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兄長的擔心理由,蒲壽庚失笑:“他們現在肯砸就好了!”他神色淡淡的,還在低頭仔細收拾棋盤。“現在纔到哪兒啊?一張遲約才15貫、16貫……就算砸出三萬張,也就是四五十萬貫。咱們可準備了三百多萬貫等着接盤呢。泉州還有幾個天方教商家,也都答應和咱們聯手了,很快就會再有三百萬貫運來臨安。總共有六百多萬貫現錢在手,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蒲壽晟苦笑:“現在是沒有什麼好擔心的,可要是遲約抄到100貫200貫了呢?要是一下砸出個三五萬,那可就是幾百萬上千萬貫……咱們可能扛得住?”
蒲壽庚大笑:“那就跟不用擔心了,等到這遲約漲到了200貫,這些宋人就該伸長了脖子看300貫、400貫、500貫了!到時候,涌進來的現錢源源不斷,根本用不着咱們再拿錢出來填了。真正需要咱們拿錢出來接盤的時候,應該是在70貫以內。現在先不急,讓它慢慢漲,漲上一兩個月,讓各方面參與的人都高興高興。等到每張遲約漲到70貫的時候我就壓一壓,到時候該出的也就出了,那些糧商能發新約的差不多也就該發出來了。等壓到50貫的時候,劉孝元就會折騰出點亂子,讓長江水運暫時斷一斷。消息一到,市面上就該蜂擁買入了。”
蒲壽庚頓了一下,又道:“小弟估計,到時候鎮江現糧起碼漲到每石5貫!咱們如果能持上20萬張遲約。那就是10000萬貫!也不用全都出手,只要能悄悄放掉兩成。剩下的按照3成市價抵押出去,就能套取4400萬貫以上的現錢。分1500萬給泉州那幾個朋友。咱們兄弟手裡還能落下2900萬貫,到時候還有哪裡去不得?”
蒲壽庚的這個操盤計劃,說實話還是挺超前的。後世紅朝股市裡面的莊家大致也是這麼玩的。低位的時候建倉控盤,然後拉昇震盪洗掉跟風盤,進一步控盤,再拉昇出利好把股價拔到天上去,最後再想辦法出貨。
而出貨的最好方法,並不是都倒給散戶——這是比較困難的。最好的辦法還是蒙給銀行或是別的資金融出方……什麼銀行質押貸款,什麼配資。什麼透支等等的。反正本質都是用股票抵押出現金,哪怕不能提現也沒有什麼,去高價買入其他賬戶(莊家的其他賬戶)上的籌碼就行了。
這樣一套早就玩爛的坐莊辦法,在紅朝是不管用的,連着幾代紅朝領導核心,都是嚴管銀行資金入市,基本封死了莊家利用質押貸款籌碼變相的通道。因此紅朝股市雖然一直沒有給普通投資者創造多少價值,但也不是傳說中的境外反動大空頭可以隨意肆虐的地方——畢竟境外反動大空頭來了以後,也沒有什麼非常容易的退出渠道。搞不好就被套成股東了。所以紅朝股市,那可不是境外敵對勢力可以染指的。呃,至少在陳德興的前世掛掉之前還是如此的!
不過蒲壽庚的這套在紅朝肯定不管用的坐莊手段,放到13世紀的大宋還是非常有用的。畢竟這個時代。全世界連一家真正意義上的銀行都沒有。金融還處於非常原始的狀態,誰都沒有見過金融風暴,更沒見過股災。而且。宋朝的商人都比較老實,一般的小買賣都不用立字據訂合同。口頭達成協議就行,交易雙方基本不會耍賴。
便是現在放出遲約的米商們。也都是踏踏實實的買賣。和上家(地主、農民)談妥了多少採購量,纔會給下家立多少遲約。手裡沒貨就亂放盤的商戶,基本上是不存在的。畢竟大家都是長久的生意,誰也不肯自己砸牌子。
當然,陳淮清和蒲壽庚都是例外。他們一個準備當皇帝他爹了,根本不想做生意。另一個則打算撈一票就走,也不打算在中國混了。總之就是這兩個絕配撞在一塊兒,一起把大宋經濟玩壞掉爲止。
……
“二哥兒,大人認爲賈似道在駕馭藩鎮方面還是比較有辦法的。這四年以來,南朝沒有發生藩鎮之亂,都是賈似道的功勞。他一方面用錢財籠絡住離臨安比較遠的幾個四川藩鎮,讓他們牽制京湖、兩淮。另一方面又大辦團練,現在江南五路加上廣南東路都有了團練大使,每個州府都有了團練使,而且還破例讓本地人當本地的團練官,允許團練大使全權掌兵。現在已經練出了至少二十萬團練。可惜此人只有閫才而無相才,行事過於輕佻,此次以糧代兵就是輕佻之極。大人認爲,這是咱們全取江南的機會……”
陳德芳一臉蒼白地在船艙裡面,很盡職的和陳德興說着南方的情況。他是被陳淮清派到燕京向陳德興建議乘亂取江南的。乘坐的快船纔到塘沽,卻正好遇上陳德興的大駕返回明都,於是又上了陳德興的新旗艦大明號。
這段時間,陳德興也沒有閒着,而是在打仗和擴軍。
打仗就是攻佔燕山各山口,其中最關鍵的就是居庸關。並沒有花費太多力氣,末哥早就沒有了戰心,將部隊收縮到了山後諸州和開平城。將燕山各口讓給了陳德興。
而擴軍主要就是將北明陸軍的上中下三軍所擁有的二十七個步兵旅全部按照“銀甲旅”的標準擴充,也就是每旅配置十個營,共三千多人。而一個師也就因此擴充到了萬人以上,並且開始配備師級炮兵營。一個軍的編制自然擴張到了三萬三千人左右。陸軍的三個軍總共就有了近十萬官兵!
