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建不主動提問,刑警反倒不好循循誘導,思考一會後道:“雲貴入住503病房,在凌晨三點左右,他的左手除大拇指外的手指被人切斷,其中一根斷指在馬桶U型槽中被發現。”說完,將幾張放大的黑白照片放在崔建面前。
崔建掃了一眼:“知道了。”
刑警:“是你乾的嗎?”這個問題問的非常被動,但崔建根本不理會暗示,不爲自己辯解,也不在乎被懷疑。
崔建:“不是。”歪頭看了一眼斷指照片。四根斷指不是一根根被切下,而是一刀由上而下切下。有兩根手指切到關節處,有兩根手指砍斷骨頭。這刀不是寒刃這些的輕便短刃,應該是砍刀。
崔建想起了一種武器:大馬士革維京刀。準確說是變種刀,刀身長20公分,下長上短的梯形結構,刀刃寬度6公分左右。這樣一把刀從理論上來說重量不足,揮舞破壞力不足,之所以說變種是因爲增加了刀背的厚度來增加重量。
此刀短小,容易隱藏,破壞力強。
崔建這類殺手並不喜歡刀具,相比各種刀,他們更喜歡匕首。當然,匕首不可能一刀砍下四根手指,崔建也做不到。如果凌晨要傷害雲貴的是崔建,雲貴已經死了,並且是一擊致命。
崔建之所以想起這口刀,是因爲教官曾經提起過,還畫過草圖。之所以特別提起,不是因爲這把刀有多厲害,而是因爲持刀人曾經是一名屠夫,後來成爲一位白幫打手。在他十年的美國白幫生涯中,他這把刀砍下了無數隻手。
刑警注意到崔建看傷口,於是問:“想到了什麼嗎?”
崔建:“是的。”
刑警問:“是什麼?”
崔建:“不想說。”真誠是最好的必殺技。
刑警道:“還請崔先生協助我們辦案。”
崔建:“我不喜歡受害者,所以肯定不會協助你們。我需要請律師嗎?”
刑警問:“你需要嗎?”
崔建:“我需要與否取決於財閥對你們的壓力。”
刑警有些尷尬笑了笑,這時候有人敲門進來,是局長助理,助理在刑警耳邊說了幾句話,刑警點頭,站起來道:“崔先生你可以走了。”
審訊15分鐘,局長接到了三個電話,一個來自葉家,一個來自端木認識的大官,一個來自白齊認識的大官。後兩位倒不是多關心崔建,而是懷疑崔建被帶走與保護薛冰有關,他們完全搞不清楚爲什麼崔建會因爲保護薛冰而被警方帶走調查。
葉家那邊是例行公事,得知崔建被帶走後詢問原因。這三方都沒有表態要把崔建放掉,聰明的局長早就膩煩崔建在警局進進出出,既然大家這麼關心,他也不想當二愣子,讓刑警能放人就放人。
崔建離開審訊室,拿回自己配槍,沒再見到雲馨月,卻見到一名年近五十的中年男子。一看就氣場強大,解讀:習慣了高高在上,用鼻孔看人。普通人很容易被這種氣場拿捏。
男子身邊跟着一位妖嬈,身穿秘書服裝的人,背後還有兩名穿西裝的保鏢。從眉眼上看和雲貴有幾分相似,想來就是雲貴的老爹。
路上接到葉嵐的電話,崔建先去了一趟公司。李然也在葉嵐的辦公室內,聽崔建說了這件事。葉嵐非常抱歉:“沒想到是因我而起,對不起。”
崔建道:“沒事。”他說沒事肯定沒事,而不是客氣。
李然有些憂心忡忡:“我知道神國雲家的當家人云民,這人人品端正,對別人對自己都比較嚴苛。但也有一個弱點,那就是護短。就算家族子弟殺了人,他更願意由家族將人處死,而不是把人交給法庭審判。說護短也不太對,你們明白?就是雲家的事雲家自己處理。”
李然道:“我認爲雲家可能會派人找你。”
葉嵐:“他們還敢綁架不成?”
