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神祠揚威

小湖應喏一聲,伸手拔劍。

賽純陽心膽俱裂,惶然叫道:“施主,咱門無冤無仇,爲何殺我?”

“你這內廠的走狗,不死何待?”青年人反問。

“你……你是敬業錢莊的人麼?”

青年人冷笑一聲,沉聲說:“爲了讓你死得瞑目,在下告訴你實情。夏安平是在下的朋友,昨天咱們將你們這羣走狗的舉動完全摸清了。這位和尚名了塵,在九江朋友衆多,消息靈通,在下的朋友也不少。可惜消息晚了一步,被你們在碼頭將黃徐兩位東主劫走了。你們前腳帶人離開紫煙樓,咱們後一步趕到,紫煙樓貴同伴不堪一擊,四散而逃。在下從徐二東主口中,知道你們帶了人到董仙祠捉拿夏安平,因此急急趕來接應。看樣子,你閣下像是栽了呢,栽在何人手中的?”

“你……你……”

“我姓牛,其他你不必過問了。七僧八道十八豪傑,在京師或可關着門稱英雄道好漢,在江湖,你們只配替高手名宿捧茶端水。”

賽純陽一咬牙,沉聲道:“你如果自命英雄,自以爲了得,給貧道一劍,咱們看誰是英雄,誰是膿包,你敢是不敢?如果你伯死,怕揭穿你只會大言欺人的底細,便不必多說了。”

青年人正是牛郎星牛宏毅,被老道一激,果然上當,向小湖叫:“割斷他的捆綁,替他解穴,將劍給他。”

小湖用劍割斷捆住老頭手腳的頭巾,不友善地問:“老道,何穴被制?”

“右期門。”老道心中暗喜,口中卻冷冷地發話。

小湖一摸被制的穴道,手上遲疑,但仍用震推二訣試解。老道禁不起折騰,“哎”一聲大叫,冷汗直流,厲叫道:“你……你不行。哎……老天……”

小湖臉紅耳赤,向牛郎星訕訕地說:“回稟主人,小的沒有用,解不開這種奇異手法所制的……”

牛郎星一怔,揮手令小湖退,撕開老道的胸襟,檢查片刻,惑然地說:“奇了,這像是被傳說中的截脈制穴術手法所制,天下間怎會仍有具有這種絕學的人?”

美少婦上前察看片刻,問道:“星主,真是這種手法麼?”

“怎麼不真?瞧,右期門穴隆起,紅線上下行,上行八寸,下抵章門。要是不信,他的右腿必定已經僵硬,大趾尖的大敦穴必定紅腫。”

“截脈疑經制穴術,是兩百餘年河南天癡翁的秘學。天癡翁在鳳翔襲擊韃子的肅政廉訪使,一襲成功,他自己也被亂弩射死,天癡翁的絕學果然絕了,因爲聽說他嚴家已經絕了後,怎會……”

“兩百多年前的事,誰知道是真是假?小湖,脫去老道的右靴。老道,如果大敦穴紅腫,你只有死路一條,假使僅是一星紅斑,那表示下手人手下留情,在下或許能替你解穴。”

脫下老道的靴子,怪,大趾並未紅腫,也沒有紅斑。一顆針頭大小的淡紅色的小斑點,卻未爲人所注意。

“咦!怪事。”’牛郎星詫異地說。

“不是被截脈疑經制穴術所制吧?”老道緊張池問。

“不是,但被制的穴道確是可疑。閣下,你只好碰碰運氣了。”

“什麼?碰運氣?你的意思是……”老道驚駭地問。

“是的,碰運氣,在下沒有解穴的把握。天下間,點穴術千奇百怪,有些手法詭奇絕倫,門外人是無法解制的。武當的祖師張三丰,是第一位能集點穴術之大成,而且發揚光大的人,他也曾自承有些奇異手法無法參透。你被制的手法在下只能用全力一試,不然你只好去找武當的元老來替你解決了。截脈疑經手法可以發現被截住的經脈,但卻不知中途又折向何處經脈末稍。所以叫疑經。在下不能久留,只能替你試試。”

“你一試不打緊,試錯了……”老道恐怖地叫。

“呵呵!試錯了你反正同樣是死,急什麼?在下的制穴解穴手法。雖沒有武當元老淵博,但獨門手法武當弟子亦自愧不如。截脈疑經制穴術在下只聽說過,解經手法所制的穴道也許能辦到,重手法卻無能爲力,所以說你再碰運氣。反正解了穴你也得死,你何必斤斤計較?你這廝定然是個貪生怕死之徒,在下真不願爲你費神。”

牛郎星試了片刻,搖搖頭,苦笑道:“老道,你的命大着哩。”

賽純陽莫名其妙,滿頭大汗地問:“施主的意思是……”

“在下無法解穴,因此,在下不屑殺你,讓你自生自滅。小湖,將他擱至路旁,看是否有人可以救他。十二個時辰內如果解不了穴道,他必將經脈枯萎而死。”

