:“這位老弟看來口才很好,非常會說話!”

李金貴道:“好說,不過比起尊駕還是差多了!”

朱雲道:“鄭令主可否告知貴門的新址在什麼地方?”

鄭君武頓了一頓道:“請恕不便奉告。”

朱雲“嗆啷”一聲,青冥劍出鞘,喝道:“鄭令主,你現在已經困在在下的旗陣中,在下要取你的首級,有如探囊取物,若不肯說出,朱某今天就對不起了!”

鄭君武咬了咬牙,雙頰一陣抽動,然後兩眼一閉,沉聲道:“這是本門目前的最大秘密,數百名弟子費了幾十年的心血勞力,才建立起來的第二座宮室,若泄漏出去,豈不前功盡棄。鄭某一人的生死事小,本門的成敗榮辱事大,朱兄,要殺只管殺,要想從我嘴裡套出新址何處,那是萬萬不能!”

朱雲見他語氣如此堅決,心知強迫無益,略一沉吟道:“鄭令主既然決心爲貴門守秘,爲了免傷和氣,在下也不便相逼,不過那冊秘笈,總要有個交接的地方?”

鄭君武道:“本門雖然遷高原址,但仍不出南陽府地面,地面可由來兄指定。”

朱雲道:“那就仍在圓覺寺大殿內如何?”

鄭君武道:“很好,三日後黃昏時刻,鄭某一定在圓覺寺大殿恭候大駕。”

朱雲道:“鄭令主可要言而有信?”

鄭君武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只要貴派那冊秘笈確在本門帝君手裡,鄭某一定會說動他慨允奉還,即便不在他手裡,鄭某也必按時候駕說明原因。”

朱雲正色道:“鄭令主可知今天放你出陣也是條件之一?”

鄭君武拱手道:“鄭某當然永銘五內,感激在心!”

朱雲還劍入鞘,再將鄭君武的長劍由地上拾起,拋了過去道:“鄭令主接住兵刃!”

鄭君武只能聽聲辯位,忽見一把長劍,似乎由天上掉落下來,連忙揚手接住。

朱雲連忙雙手疾揮,將地上的十面白色小旗掃倒,道:“鄭令主現在可以走了!”

鄭君武眼前一亮,又恢復了原有世界,緩緩站起身來,抱拳拱手道:“朱兄這‘五行旗陣’,實令鄭某佩服。後會有期,請恕就此告辭了!”

朱雲也拱拱手道:“請!”

李金貴直望着鄭君武的背影去遠,才轉過頭來道:“大哥,咱們是否要跟蹤他,這樣就不難查出修羅門的新址了。”

朱雲搖頭道:“不必了,此人狡猾得很,那樣做反而弄巧成拙。”

李金貴道:“大哥方纔爲什麼不多困他一會?”

朱雲笑了笑道:“老弟有所不知,我這‘五行旗陣’,用在夜間最靈,現在是白天,若不及時撤去,再過片刻,必然失去效力,到那時反爲不妙。”

李金貴道:“以大哥預料,三日後他會不會真將那冊秘笈奉還?”

朱雲沉忖着道:“很難說,不過他一定會按時和我在原地見面。”

他說着俯身收回十面小旗,揣入懷中。

白銀鳳搭訕着問道:“朱老伯,你方纔對鄭君武說,只要他歸還了‘青冥劍法秘笠’,將來我家和修羅門決鬥時,便保持中立立場,真是這樣麼?”

朱雲歉然一笑道:“老夫剛纔不過是騙騙他,只要秘笈到手,豈有不對府上援手之理,除非老夫那時不在南陽。”

白銀鳳無限感激的道:“朱老伯盛情可感,晚輩先代家父謝謝了,不知貴派和我們白家可有什麼淵源?”

朱雲道:“那倒是談不上,不過二小姐的曾祖父白劍青大宗師當年譽滿武林,被黑白兩道尊爲泰北斗,令尊白儀方居士也是行俠仗義的當代名家,老夫衝着這一點,也該拔刀相助。何況金貴老弟和府上的三小姐尚有一段情緣,老夫即便衝着金貴老弟,也該爲府上稍盡綿薄。”

白銀鳳深施一禮道:“朱老伯義薄雲天,我們白家真不知要如何感謝纔對!”

朱雲揮揮手道:“二小姐不必多禮,咱們今天來的目的未達,還是要想辦法見到抱玉仙長才行。”

李金貴眺望了一下四周山勢,眼前全是重巒疊嶂,根本無法看出多遠。

他不覺皺了下眉道:“既然晶壁後面已樁堵住,山勢連亙,要想找到隱仙谷,恐怕不是一件易事。”

朱雲吁了口氣道:“既然來了,總不能就這樣空着回去,不管如何,也要不避艱險到處找找。”

李金貴道:“也好,還是由小弟在前面帶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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