李然道:“不,他們不至於因爲這些事綁架崔建,但以崔建的脾氣肯定會拒絕。一個想知道,一個不想說,這麼一來就可能幹上。”
葉嵐沒聽明白。
李然看了眼崔建,道:“崔建在被審訊時,明確說明自己有能力提供一些信息和線索,但是他因爲不喜歡雲貴,所以他不說。”
崔建攤手:“我是一個誠實的人。”
葉嵐:“崔建你可以告訴我和李經理,我幫你轉述。”
崔建搖頭:“不行。我不是因爲需要臺階纔不告訴警察,就是不喜歡雲貴。”
李然聽出點意思。崔建之所以不說,是真的因爲不喜歡雲貴,但並非保護傷害雲貴的人。以崔建的性格,李然不認爲崔建有興趣包庇兇手,甚至連自己都不說。那麼答案之有一個,雲貴這事還沒完。
這讓李然不禁想起了七殺的啓迪者:獸醫。獸醫和七殺沒有直接關係,但他的行爲啓發了七殺。獸醫是美國人,混跡於白幫,後來也算成功洗白上岸,成爲一位逍遙自在的富豪。獸醫沒結婚,沒孩子,有一個妹妹,妹妹有一對兒女。
有一天,妹妹女兒遭受襲擊,悽慘死去。因爲警方辦案程序不規範,多項重要證據被推翻,兇手被當庭釋放。但接下來的幾年,兇手和爲兇手提供辯護律師噩夢的開始。以兇手爲例,他是在被釋放後的第七天遭遇襲擊,他被砍下一隻腳,人扔在醫院門口。兩個月後,他再次被襲擊,這次是砍小腿。
在接下去的三年時間,他遭遇了超過十五次襲擊,每次襲擊都會拿走他的一部分身體。從手腳到眼睛,耳朵,腎臟。警方派遣了專案組對兇手進行保護,並且屢屢設套,但作案者似乎非常瞭解警方的安排,甚至在警方佈置陷阱中挖出兇手的左眼。
獸醫第一時間被鎖定爲嫌疑人,但沒有證據,加上他有錢有律師,警方根本奈何不了他。
律師情況好的多,在事發三個月,他失去一隻眼睛和一隻手後,召開記者會,承認自己製造僞證,誣陷警察污染證據。他被判處緩期,此後他沒有再遭受襲擊。
按照年齡算,獸醫現在應該有八十歲了,昨晚出手的肯定不是獸醫本人。但是獸醫在離開白幫退休後,深感自己罪虐深重,資助幾個窮困國家開設福利院。每年還花費大量時間在福利院工作。雖然他沒有親生孩子,但有不少義子,有些義子長大後跟隨他到美國,幫助他打理家產。
這幾十年時代變遷,可以說得上是人類歷史上最大的變化。科技和思想都日新月異,這把刀還有人繼承嗎?
李然換了個思路,比如拿刀的人是一個保鏢,一位警察,一名士兵,他是獸醫的後代,從小就聽說了這位沒有血緣前輩的很多故事。當有一天,不公落在他的身上,他會比普通人更快的覺醒血脈,在心理上更容易接受自己拿起刀的事實。
崔建之所以不說,原因只有一個,他不想告訴別人雲貴還會再遭受傷害。
李然心中有數,果斷選擇閉嘴。他很少見崔建喜歡誰,同時也很少見崔建討厭誰。算下來,雲貴似乎是崔建目前唯一真正討厭的人。
見沒事,崔建起身告辭,李然也站起來:“我還沒去過你新家,今天剛好有空。”
崔建笑道:“李經理,不用擔心我。”
我TM的是擔心你嗎?我是擔心一不留神你又打來電話問候我是不是已經吃飯了。李然不客氣道:“聽說你廚藝不錯,走吧。”
……
到了別墅,崔建看見奇葩的一幕,幾輛車停在路邊,雲馨月、雲貴父和一名瘦高中年男子,外加八名保鏢全在鐵門外等待。崔建遙控打開大門,不理會迎上來的人,開車進入別墅,這夥人趁機進入了別墅。
崔建下車看見笑嘻嘻的雪櫻,雪櫻邀功道:“我沒放他們進來。”
崔建無語道:“你親媽。介紹一下,李然,我經理,雪櫻,我女兒。”
雪櫻拍開崔建的手,和李然握手:“我是他姑奶奶。”
李然笑了笑:“你好。”
三人和雲馨月等人一起進入客廳,見崔建始終不理,雲馨月加大音量,嚴肅道:“崔建,我們要和你談一談。”
崔建:“先坐吧,我得做下準備工作。雪櫻,你陪李經理轉轉。”
準備工作:剁肉,醃肉,和麪。
沒人送茶水,一夥人幹坐了十五分鐘。崔建洗手,脫掉圍裙從廚房出來,落座主位:“有事嗎?”
這態度讓雲貴父親當場炸了,站起來指着崔建就罵髒話,他的韓語很差,髒話內容可謂集多國之長。雲馨月並沒有勸阻,顯然對崔建的態度很不滿意。李然和雪櫻回到客廳,本打算找把凳子,卻被雪櫻拉到了樓梯處,坐在臺階上。雪櫻伸手在上方窗臺拿來一包瓜子和一個裝瓜子殼的罐子。
李然輕聲問:“你怎麼一點也不擔心。”
雪櫻:“崔大哥吃不了虧。”
李然:“你媽呢?”