“施主,請……請將貧道帶交附近的村民,請……”老道狂叫。

沒有人理睬他,小湖像拖死狗一般地將他拖至小徑上,一羣男女揚長而去,過奔蓮花峰。

賽純陽躺在路中等死,但他並不灰心,深信小徑必定有人經過,遇救的機會並未斷絕。

杏林中的董仙祠前,惡鬥如火如茶。

安平舍了兩個大漢,向上急掠,離開小徑向南抄出,急奔董仙祠。

伏魔天王一羣人聽到了叫聲,吃了一驚,紛紛現身而出,有人向下百趕,有人向祠中闖。

破大殿中,尚陵也聽到叫聲,奔至殿口閃在柱後向外瞧,赫然發現遠處的林影中,有人攜刀帶到急掠而來,令他心中大駭,趕忙向後殿急竄。

到了祠後,遠未奔出後院門,便聽到外面遠處有人叫:“咱們先搜裡面,夏安平怎會不在裡面的?二弟,小心些兒,我先進,用暗器掩護愚兄。”

尚陵暗叫一聲“糟”!顯然破神祠已被包圍,逃不掉了。正陷在進退維谷的境地,目光突然落在院間的井欄上。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奔至井旁,毫不遲疑地跳入井中。井深丈餘,水深可及肩,其冷徹骨。他向內壁縮入,靜靜地凝神傾聽上面的動靜。

安平從祠右接近,心中一懍,祠四周有人,祠內有人,而且人數甚衆,光天化日之下,想秘密入祠已不可能。他一咬牙,發出一聲震天長嘯,距神祠還在二十丈外,不再隱起身形,大踏步向前走,嘯完大吼道:“夏安平在此,誰敢和夏某決個生死存亡?”

爲了救人,他不再恐懼羣毆,收起了慈悲之念,決定大開殺戒。杏林下動手,雖然有點不易施展,但對方也同樣會受到限制,何所懼哉?

他獨自出現,膽大包天,從容地向內走,夷然無懼地硬闖虎穴龍潭,這份豪氣與膽量,立即鎮住了不少自命不凡的好漢。

伏魔天王並未向下循聲追出,卻聽到了安平的嘯聲和吼聲,火速帶着大羣爪牙迎來,一面下令喝道:“放他進來,在神祠前的廣場和他一決。”

安平在數十雙眼睛虎視眈眈之下,鎮定從容地進入祠前的廣場,在伏魔天王前面三丈止步。四周,走狗們迅速合圍,情勢險惡。

伏魔天王姜世賢粗壯如熊,拿着四十斤降魔杵威風凜凜。左右,展翅排開十二名老少。

一個個目露兇光,高矮不等,一看便知不是善類。

安平雙手叉腰,屹立如山,冷然打量而前的十三名高手名宿,卻只認識一個人,那是站在伏魔天王右側的生死判。

“你就是夏安平?”伏魔天王用不相信的口氣大聲問。

“正是區區在下,閣下高姓大名?”他反問。

“我,伏魔天王姜世賢。小子,你不是要前來就捕歸案?”

“夏某憑手中劍,打發你們滾蛋。”

“小狗!你好大的膽子。”伏魔天王怒吼。

“膽子並不大,卻足以有勇氣向你們叫陣。你們的夥伴賽純陽,已被夏某活擒作爲人質,要和閣下先談交換條件,談好了咱們再生死一決。”

伏魔天王吃了一驚,駭然問:“你擒了凌霄道長?憑你?”

“憑在下單人獨創,手到擒來,而且已將在下的東主救走。老道十八名走狗兩死一傷,其他的人望影而逃。剛纔在下面叫喊示警的人,就是逃散的兩個走狗。”

“你把凌霄道長怎樣了?”

“他死不了,但閣下如果不肯交換。則又當別論。”

伏魔天王哈哈狂笑,就:“凌霄道長的生死,與在下無關。公事公辦,要交換萬萬不能。小子,你死了這條心,準備納命或就縛吧!”

“夏某擒下你之後,便知是否能公事公辦了。好,你一個人上呢,抑或是一擁而上,倚衆羣毆?”

