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德興在太學之中的書房當中,已經就坐了不少人。
能延入此間的,自然都是陳德興追隨者,有臨安之變前就加入的心腹死黨,也有臨安之變後前來投奔的。
德壽宮中奪公主,餘杭門前起義兵,朝天門外開大炮,禮賓院內煉真金,逼宮內禪定國是……再加上活活釘死漢奸郝經,再加上有組織的在臨安“徵發”了不少錢物工匠,還劫奪了臨漕鎮的糧食,搶了羣牧監的馬匹等等事體,就在短短的幾天內完成了。
而這所有的事情加在一起,便撕掉了大宋朝廷身上最後一塊遮羞布——讓全天下都知道,這個朝廷其實是沒有武力的。一個沒有武力的朝廷,自然不可能制裁陳德興這樣無法無天的軍閥。
所以陳德興並沒有安照計劃立即撤離臨安,反而在臨安太學,也就是岳飛的故宅之中,大模大樣的安頓下來。還公開打出了“北伐軍”的旗號!
從現在開始,陳德興的武裝的正式名稱不叫御前霹靂水軍了,當然也不叫陳家軍,而是北伐軍!
北伐中原,驅除胡虜,先興漢家,再分田地,人人安樂,同享太平!
這便是北伐軍的口號,同時也是北伐軍和復興社的政治綱領。其中的再分田地當然不是要分江南的田地,而是重新分配北方的土地,包括中原、燕雲、遼東、西域、高麗等地的土地,都在分配之列!
不過不是平分,而是要根據軍功大小。官爵高低,參加陳家軍(北伐軍)的早晚進行分配!功勞大的。官爵高的,參加早的。都可以多分。反之就只能少分,而在北伐勝利以後再從南方遷移到北方的人民,那就只能得到最基本的口分地了。
這一套將北伐中原和分配土地結合起來的政治綱領,並不是只在陳家軍內部進行宣傳,而是用張貼布告和發送小報的形式告訴了整個臨安城的百姓。另外,佔領了慶元府定海縣和揚州沙洲縣的陳家軍,也同樣接到了陳德興的命令,打出北伐軍的旗幟,同時開始向民衆宣傳北伐綱領。
而宣傳北伐綱領的目的。自然要拉人入夥,促人募捐。北伐軍招兵,隨營軍校招生,還有淮海鎮招募武士的告示也張貼的到處都是。餘杭門甕城外和臨安太學門外,天天都有沒有飯吃的閒漢流民排隊要入伍的——臨安本地土生的居民自然不會加入,但是從四川、京湖、兩淮流亡來的單身流民,卻是有人願意加入北伐軍去搏一場富貴的。短短几天之內,陳德興在臨安的兵力就擴充到了萬人左右(其中明教徒大約有五千餘人)。
不過從臨安城裡招募來的士兵,多少都沾了小市民的習氣。不狠狠的調教上一段時間,是沒有辦法和兩淮子弟和北地漢人相比的。用來壯壯聲勢還行,真拉出打硬仗可就不成了。
除了投軍的流民和明教徒,還有一些流落在臨安的士人也跑來陳德興這裡碰運氣——雖然江南士大夫這個大團體是擁護大宋的。但總有一些背景不深,學問又差強人意,屢屢應試不第的失意書生。
這些人要麼就去投靠高官鉅商充當門客。要麼就混跡臨安謀個書生能做的差事或做些小買賣。
只是這些士子的心思都大,都以爲自己是姜子牙是諸葛亮。如何願意在社會中下層蹉跎一生?看到陳德興在臨安城做出如此事業,也不管什麼逆不逆賊的就來投靠碰運氣了。
而陳德興對於這些失意士人。也儘可能的予以拉攏,也不管對方是什麼文士、武士的,他的集團現在是文弱武強。能打的武夫車載斗量,能舞文弄墨的文人卻寥寥無幾。
此刻,陳德興就在一間岳飛曾經使用過的書房裡面,和趙復、陳淮清一道,親切的接見十幾位前來投效的文士。還煞有介事的向這些自以爲是諸葛亮的文士們問計。
其實他早就拿定了主意,在臨安、慶元搜刮一些錢財,然後再從臨安、慶元、沙洲三地裹挾上十幾萬二十萬百姓,打起北伐抗蒙的招牌東渡高麗、遼東去開創基業。臨安這裡,就讓他的老爹和一幫文官勾心鬥角吧!
所以任憑一般文士如何鼓吹“魏武挾獻帝”的典故,陳德興也絲毫不爲所動——這些文士只知道曹操,卻沒有看到董卓、李傕是怎麼掛掉的!
更沒有看到理宗趙昀的還不是漢獻帝——因爲陳德興並沒有抓到趙昀!即便在陳德興攻入朝天門的時候,趙昀手中還有六七千人馬,其中包括一千五百戰鬥力頗強的殿前諸班直!