雪櫻道:“她活該,不給她兩巴掌,她會被兩個爛人拖進泥坑。”唉!爛人偏偏是恩人,還是有真親情的大哥。
外面的崔建沒理會謾罵,伸手拿過客廳小冰箱內的礦泉水,打開喝了一口。無視的態度進一步觸怒了雲貴父,雲貴父上前一步掄起巴掌,然後他和自己兒子一樣,被一擺拳打倒在地。
崔建眼神掃過客廳內的兩名保鏢,保鏢們似乎得到了命令,沒有介入這件事,一動不動站立。崔建在左手出拳時,右手已經摸上手槍,一旦保鏢拔槍,他就會先發制人。
雲馨月和瘦高中年人上前把雲貴父扶起來。
崔建落座繼續喝水,換雲馨月指責崔建,說雲貴父是上了年紀的人,怎麼能一言不合就動手。
雪櫻對李然道:“你看,精明如我媽,每次遇見這兩個爛人,都無法擺正位置。她甚至都忘了自己是來求人的。”
雪櫻聲音不小,雲馨月聽的清清楚楚,當即一頓坐了回去,作爲商界女強人,一手打造釜山雲家的雲馨月當然聰明,對身邊的中年人點下頭。
中年人上前:“你好崔先生,我叫雲飛,來自神國,是雲老爺子的管家。”
崔建站起來和雲飛握手:“你好。”示意請坐。崔建也發現了,雲飛雖然跟着雲馨月進來,但始終沒有落座,靜靜的站立在一邊。
中年人頷首感謝,在崔建落座後自己才坐下,道:“雲老爺子本打算親自來一趟,實在是因爲走不開,這才讓我代他來一趟。我們也知道了雲貴多次衝撞崔先生,這件事甚至惹惱葉老先生。”
崔建問:“雲先生這次來有何貴幹?”
雲飛招呼一下,保鏢將一個小盒子放在茶几上,雲飛道:“純粹是向崔先生你賠禮道歉。將來如果雲貴父子再衝撞崔先生,你可以直接給我打電話,由我處理這件事。”
崔建點頭:“道歉我收下了,東西拿回去吧。”
雲飛道:“這只是點小意思。老爺子說,他外孫和外孫女也得了崔先生很多照顧,更有救命之恩,吩咐我一定要客客氣氣,並且準備了一份薄禮,讓你務必收下。”
雲飛打開盒子,把盒子朝崔建方向推了推,裡面是一張銀色卡片:“雲家和葉家、李家、林家都有業務往來,憑藉這張卡,在線下可以在四家族有關的商貿,超市,門店刷卡免單,沒有限額。”
“雲飛你瘋了吧?”雲貴父不可置信。
五年前,雲民到訪韓城,與三家財閥簽訂了一系列貿易合作協議。協議內容從房產、汽車、酒店、旅遊等,到聯手開拓歐洲和北美市場。爲了紀念全面商業合作,特別發了四張盟卡,每家一張。盟卡紀念價值遠高於經濟價值。
從大米到珠寶,只要和四家產業有關,都可以刷盟卡免單。當然不是真免單,賬單會在折扣後郵寄到結算部門,雲家發的卡,最終由雲家買單。
盟卡厲害在無限額,針對面廣。雲家一直把盟卡當作紀念幣放在莊園的展覽廳內,以紀念五年前和韓城財閥的全面合作。雲貴父沒想到自己老爸會把盟卡送給崔建。
雲飛沒看雲貴父,看向雲馨月:“老爺很早知道崔先生救助過雪櫻,也知道崔先生救過雪松,但始終不知道崔先生收到了什麼感謝禮物。”
雲馨月不知道怎麼回答。
崔建一推盒子:“我說過了,感謝和道歉我都收下了,請把禮物收回去。”
雲飛還想說什麼,崔建道:“我堅持。”
雲飛點頭,合上盒子,吹了一分鐘彩虹屁,站起來道:“打擾崔先生,我先告辭。”
崔建:“雪櫻,幫我送客。”
雪櫻把瓜子放在李然手中,跑出去,還是笑嘻嘻態度:“雲叔,要走了呀。”
雲飛點頭,道:“雪櫻,你爺爺讓你有空就給他打電話。”
雪櫻:“知道了,雲叔再見。”
“嗯,再見。崔先生再見。”雲飛帶兩名保鏢離開。
崔建道:“等一下。”
雲飛轉身。
崔建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雲貴這件事只是一個開始,你最好查一下他得罪了什麼人。”
雲飛驚詫道:“只是開始嗎?崔先生,開始是什麼意思?針對誰?”
崔建想了一會:“我無法肯定,只能說和雲貴有關。我建議讓他回神國。”
雲飛道:“家法在上,就算他死,他的骨灰在這十年內也不可以離開韓國。謝謝崔先生提醒,我會注意的。”
崔建:“不客氣,慢走。”