伏魔天王傲然大笑,意氣飛揚地說:“姜某近些年來,降魔杵下罕逢敵手,自然希望與閣下一決雌雄。但單打獨鬥是姜某一個人的事,即使你勝得了姜某,你仍然得乖乖就擒。在衆多高手的面前,你插翅難飛。你聽清了。姜某右首的六位,是姜榮的的袍澤。左首四位,是姜榮的朋友……”他逐個伸手引介,報出一串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名號。

安平對這些人陌生得緊,毫不在意。

伏魔天王見報出一大串嚇壞人的名號,對方竟然毫不動容,他自己也感到悚然而驚,扭頭向左右低聲囑咐道:“諸位,這傢伙恐怕真有些可怕的絕學在身,如果兄弟眼看不支,諸位務必及時出手。不必顧忌武林規矩,無論如何,得將他除去永絕後患,兄弟先上去試他一試。”

交代畢,橫持着降魔杵,大踏步出列欺近。

安平原勢不動,冷冷地盯視着逐漸走近的伏魔天王。

十二名高手左右一分,在四周列陣候機出手,留出五丈方圓的圈子作爲鬥場,全神戒備。

兩人接近至一丈內止步,未動手先鬥眼神。

伏魔天王瞪眼咬牙,但嚇不倒安平,逐漸忍耐不住,怒火上升。

“殺!”他大吼一聲,疾衝而上,降魔杵一晃。

安平仍然雙手叉腰,向左跨邁一步。

伏魔天王更是暴躁,又是一聲叱喝,招出“十蕩十決”,瘋狂地搶攻,罡風呼嘯,隱雷殷殷,降魔杵幻化閃閃金虹,人如狂龍旋舞,連攻十杵,換了八次方位。

安平人似幽靈,在金虹八方飛射中游走飄動,身形如虛似幻,在金虹的空隙中移動自如,奇快無比,有驚無險地避過兇猛絕倫的“十蕩十決”,但並未能抓住回敬反擊的機會,可知伏魔天王確是了得。

安平一面避招,一面留意四周,發覺神祠內的人陸續奔出,加入外圍列陣,卻不見尚陵的蹤跡,心中大定,顯然尚陵已先一步及時走避,並未落在賊人手中。

寒影劍宜近身相搏,不宜和降魔件硬碰硬拆,他心中一定,開始反擊了,一聲低叱,從對方的右側切入,晶芒乍閃。

“來得好!”伏魔天王大喝,順手來一記“尉遲拉鞭”。

安平挫身避招,鍥入一劍搶攻下盤。

優魔天王身形乍轉,避招回敬,“夫雷震妖”向下便砸。

安平斜身錯過,反手一劍疾攻對方的後腦袋瓜。

兩人皆展開快攻,八方盤旋,四條腿急劇地移動,雨般兵器閃電似的吞吐搏擊,各攻十餘招。纏鬥愈來愈兇險,生死將決。

安平志在活捉伏魔天王,所以不易抓住機會。激鬥中,伏魔天王一聲怪叫,絕招“韋陀伏魔”出手,這招先搗後拂再掃,金虹劍劃出一道奇快的光孤,制住剛從右側搶入的安平全身,如果躲不開,即將胸穿頭斷足折,性命難保。

安平一聲低叱,寒影劍輕觸搗來的降魔杵,一撥一壓,左手便抓住了杵尖向上託,一閃而入,逕取下盤,迫伏魔天王后退或上躍;右腳疾飛。

可惜,伏魔天王十分了得,一落危局便斷然棄杵急向側閃,情急大叫道:“大家上,斃了他。”

他避得了一劍,避不開一腳,“卟”一聲左膝蓋如中千斤巨錘撞擊,身不由己,摔倒丈外。

安平未料到對方棄杵保命,他並未存心壓杵,因此反被杵帶得身形一頓,杵亦脫手飛拋身後三丈餘,“卟”一聲打破了剛撲上的一名大漢的腦袋。

這瞬間,十一名高手一擁而上,叱喝聲雷動,刀劍並舉,齊向他身上招呼。

生死須臾,該拼命了。他一聲怒嘯,向右後方突圍,晶虹幻化出一重劍網,兇猛地撤出,人影劍影合而爲一,閃電似的旋到。

這一面有三個人,其中生死判首當其衝,老賊奸滑似鬼,突見安平不向前衝,反而從右後方旋到,怎敢相阻?判官筆一晁,人隨後撤,接着向左急閃。

“啊……”慘號聲驚天動地,撼人心絃。

晶虹射到,捷逾電閃。

生死判心膽俱裂,順閃勢向左臥倒,向後急滾兩匝。其冷徹骨的劍氣,掠過他的身軀上方,他感到渾身發冷,呼吸似乎已經停止了。

“發暗器!”有人大吼。

生死判鬼精靈,不再爬起,轉首看去。

先前所立處,兩名同伴一個斷了雙手,一個天靈蓋丟掉一半,躺在血泊中掙扎。

安平已越過他躺倒處三丈餘,四面八方上百件暗器齊向安平集中攢射,有十餘枚專破內家氣功的暗器,剛從他身軀上空飛過。假使他剛纔冒失地站起,不變成刺蝟也難保得住老命了。

這一次突如其來的襲擊,把已耗掉不少真力的安平迫得手忙腳亂,百忙中連忙揮劍護身。任何了不起的武林高手,想用兵刃對付暴雨般的上百件暗器連續撥射,事實上決無可能,除非他能練至金剛不壞法體,不然免談。安平的氣功雖然成就驚人,但畢竟年歲過輕,火候不夠精純,普通暗器他不在乎,但像三棱鑽五虎斷魂針等專破內家氣功的暗器,卻無法以氣功防體。

