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兒爹爹什麼也沒有說,他看到了堡長眼中的痛惜,甚至閃出了永別的淚光,他知道若是沒有堡長在,即使豁出了性命,自己也很難能夠將憐兒帶走,這一刻他竟然深切的感受到了,有些時候農家人的愚昧無知甚至比厲鬼還要可怕,難道眼前這些人就是自己平時朝夕相處親如一家的村民嗎?這一刻他感到了從未有過的陌生,陌生的可怕,陌生的讓人難以承受。
既然堡長已經發話了,雖然還有些人不情願,不過沒有人再敢阻攔,憐兒爹爹一臉擔憂的抱起了憐兒,隨同憐兒的孃親,什麼也沒有帶,什麼也沒有準備,只要能夠和憐兒在一起,無論生與死,無論到哪裡,都是一個完整的家。
樸實的農家院,彷彿經歷了一場殘忍的殺戮,每個人的心裡都各懷鬼胎,即使在憐兒爹爹舉目無助的情況下,除了那個名叫芷若的小女孩外,竟然沒有一個人肯站出來說句公道話,好在事情已經有了解決的辦法,看似有些不近人情,實則是最完美的方案了,憐兒爹爹步履維艱,每走一步,似乎都重過千斤,內心的沉痛更是無以復加,他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何去何從,哪裡還有容身之所?只要能和憐兒在一起,就是最大的滿足了。
夕陽西下,夜色漸濃,北風呼嘯而過,不時發出呼呼的聲音,是那樣的悽轉決絕,彷彿送別的離歌,吹拂着憐兒爹爹的內心,既殘忍又悲涼,像是地獄魔鬼在鎖魂,只是魔鬼鎖得了死人,卻鎖不了活人,活人有些時候比魔鬼還可怕。
憐兒爹爹手是顫抖的,內心更是顫抖的,抱着幼小的憐兒向遠方走去,身旁的憐兒孃親早已泣不成聲,幾度昏厥。
憐兒爹爹沒有一句安慰夫人,形如走肉,天地之間彷彿都失去了色彩,其實此時最需要安慰的是自己,只是他是男人,一家之主,他要堅強,他不能倒下,他只有堅持下去,纔會有希望。
步履維艱,兩個人就像是丟了魂的行屍走肉,心中只有一個信念,那就是救活憐兒?走着走着,呼嘯的北風早已淹沒了兩個顫抖羸弱的身軀,殘忍的天色不帶一絲憐憫,憐兒雖已沒了氣息,此刻看起來更像是一個恬靜安睡的嬰兒,溫馨又安靜。
夜色越來越濃了,沉沉寒風顯得異常淒涼,忽然奇蹟發生了,曾被數位郎中斷定死亡的憐兒,氣息全無,脈象全無,甚至連自己都有所懷疑的憐兒,此刻竟然微微動了一下。
“憐兒。。。憐兒。。。。。。”憐兒爹爹喜出望外,一直堅強的臉上早已承受不住這份驚喜,頃刻間淚如雨下,傾盆而出。
“憐兒,憐兒,我的憐兒。。。。。。”憐兒孃親早已跪了下去,這一刻她不知等了多久,盼望了多久,她早已顫抖不已,泣不成聲。
良久良久,憐兒未曾在動一下,或許是寒風吹動了身體,或許是自己看錯了,憐兒依然面如死灰,毫無氣息,彷彿死神剛剛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憐兒爹爹豈能接受這樣的事實,他不相信一向乖巧懂事善良的憐兒會離他而去,他顫巍巍的身軀不住的呼喊着憐兒,他要在死神的手中將憐兒奪回來,他要喚醒憐兒的雙眸,任何人都不能動搖。
天地之間似乎被喚出了一個缺口,所有的希望傾瀉而出,憐兒依然緊閉雙眸,面色蒼白,氣如遊絲,毫無一絲血色,然而乾癟青紫的嘴脣忽然張開了,恨入心骨,寒如冰峰,卻發出了一聲怨恨悲涼的字眼:“報。。。報仇!”