再加上一個6500人的近衛師;一個由重甲騎兵師和近衛騎兵合併而來的近衛騎兵師,人數約2000;一個大名都督府——下轄的官兵經過整理之後也縮減到了一個軍的規模,不過裝備訓練都比較差,暫時沒有辦法成爲軍;一個銀甲師(6500人)和四萬八旗兵。
光是陸軍的總兵力已經超過了18萬。如果再算上海軍和日益龐大起來的文官隊伍,現在需要北明財政負擔(並不一定全額負擔)的人員多達23萬!已經佔到了北明總人口的將近百分之十!
軍隊擴充到了這個地步,開支自然也是直奔天文數字而去了。哪怕北明的軍隊並不支全薪,現在每月人員方面的開支也多達六十萬貫!一年就是七百二十萬貫!
而且這二十餘萬軍隊還要裝備,海軍要添購更多的大三角帆槳炮艦,以求得東亞和南番海上的絕對控制權。陸軍則要擴充鋼甲兵的數量,鑄造更多的大炮。特別是前者就近乎於燒錢,如果上中下三軍和近衛軍、銀甲旅的十餘萬人,要全部實現肉搏兵鋼甲化,起碼還要購置五萬套板甲,即便坩堝鋼的價格在今年、明年再跌一半,那也得花費兩千五百萬貫!
由於擴軍和升級武器裝備的壓力同時到來,北明原本比較寬裕的財政,現在居然變得捉襟見肘起來。政務司判官黃智深連日都是哭喪面孔,見到陳德興就和他說財政如何吃緊——雖然常規的年入也有1500萬貫,但是花錢的地方實在太多!軍費,安置難民,修繕境內的城市、道路、港口,建立各級府衙、議會,購買糧食幫助難民度荒……到處都要花錢,到處都是事情。陳德興有時候想想自己渾身是鐵,才能攆幾根釘子?再想想自己已經有了一國,自己這輩子肯定不用愁了,有時候都想偷懶當個“大遼皇帝”算了。
還好,這種不思進取的念頭只是想想而已。
陳德興收回心神,望着陳德芳,“大人是什麼意思?要用這次米糧行情把江南搞亂掉?”
陳德芳緩緩點頭,“大人就是這個意思,賈似道如果只想糊里糊塗混日子,依着大宋的底子和江南的人心,倒是能支撐幾年的。不過他卻偏偏想出以糧代兵的餿主意。”
陳德興一擺手:“取江南不在於江南的民心,而在於我的兵什麼時候練成。”
現在明軍的擴充雖然已經完成,但是擴出來的兵是需要訓練和裝備的。這需要花不少時間。而且大軍南下肯定是走海路,這又涉及到風向。冬天順風南下正好,要是在夏天掛東南風的時候,數萬大軍可沒有辦法從遼東到江南的。
陳德芳只是輕笑:“江南富庶,冠於天下,若是興十萬兵,攻城略地,殺戮無數,使江南如河北一般,咱大明接下去的日子就苦了。所以大人的意思,就是先使江南自亂,百姓困於糧食,紳商瀕於破產,人人怨恨,家家不安。如此江南商民必會背宋嚮明,而後再以大兵臨之,就可全取臨安、慶元(明州)、泉州三城。此三城皆人口百萬,工商雲集,貿易興盛,如今大宋國五成稅賦皆出此三城。若吾大宋取之,再好生經營,年入數千萬貫也是不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