“嗤!”左脅下有物射到,穿透護體氣功所形成的的堅韌護牆,打入肉中,卡在脅骨縫內。

接着,一聲怒嘯驚天動地,伏魔天王拾回降魔杵,形如瘋狂,揮舞着金光閃閃的降魔杵,火雜雜地隨着暗器捲到,像一陣狂風。

安平已支持不住,這一來,不啻替他解危。他向側臥倒躲避暗器,一聲怒吼,連發五技小飛劍,先避過暴雨似的暗器羣,貼地滾出迎向病狂撲來的伏魔天王。

晶芒金虹乍合,塵土飛揚,枯草紛飛,迸起一陣令人心向下沉的兵刃交擊聲,接着人影倏分。

伏魔天王大叫一聲,側衝丈餘。草地上,留下了一條沾有鮮血的布片,和一條仍在**的肌肉。那是從伏魔天王右大腿外倒掉下來的肉條,足有尺一二長短,厚約三分以上,鮮血倒不甚多。

伏魔天王身形不穩,右腿一軟,搖搖欲倒,慌亂地用降魔作支撐住以免跌倒。

搶出兩名大漢,伸手急扶。他拒絕了,吼叫道:“斃了那小狗,上!”

安平右腿一軟,屈膝跪倒一條腿。接着,他像一頭受傷的瘋虎,一聲怒嘯,身劍合一向南暴射而出。

南面,五把小飛劍擊倒了五個人,已形成了一處缺口,他急衝而過,一聲暴叱,揮劍力劈。

“啊……”慘號聲震耳,從右面截出的兩名高手,手斷胸裂,砰然倒地。

“攔住他,追!斬草除根,他受傷不輕,走不了的。”有人大叫。

安平落荒而走,奔入杏林深處。後面,四十餘名高手像排山倒海似的趕來,吶喊聲震天。

蓮花峰的南面,是廬山的中心金竹坪。西南兩裡地是仰天坪。金竹坪是羣峰中心的小盆地,仰天坪則是水系的分界嶺,北流的溪澗流入九江,南面的水則向南康流。

他本想向蓮花峰頂撤走,峰上怪石嶙峋,飛崖巖隙甚多,而且半山以上雲深霧濃,藏身極易。可是,他受了兩處重傷,真力不繼,無力向上攀爬,只好順山勢向下逃。

伏魔天王掉了一塊腿肉,這傢伙居然受得了,裹了傷,在兩名大漢的扶持下,不顧傷痛向下追。

出了杏林,山勢續降,安平不管三七二十一,放腿狂奔。他雖受傷甚重,但腳程依然奇快。後面追的人心理所受的威脅太大,想迫近談何容易?

進入金竹坪,妙極了,遍地是竹,山崖丘壑古鬆如海,即使是千軍萬馬隱蔽在內,也不易被人發現。

他往竹叢裡鑽,往鬆海深處竄,幾經轉折,已經將尾追的人扔脫,他也到了山窮水盡之境。

“且先拔地方隱身,起出暗器上藥裹傷,不然恐將倒斃途中。”他想。

金竹坪是蓮花峰,西南是仰天坪,南是九奇峰。西南角仰天坪西北的上霄峰高人云表,不易攀登。仰天坪高及峰半腰以上,地高且平,是上霄峰的一部分。據傳說,峰下有仙洞,上有石室、石樑、瀑布,還有峰頂可坐數百人的大盤石,神話甚多,居然傳說大禹治水時曾在這兒造過舟呢!

安平曾經到過金竹坪,但這時不辨東南西北,逃至上雷峰下了。

他後面,追兵漸近。

鑽入一座竹林,他再向內鑽,分枝撥葉急起,腳下愈來愈慢,狼狽萬分。

驀地,眼前一亮,竹林前緣,日影透過林空,崖坡上清晰地出現一座竹樓。樓倚山而築,破敗不堪;已不能擋風遮雨,大概有一二十年沒有人在內居住了。

樓前是一座寸草不生的石崖坪,右面是下沉二三十大的溪澗,左面是斜出仰天坪的崖坡,樓後山泉一線,下掛三重,共高十丈左右,小水珠迎風飄墜,除了樓前的石坪外,荒草萋萋,蒼松盤糾。溪澗下翠竹搖曳生姿,可聽到流泉的嗚咽聲。

“且先到竹樓中躲上一躲。”他自語。

他缺乏經驗,逃避追捕,豈能在明顯的地方藏身?也許是傷勢令他昏了頭,毫不遲疑地向竹樓攀爬。

竹樓雖然殘破,但倒還乾爽,久年積存的塵埃不多,但到處都是蛛網,竹門早就損毀,在外面可看清裡面的光景。他登堂入室,看壁角倒還可以略蔽風雨,便往壁角坐倒,開始撕衣換上藥裹傷。