憐兒爹爹聽得清亮,險些脫手而出,內心恍如驚恐,似乎被什麼狠狠的撞了一下,久久無法平靜,看着眼前一臉稚氣未脫的臉龐,這還會是自己那個一向老實本分乖巧善良懂事的憐兒嗎?這一刻竟然顯得如此的陌生又可怕。
好似陰霾中的一絲陽光,憐兒爹爹包括孃親在內卻感受不到任何的喜悅,這種怨恨的字眼竟然會發自憐兒的口中,又怎能不讓人感到驚恐呢,難道是與村民們的對話已經被憐兒聽到了嗎?這種怨恨又豈能在憐兒幼小的心靈上生根發芽呢,憐兒爹爹內心誠惶誠恐,不知該如何面對,希望來的竟是如此的殘忍,即使殘忍的希望也瞬間破滅,反觀憐兒,除此之外,並未發出任何話來,依舊雙眸緊閉,面色蒼白,氣息全無,毫無生息。
雖然憐兒看起來與之前無異,不過經過剛纔那一幕,憐兒爹爹心中顫抖不已,他堅信憐兒並沒有死,很可能是暫時的氣消,他要肩負起一個父親該有的責任,在他看來當務之急,務必是先找到郎中醫治,然後在尋得一個落腳之處,看來村裡無論如何是回不去了,可是方圓百里,哪還有郎中了,能想到的全部都找過了,若不是經歷這種事情,又豈能輪到到現在這般地步。
嶺南山川,多爲奇駿險地,周圍山勢陡峭,絕壁凸顯,雖有樹木遮擋,路通鄉鎮,卻人跡罕見,這一日濃霧瀰漫,空氣中似乎都充滿了一種令人窒息的味道,聽說嶺南喬家鎮有位郎中專治各種疑難雜症,素有唐門剋星自稱,連走幾日,行徑數十里,只爲了見其一面,好求對方救治憐兒,無論再苦再難,憐兒爹爹也要見其一面,雖跋山涉水,路途艱險,還好一一克服了,眼看還需行走幾裡就到達了目的地,屋漏逢雨卻發生了一件怪事,怪事是從一聲哀嚎引起的,伴隨着這聲哀嚎聲響起,四周更是接連起伏響了起來,細聽之下,憐兒爹爹心跳加速,想要躲開,已然是來不及了,只聽得周圍窸窸窣窣的響聲,由遠及近,伴隨着嗚嗚悽絕的叫聲,憐兒一家三口竟然被羣狼圍住了。
羣狼爲首的是匹雪狼,全身通體雪白,沒有一絲雜色,雖有霧氣繚繞,難掩光彩照人,若不是那雙發着幽暗綠光的雙眼,若不是那雙面目猙獰兇惡的獠牙,恐怕有那麼一瞬間,憐兒爹爹要把眼前這匹雪狼當做一隻溫順的家犬了,好在他認清了眼前的形式,屏息以待,未動半分,身爲農家人,他知道狼不是好惹的,尤其是羣狼,對方若不掠奪食物,斷然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羣狼似乎很得意,低沉哀叫,悽轉回絕,似乎正在宣誓着自己的意圖,憐兒爹爹緊緊將憐兒抱在懷中,全身異常警覺,對夫人大喊道:“快躲到身後去。”
憐兒孃親慌亂不已,剛剛躲到身後,周圍的羣狼就進一步逼近了,每匹惡狼肆虐的叫着,一步步逼近,張牙舞爪,露出了攝人的獠牙,看起來是那樣的陰森,是那樣的恐怖,爲首的雪狼一動不動,看着漸漸縮小的圈子,忽然大叫一聲,似乎正在下着命令,瞬間幾匹頭狼跳了起來。
憐兒爹爹徒手拼擋,又不忍心放下憐兒,避之不及,只好面對了過去,緊緊的抱住了憐兒,然而眼前發生了奇怪的一幕,時間似乎凝固了,羣狼竟然停了下來,只聽得一聲聲肆無忌憚的哀叫,依然迴轉決絕。
嗷嗷。。。嗷嗷。。。這時自羣狼的身後竟然跑來了一匹小狼,小狼沒有幽綠的雙眼,也沒有嚇人的模樣,只有一臉擔憂的神情,此刻已經跑到了憐兒的面前,竟然面對着羣狼,發出了嗷嗷的叫聲,看起來正在保護着他們。
原來這匹小狼就是憐兒之前救下的那匹小狼,真是因果循環,善有善報,畜生尚且如此,又怎能不令人心生愧疚呢?
爲首的雪狼似乎也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一幕,有些氣憤,急欲發怒,小狼卻不躲不讓,伸出了前爪,眼中盡是堅定果決,雪狼無耐低鳴了一聲,隨即眼中綠光一閃,走上了前來,小狼不在叫了,雪狼伸出了前抓,拍了拍小狼的頭頂,隨即回頭一聲低吼,周圍的羣狼忽而散去,雪狼也跑開了,望着羣狼離去的身影,小狼最後望了一眼憐兒後,也跑開了,似有淚珠滴落了下來,看來是小狼救了他們。
“哈哈。。。哈哈。。。。。。”眼望着狼羣離去了,憐兒爹爹方自鬆了一口氣,這時自身後,忽然傳來了一陣怪異的笑聲,笑聲清晰洪亮,卻怪異至極,初聽之時,不免讓人膽戰心驚,不寒而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