另外,王堅、王炎父子手中也有一千多個四川帶來的親兵,還有四五千三衙軍被他們抓在手中!
也就是說,即便在陳德興最囂張的時候,在臨安還有超過一萬軍隊忠於大宋,其中能戰的不下兩千五百!
而這幾日,在陳德興加緊擴軍的同時。剛剛執掌大權的賈似道也在拼了老命的抓武裝。
先是讓王堅當了同籤樞密院事兼臨安鎮撫使,從封樁庫中撥出10萬貫銅讓他把軍隊擴充到2萬人,還給了侍衛親軍都統制的名分——原來臨安的侍衛馬步軍,凡是沒有參加保衛皇城戰鬥的人員,全部被遣散開革,所以王堅組織的軍隊就是新的侍衛親軍了!
然後,賈似道又讓韓震在守衛皇宮的幾千人的基礎上擴充出2萬殿前親軍!同樣給了韓鎮同籤樞密院事兼臨安鎮撫使的名分,還有10萬貫銅的經費!
此外,還飛檄揚州,調李庭芝帶2萬武銳軍入衛臨安,李庭芝本人則擔任浙東安撫使、知臨安府兼武銳軍都統制——這項任命打破了文武界限,讓一個有學士頭銜的文臣擔任了一軍都統制。
同時,還用趙禥的名義頒下大詔,委任向來忠於大宋的宿將趙葵擔任兩江(江南東、西)宣撫大使、沿江制置使。全權整頓沿江和兩江防務。還任命杜庶、向士壁分別擔任淮西江南東路、江南西路的安撫使,配合趙葵。
六個顧命大臣中也有人外出掌握對方。曾經在福建當過安撫的江萬里也再次出任福建路安撫使兼沿海制置使。左丞相吳潛則出鎮浙江西路,以宰相兼任浙西安撫、判慶元府兼沿海制置使。馬光祖則外放去了廣州,以參知政事,端明殿學士,拜兩廣安撫制置使。
一番安排之下,南宋朝廷算是將兩江、兩浙、福建、兩廣一共七個安撫使路掌握在可靠的重臣手中,同時又調集招募6萬大軍拱衛臨安。算是在努力穩住陣腳。
對於京湖、兩淮、四川的軍閥們,朝庭也做出了此前難以想象的讓步。劉整出任利州節度使,餘興出任益州節度使,呂文德出任川東節度使,呂文煥出任江陵鎮節度使,張珏出任興元鎮節度使,高達出任襄陽鎮節度使,曹世雄出任潭州節度使,張勝出任鄂州節度使,楊文出任川南節度使,夏貴出任淮西節度使,劉雄飛出任梓州節度使,李和出任揚州觀察使,程大元出任真州觀察使,範勝出任濠州觀察使,再加上陳德興的海東、遼東節度使,一口氣封出去15個節度使和觀察使。
唐末五代軍頭橫行的局面,一夜之間就重回了世間!
不過藩鎮和叛鎮還是有區別的,除了陳德興還有更大的野心之外,其餘十四個藩鎮之主對於能當上一鎮節度已經非常滿意了。根據唐朝的經驗,只有當朝廷想要削藩或干涉節度使繼承問題的時候,才比較容易引發藩鎮造反。
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說,南宋眼下的情況並不比歷史上更壞——歷史上南宋朝廷在劉整叛亂之前,一直沒有找到一個可以和藩鎮共存的平衡點,或者說以賈似道爲首的朝臣文官,始終沒有放棄恢復以文御武局面的努力,直到劉整叛亂爆發!而劉整叛亂加上之前賈似道借打算法之名對武臣集團的打擊(也有部分和賈似道不睦的文官被打擊),已經嚴重損傷了宋朝的國防力量。
而劉整叛亂又造成賈似道恢復以文御武努力的徹底破產,只能依靠安豐一系的軍閥苟延殘喘。但是安豐將門的力量,又不足以抵抗蒙古的入侵。因此纔出現了襄陽被圍數年,朝廷都無援兵可派的局面。
到了最後,賈似道勉強拼湊起來的“諸道精兵”十三萬,在丁家州一觸即潰,顯然南宋朝廷也沒有利用蒙古內戰帶來的喘息之機,訓練組織起真正堪用的精兵。
而在當下,南宋朝廷正在組建的6萬“中央軍”看上去似乎要比歷史上強一些了。至少擔當責任的官員,除了韓震不大中用,李庭芝、王堅都算是南宋這邊頂尖的將領了。
南宋朝廷,在臨安之變的刺激下,居然有了那麼一點振作的跡象!
想到這裡,陳德興猛地站了起來,大聲地宣佈:“三日後,北伐軍拔營啓程,先赴定海,然後掛帆北上!諸位願隨某直搗黃龍者,請站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