助下的暗器是可旋轉飛行的燕尾釘,右腿股是三棱魚腹刺,兩種暗器皆小沉重,用勁力發射,丈內可貫壁穿牆,十分霸道。

起出暗器裹好傷,他已真力將竭萎頓在地。

久久,他從半昏迷中醒來,是被音響驚醒的。

首先,他聽到有人在崖下叫:“尤前輩,咱們上竹樓上搜上一搜。”

“破竹樓快塌啦!再笨的贓也不會躲在引人注意地方,何必白費工夫?”是另一個蒼老的嗓音答。

片刻,先前發話的人大叫道:“尤前輩,瞧,有靴痕向上走,小狗定然躲在上面。”

“咦!正是他的靴印,走!小心些。”

接着,踏草的腳步聲漸近。

他感到喉中發乾,頭腦昏沉,暗叫糟了!但豈能坐以待斃?強提真力拔劍在手,吃力地出現在門口。

下面,三名走狗一老二壯,正小心翼翼地向上移動,突見他出現在門口,三人大吃一驚,一名壯漢“哎呀”一聲驚叫,腳下一軟,滾下崖根去了。

花甲老人火速退下,站在崖根下的竹林前,仰天發出一聲長嘯,招呼同伴向這兒快趕。

安平不能再走動,不然傷口勢將進裂惡化。他一咬牙,站在樓前的石坪中心,叱道:

“你們送死來了,來得好,上!”

三個人不敢上,拔劍戒備神色緊張。

不久,人數愈來愈多,最後後趕到的人是伏魔天王。

生死判成了主持大局的人,因爲伏魔天王也有點支持不住了。

“奇老,請帶人從左截斷後路。”生死判向一名老人發令。

右面是山澗絕崖,不能攀登,只能從正面與左面上,兩路好漢分頭向上攀。

安平站在石坪中心,左手挾了三把小飛刀。還剩十四枚,不能濫用,每一枚都必須獲得代價。

一名壯漢看出便宜,認爲安平定然已到了迴光返照的地步了,看裹傷處的情形,便可猜出準可撿現成,便搶先攀登,急急搶前爭功。

剛到崖口,銀星一間即至,貫入壯漢的後心。

壯漢上身一震,伸手一摸傷處,突然如被電殛似的挺起身軀,“啊……”叫號聲淒厲刺耳,骨碌碌向了滾。

“用暗器開路,快上!”生死判大叫。

正危急間,後面喝聲似沉雷般傳來:“狗東西!納命!三廠的走狗,誰也別想活。”

伏魔天王扭頭一看,吃了一驚。竹林中,接二連三出來了大羣男女,男的英俊,女的豔麗。更糟的是,黃昌齡與徐敬業六名俘虜,赫然地出現在人羣中。他們是牛郎星一羣人,終於在千鈞一髮間趕到了。

尚陵在衆人追走安平後,爬出水井察看,恰好遇上牛郎星和黃昌齡一羣人,隨着衆人跟來了,渾身是水。他看清了屹立在上面的安平,喜極大叫道:“安平,你看,你兩位大哥全來了。”

伏魔天王舉手一揮,走狗們火速退下列陣。他叫:“取我的降魔杵來。”

大漢送上降魔杵,他跨前一步厲聲問。“你們是什麼人?”

牛郎星取過小霸手中的三刃劍,狂笑道:“閣下何必多問,反正你在閻王爺面前不難查出咱們來。你定然是什麼伏魔天王了,來來來,太爺送你進枉死城。”

雙方迎上,優魔天王大吼一聲,一杵猛砸。

三刃劍向上硬架,“當”一聲大震,伏魔天王連退五六步,幾乎踣倒。

牛郎星一聲狂笑,跟上一劍點出。

兩名走狗急搶而出,一人接應伏魔天王,一人揮動鬼頭刀,大喝一聲,刀出“力劈華山”,刀沉力猛全力下劈。

牛郎裡揮劍硬接,“當”一聲震開鬼頭刀,喝聲“着”!順手反揮。

大漢會變,變成兩段,攔腰而斷,上半身震飛八尺外,一聲未出便已了帳。

“殺!屠盡他們。”少婦嬌喝,揮劍搶出。

崖下血肉紛飛,好一場實力懸殊的大屠殺。走狗們早已筋疲力盡,再碰上這羣煞星,可以想像得到下場之慘。

牛郎星緊盯着伏魔天王,狂笑聲震耳,“噹噹噹”三聲暴響,伏魔天王的降魔杵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

生死判鬼精靈,一面和一名少女纏鬥,一面向竹林深處退,脫離人羣后收招狂奔,逃之夭夭。

“當!”降魔杵向側蕩,伏魔天王人隨刃走,踉蹌向倒退。

牛郎星如影附形跟進,狂笑道:“小輩,你浪得虛名,納命!”聲落,三刃劍攔腰便掃。

伏魔天王命不該絕,所站處恰好是斜坡,腳下先閃人向側倒,拼全力將杵擲出,人向下滾,滾進了竹林。

牛郎星格劍急架,“當”一聲擊飛擲來的降魔杵,稍一停頓,便宜了伏魔天王。

伏魔天王貼地穿入竹林,老鼠般竄走了。

崖下屍橫二十二具,竹林中仍有刀劍的交擊聲傳出。

上面的安平眼看下面血肉橫飛的慘象,不由失聲長嘆。

黃昌齡和徐敬業急急奔上,三兄弟叫喚着擁抱成一團。

牛郎星大踏步走近,哈哈狂笑道:“夏老弟,你拋我落水,我替你救出兄長和師父,並且趕來解圍,以德報怨,夠朋友吧?”

安平趕忙行禮,謝道:“牛兄,小弟多有得罪,尚請海涵。臨危援手解救師父兄長之德,恩比天高,小弟沒齒不忘。”

“些許小事,何足掛齒。兄弟不敢望報,只願與老弟多親近。”

“牛兄折節下交,小弟豈是不知好歹的人?”安平坦然地說。

“好,以後咱們再談。兄弟去招呼照應同伴,少陪。你們大概有體己話商談,不打擾你們了。”牛郎星欣然地說,帶着手下走了。

安平突然看到了塵的側影,心中一動,但他有許多話要對兩位兄長說,忍下不問,席地坐下,向黃昌齡問:“大哥,賽純陽呢?”

“牛壯士無法解穴,把他放在路上讓他碰運氣。安平弟,一別三月,你的武藝簡直嚇壞人,是怎麼回事?”黃昌齡狂喜地問。

“唉!一言難盡,恕小弟守秘。大哥,咱們的店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嚴老先生怎樣了?”

“尚師父已將概略情形向你說了,總之,在九江夜入店中盜取名單的鬼女人,坑死了我們。嚴先生本來有手書讓我帶給你,但被人在碼頭圍捕時,我將書信丟入江中了,手書上說了些什麼,我一無所知,希望明年六月六日,在黃鶴樓下可以找到他老人家。這次出事,如果沒有他老人他鼎力相助,咱們全完了。至於各地收回的資金,共計金銀二十萬兩左右,分藏在潛山,此地的李裁縫堰、龍門伊闕、和湖庭的湘陰,部分已運返故鄉。我已派人先一步返回汾州府,命三家家小速至溫泉鎮山區藏匿,等風聲過後再說。留在各地的金銀,我打算等到劉奸閹敗後,再圖東山再起。三弟,你同意麼?”

安平沉吟片刻,說:“大哥。你們千萬不可再在外面走動,務必潛返故鄉靜待時機,等劉奸閹敗後再說。”

“你呢?”

“小弟要走遍天涯,尋找嚴先生,他在外流浪,春秋已高,小弟豈能安心?我要將他老人家找到,請回家中奉養。小弟離開家鄉時,已通知兩位大哥的尊親,要他們速作狡兔三窟的打算,不知目前情形如何。兩位宜火速趕回,以慰親心。”

“你在外面不是也太危險麼?”徐敬業問。

“小弟足以自保,請放心。”

“上次你返鄉,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言難盡……”安平將經過概略說了,最後說:“因此,小弟懷疑是警幻仙子在搗鬼,但這幾天來打聽到的消息,似乎店中出事時,警幻仙子並不在山莊,事有可疑,在尋找嚴先生期間,我得將這件事查個水落石出,看看是誰用這種嫁禍毒計暗算我們。”

“三弟,你一個人辦得了麼?”

“人多反而誤事,我會小心注意的。”

“好,我將藏金處告訴你,以便用得着時候動用……”黃昌齡低聲將藏金處-一說了。

沒有機會多談了,下面惡鬥已經結束,牛郎星座帶着手下的四名侍童,向竹樓行來。安平先前看到有不少女人,但看不真切,這時並沒有女人跟隨牛郎星,可能她們仍在追逐搜尋逃入茂竹叢中的走狗。了塵也蹤跡不見,大概也在追逐中。

牛郎星在上來之前,徐敬業忙將脫險的經過概略地告訴安平。他只知受到走狗們的嚴刑逼供,通問藏金的下落,賽純陽堅持索銀二十萬兩贖命,而受傷的神劍王泰,則要求追問安平的下落,被囚禁在紫煙樓,逼問了兩個更次。直至賽純陽押走了昌齡,不久樓下來了不速之客,牛郎星帶了大批男女高手到來,一陣好殺,內廠的走狗死傷甚重,四散而逃。惡鬥爲時甚暫,來得兇猛,結束也快,一行人在官兵趕到之前,已越城而出。牛郎星留置了一部份手下引誘追兵,自己帶着敬業和三名師父,趨奔蓮花峰,似乎早就洞悉賽純陽的陰謀。

安平三天前對牛郎星的成見,煙消雲散。但對牛郎星的爲人和擁有雄厚實力,以及爲何消息如此靈通的事存有些少懷疑。

牛郎星含笑到了,安平趕忙起前行禮,誠懇地重申謝意。牛郎星呵呵笑,挽住他的膀子,親熱地說:“老弟,你是不是感到兄弟來得太過突然?坐下,咱們推心置腹地談談。”

兩人席地相對而坐,安平含笑道:“小弟確是感到意外,牛兄不記前嫌,拔刀相助,足見牛兄的氣度,實非常人可及,小弟深感惶愧。”

“老弟,不瞞你說,兄弟出道時日甚暫,但闖蕩江湖期間,委實深感失望。”

“牛兄的意思,是指……”

“兄弟的意思是,行走江湖期間,希望能見識天下羣豪的驚世絕學,結交天下英雄。可是,所遇上的人,全是些浪得虛名,名不符實的人物,深感遺憾失望,直至日前與老弟比力,方慶幸不虛九江之行。”

“牛兄,其實天下間奇才異士爲數極衆,小弟末流之技,不登大雅之堂,牛兄這麼一說,小弟無地自容哩!以今天的事來說,小弟在走狗們圍攻之下,身受重傷,幾乎送掉性命。而牛兄一到,三刃劍以雷霆之威糜臨塵寰,走狗們屍橫遍野,以狂風掃落葉的聲勢,片刻間羣鬼蕩然,小弟歎爲觀止矣!”

牛郎星呵呵笑。翹起大拇指說:“老弟,不必棒了,你纔是不了起。的英雄好漢,兄弟只不過靠人多勢壯而已。剛纔兄弟拷問了一名走狗,他已吐了實。你爲了尚師父的安危,單人獨劍硬闖董仙祠,在五十餘名高手的圍攻下,進退自如,宛若虎入羊羣。要不是他們用暗器突然襲擊,何至於此?老弟神勇,兄弟佩服得五體投地。沒話說,無論如何,我得交你這位英雄朋友……不!兄弟要與你義結金蘭,老弟意下如何?”

安平無法推辭,笑道:“牛兄擡愛,小弟若再推辭,豈不顯得矯情麼?”

牛郎星大喜,興奮地說:“妙哉!這纔是真正不虛此行。兄弟落腳在東林寺,今晚咱們在那兒擺香案義結金蘭。”

“東林寺距城最近,只有二十餘里,不但是廬山第一大剎,也是往來交通要衝,極易引起官府的注意,在那兒落腳,豈不……”

牛郎星撫膝大笑,傲然地:“老弟,請放一百萬個心,他們不來便罷,來一個教他死一個,來兩個死一雙,不是愚兄誇口,即使把三廠的外圍走狗千餘名全部找來,愚兄也不見得怕他們。小湖,去把韓姑娘和了塵大師找來,先替夏老弟引見。”

小湖應喏着走了,安平訝然問:“牛兄與了塵交情如何?”

“你認識他?”牛郎星反問。

安平點點頭,說:“認識,七天前,他和五湖浪子仗義相助,伴同小弟入山尋找警幻仙子,因而相識。”

“哦!原來如此。你說他是五湖浪子的朋友?”

“小弟只知道他兩人交情不薄,其他一概不知。”

“他與愚兄是新交,這次愚兄之所以能及時將徐兄五位救出紫煙樓,他盡了全力,功不可沒。”

聽牛郎星這麼一說,安平放棄了請教了塵仍在廬山逗留的原因。不久,小湖引領着豔麗的少婦和了塵匆匆到達,牛郎星含笑道:“韓姑娘名含英,是賤內的好友。含英,見過夏老弟。”

安平一怔,他看到韓姑娘腰旁的繡金牡丹繡帕。但他隱下自己的心情,行禮客氣地說:

“韓姑娘,小弟夏安平,請多指教。”

韓含英盈盈回禮,媚笑道:“夏爺言重了,爾後直呼妾名可也。”她那一雙勾魂攝魄的眼睛,不轉瞬地向安平打量。

“小弟怎敢?”安平迴避她的目光,欠身答。

牛郎星哈哈一笑,說:“老弟,義結金蘭之後,你可呼她的小名。此地不宜久留,老弟,咱們走。含英,你帶人在這兒善後,找地方掩埋了這些屍體,再趕回東林寺。”

“遵命。”含英恭敬地答。

安平疑雲大起,看兩人的神情和稱謂,既不象朋友,也不象是主僕,事有蹊蹺。他不想追問,向了塵招呼道:“大師一向可好?在下曾遵社兄之矚,前往龍池寺……”

了塵用一聲佛號打斷他的話,接口道:“貧僧本來在寺中等候施主來會合,可是見風聲太緊,只好遷地爲良,倒教施主白跑了一趟。”

牛郎星臉色陰沉,冷冷地瞪着了塵,向安平道:“老弟,愚兄得先走一步,到東林寺準備一切,須防走狗不死心前往打擾。老弟認得至東林寺的路麼?”

“小弟認得。”

“人暮時分,咱們東林寺見,屆時愚兄派人恭迎大駕,老弟與黃徐兩兄必還有些體已話商量,可在山中稍耽半日,屆時在座諸位務請全到,愚兄先走一步。了塵,走。”

安平整衣站起相送,說:“小弟遵命,晚上東林寺見。”

牛郎星領着衆人告辭,進入了竹林,將含英喚至一旁,低聲叮嚀道:“你帶兩名待女在附近潛伏,釘住夏老弟,切記不可暴露形跡,看他是否前往東林寺。記住。還得留意其他的人。”

“星主,假使他不去呢?”

“那時由你獨斷專行,但不可迫得太緊。他身受重傷,相信你足以應付得了。”

“星主剛纔不是要與他同行麼?爲何改變主意了?”

“了塵這惡賊心藏奸詐,我得追究那天在小溪究。他躲在一旁觀看內廠的人圍攻夏老弟的原因,其中定有內情,我得揭開其中秘密。小心了。”

含英送走牛郎星,帶着待女和牛郎星留下的人,將屍體丟入一座土坑,草草掩埋,留下兩名詩女,打發其餘的人走後,她躲在偏僻處監視着安平舉動。

了塵心中有鬼,他已看出牛郎星不懷好意,走了一輩子江湖,牛郎星的神色豈能瞞得了他?金竹坪地勢複雜,沒有路徑,一行人魚貫而行在竹林松葉茂草中闢路而行,脫身極易,將近坪北,乘牛郎星用手分開竹葉的剎那間,往竹林深處一竄,逃之夭夭。

牛郎星大怒,帶着人在附近在搜,足足搜了兩個時辰,方憤怒地走了。

安平與兩位兄長及四位師父,身上都帶了傷,七人在竹樓暫行歇息,一面細敘別後的經過,感慨萬端。

天色尚早,由尚陵帶了從走狗們身上取來的暗器,到林中打了一條小獐,在樓前生火準備午膳。

安平冷靜地將近來所發生的事,加以仔細思量,對牛郎星,了塵,五湖浪子等人的舉動和用意,互相印證詳加分析,結果令他愈想心中愈發毛。首先,他懷疑這次廬山之會決不是巧合,很可能是他們的巧妙安排。也許是在船上遇上的美婦,設下難以猜測用意的妙計,很可能其中隱情叵測,耐人尋味。再就是他懷疑這些人也是爲圖謀金銀而來,欲擒故縱,故意造成和他結交的機會,等他上鉤後再露出猙獰面目。

他愈想愈心寒,便將懷疑的事向兩位兄長詳加分析,最後結論說:“江湖鬼蜮,人心尚貪,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無。爲防萬一起見,兩位兄長與四位師父必須早早離開險境,以免後悔無及。”

他用木棍在地上一面划動,一面說:“瞧,這是廬山附近的形勢,北至九江,南下南康,西走瑞昌。你們走大步嶺出瑞昌,晝伏夜行,繞九宮山走陸路到武昌,火速返回入鄉。

如果小弟所料不差,附近定然有人在暗中監視。儘速準備縋繩,從樓後的小瀑縋下樓右的溪澗,秘密脫身。”

“安平弟,你呢?”黃昌齡毛骨悚然地問。

“我留在這兒,吸引他們的注意。受人之恩不可忘,小弟決定與牛宏毅周旋,他如有用我這處,我將盡力而爲。但爲非作歹的事,我決不含糊。大哥在李裁縫堰留有四萬兩金銀,必要時給他,恩怨兩消。時候不早,速作準備。”

黃徐兩人畢竟是公子哥兒,被安平分析的險惡情景嚇得毛骨悚然,全無主見,恨不得插翅飛出廬山,急急地到樓後準備,找山藤結成縋繩,互道珍重,急急走了。

安平留在竹樓上,故意在沒有門的樓口不時現身。

看看到了未牌未申牌初,料想衆人該已遠出二十里外了,便重新結束,在傷口上換上藥,包紮停當,踏出樓門準備上道。

仰天坪的東麓,一身白裳的皓姑娘,正與五湖浪子從山北踏上歸程,要越過九奇峰返回三疊泉。

韓含英帶了兩名詩女,隱身在遠處監視着竹樓,卻看不見樓後的動靜,不知黃徐等一行六人已經溜走。眼看紅日西斜。愈等愈心焦,看天色,安平早該啓程了。

好不容易等到樓前出現了安平,她心中一寬。接着,她暗叫不妙。

樓前只有安平一人,泰然地向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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